第9章 师慈徒孝
“手臂姿势不对，重来。”偌大的白色空间里，回荡着刘镇的声音，但这声音在伊莉亚娜听来简直就像催命符，她快给这句话搞疯了，刚才过去的十分钟，“重来”这两个字她已经听了不下十几遍了。
伊莉亚娜苦着一张脸从被按倒在地的人偶上爬起来，重新摆了个巴西柔术的起手式，宽大的武道服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本来干练利索的高马尾也变得松松垮垮，没精打采地垂在脑后。
“认真点，不然我再把温度调高点。”刘镇的声音再次传来。
因为小喇叭质量好，所以他的声音没怎么失真，再加上偌大空间的回音效果。伊莉亚娜瞬间联想到电视上法官宣判死刑的样子，不禁打了个激灵，赶忙把姿势摆的更正了。
训练室里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还高，因为师傅说高温可以磨炼人的意志，所以训练室里的温度被调的很高，简直就像在蒸桑拿一样，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和人偶脱水缩合了。仅仅半个上午，就已经喝了四五瓶盐水。
刘镇通过监抱看着训练室中一动不动的娇小人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今天能够把巴西柔术的绞技学完，我明天给你放一天假。”“画大饼！”伊莉亚娜不满地嚷嚷，不过还是立刻就调整好了状态。
刘镇没说话，这个目标虽然看上去很困难，但如果伊莉亚娜尽全力，完成也不是没可能。
他早就发现她有着恐怖的战斗天赋，虽然力量不足，但身体协调度极高，对于新接触的战技，她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掌握，再加上岚止带来的不可思议的洞察力和学习能力，她简直就是天生为战斗而生的天才。
刘镇看着认真的伊莉亚娜，眉头轻挑，“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一次。”
她闭上眼，回忆刚才刘镇的示范，身体瞬间动了起来，她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黑色的人偶靶被瞬间压倒，纤细的双腿死死地绞在人偶的脖子上。
“滴！”传感器叫了一声，刘镇瞥了一眼上面的数据，速度确实很快，从接触到完成三角锁的过程只用了一两秒。但力量略有缺失，不过动作还算标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优秀了。
不过仅仅这样还没到刘镇的预期，因为伊莉亚娜的三角锁控制强度太低，稍有经验的格斗家都可以挣脱。
“控制效果太差，露出的弱点太多了，对方可以随时反制。”刘镇淡淡地说，“重来。”
伊莉亚娜小脸皱成一团，郁闷地放开人偶，退到一旁。片刻之后，她又冲了上去，绞住了人偶，人偶被狠狠压到地上，这次她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死死锢住了人偶。
全身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咔”的暴鸣，就像一块人形的石头，锁在人偶上。
“又错了”刘镇叹了口气，但他自己也明白这也怪不了伊莉亚娜，一个新手接触绞技才两三个小时，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他推开监控室的门，走进训练场，“柔术是绳而不是锁，你这次虽然身体表面上的弱点被掩盖住了，但发力角度更差了，过于僵硬，反而暴露了最大的劣势。”
伊莉亚娜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一脸不解地盯着刘镇，“力量，力量是你最大的劣势。”他面无表情地向伊莉亚娜解释。
“柔术的威力并不是单纯地依靠力量，而是技巧，教你柔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你刚才的动作则是完全依靠力量，这柔术的理念背道而驰。”
听完之后，伊莉亚娜若有所思，刚才自己的确只顾着加强力度而忘记了自己这幅身体最大的弱点。
“用你刚才的方式来绞我。”刘镇站在原地举起一只手臂。
“啊？”伊莉亚娜有些惶恐地看着刘镇，他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表情，朝她点点头。“那那我上了！”她咬咬牙，身影一晃，直直地冲向刘镇。
在刚才过去的半秒，伊莉亚娜已经幻想出了自己放倒刘镇的场景，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在她的预想当中，刘镇本该被自己冲倒在地，然后自己施展三角锁，压制住对方。但现实情况却是：刘镇稳稳地在那站着，自己则是尴尬地吊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跳下来，尴尬地挠挠头，果然还是太高佑自己了。
刘镇什么也没说，倒退几步到人偶旁边，示意伊莉亚娜站边那别动，她以为刘镇要给自己再示范一遍，于是赶紧开启了岚止 认真地观察刘镇的每一个动作，结果刘镇示范是示范了,不过
“哎？什么情况呜啊！”“咚！”刘镇出其不意，把伊莉亚娜摔到了地上！然后紧接着是一个漂亮的三角锁！她被完美压制了！
刘镇面无表情地继续压制她，伊莉亚娜憋得脸色通红，努力挣扎着想挣脱，可惜没什么用。过了片刻，他很有分寸地在她因为没有氧气而昏厥的前一刻松开了她。
“谋杀啊”伊莉亚娜眼冒金星地倒在地上，“不是保证不会玩死我吗”
刘镇淡定地站在一旁：“不还没死吗，武术这种东西，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理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也会被师傅锁几十次。”
伊莉亚娜这个时候已经恢复过来了，刘镇还是留了手，她畏惧地往角落缩了缩，果然 啊，心理变态都是从小养起的
“这样的练习对你也有好处。”他朝伊莉亚娜走过去，“有感受到什么吗？”
“心理变态？”伊莉亚娜小声问，“我听到了。”刘镇脸色一黑，她连忙改口，“呃技巧？”
刘镇盯着伊莉亚娜，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她有些发毛，“用岚止回忆一次我刚才的动作。”
眨眼之间，风息渐止，金色再次布满眼中，除了刚才大脑被勒到缺氧差点昏过去那段，伊莉亚娜清楚地记得刘镇的每一个动作。
她在脑内一帧帧回放，回想每一个动作并将它们拆分，模仿，尝试，寻求更加精妙的进攻方式，受力角度与更简练的动作
眼中金光一闪，熄灭了，伊莉亚娜眼前一暗，跌坐在地上，刚才为了分析刘镇的动作，她直接开启了最大功率的岚止。
虽然经过了刘镇每天晚上一部恐怖片的洗礼，精神力诡异地变强了不少，但是在最大功率岗止的消耗下只能撑个一分钟。
但这也比之前只有十几秒强多了，她现在也能自由控制岚止的强度了，平时可以长时间开启最低功率下的岚止，可以持续一两个小时。
过了几秒她又抬起了头，直视着刘镇，“大概好了。”刘镇退开半步，“模仿我刚才的动作再试一次。”
得到指令的瞬间，伊莉亚娜就动了，她重压低，单脚发力，像一只看见猎物的猛兽，带着疾风般的速度朝刘镇猛冲过去。
看着冲过来的伊莉亚娜，刘镇膝盖稍屈，身体微微后仰，随着眼中金光闪烁，但是和刘镇预想的不太一样，伊莉亚娜居然一脚蹬在了他的膝盖上，轻而易举地带倒了他。
刘镇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刚才她借力让自己重心不稳的动作他根本没想到。那样的话，自己故意放高重心就没什么必要了，如此精巧的借力和受力角度，除非自己再胖了几十斤，不然自己即使站稳了也会被她摔倒。
惊诧过后，刘镇眼中满是欣慰，如此恐怖的战斗天赋和学习能力，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伊莉亚娜一改之前的战斗风格，像蛇一样，用最柔软的杀招对付敌人，刘镇的手臂再次被缠住，那两条柔弱的手臂和双腿却爆发出强大的韧性，虽然动作在表面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发力的部位，受力角度都有了天差地别。
感到手臂和脖子上柔韧的力道，刘镇满意但有些很难地开口。
“做的不错，放开吧，教咳，你学下一个动作”
伊莉亚娜露出一个腹黑的笑容，刘镇仿佛看到了她头上冒出的尖角和翘起的小尾巴，她把他锁的更紧了。
“师傅刚才那么努力地训练我，让伊莉亚娜亲身体会绞技，我也想报答师傅，让师傅回忆起童年训练的记忆呢～”
“不用了，先放”
“什么什么～听不见嘞～”
刘镇静止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伊莉亚娜那张笑得有些欠揍的小脸，她被盯得有些发毛，然后就看到了刘镇脸上撒旦一样恐怖的笑容，看着那熟悉而亲切的魔神颜艺，她笑嘻嘻的表情瞬间转换为惊恐。
“徒弟有孝心，为师很欣慰，做师傅的似乎也应该有点表示。”“呵呵呵，不用了”
“不，你还是好好感受为师的慈爱吧！！”
“咔！”关节爆鸣声响起，伊莉亚娜眼睁睁地看着刘镇用蛮力自残一样让手臂脱臼，脱离了自己的三角锁。
“？？？”小恶魔露出了满脸的无法理解。“咔！”刘镇用另一条手臂接上脱臼的手臂，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伊莉亚娜疯狂腹诽：“他是没有痛觉吗？我看着就疼啊！”刘镇活动活动脖子，向愣在旁边的她露出一个核癌的笑容。
“我突然发现，在你身上演示绞技好像比一遍遍训练效果好很多。”
“不，我觉得还是演示在人偶身上比较合适”听着伊莉亚娜带上颤音的话，刘镇斩钉截铁地回答：“那怎么可以，柔术这种东西，当然是亲身体验比较好。”
“师傅我错了！”伊莉亚娜把头深深埋下，“不妙啊，太不妙了，照这情况发展下去，自己这小命不保啊”“你没错，你好的很，徒弟展示孝心，师傅展示慈爱而已”
“没办法了，只能用那招”伊莉亚娜暗骂一声，“师师傅，请不要这样，我害怕”她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刘镇那张杀神一样的表情。
她目光中带畏缩与祈求，柔弱的少女露出无助又惹人怜爱的神情，再加上她优越的外貌，这是一个男性无法拒绝的表情！
伊莉亚娜自信地想着，萌混过关这项技术已经被她用的炉火纯青了。但是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师傅早在几天前就形成了抗性
“你害怕，和我让你感受我对教育事业的热情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我希望我的后事可以办的风光一”
“十字固！”
“啊啊啊！好痛好痛！轻点！”
“血绞！”
“不对！这是用来杀人的吧！呜啊啊啊！”
开心而充实的训练时间一晃而过，就是中途邻居因为听到某人的惨叫还报了警来着不过刘镇在揍她的过程中给伊莉亚娜喂了不少招，切身体验效果确实比在人偶身上施展来的要印象深刻
时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到了刘镇给伊莉亚娜设定的“最终考核”。
“今天已经把巴西柔术中大部分的绞技全部教给你了。”刘镇先开口，“明明是找借口揍了我一顿”她小声嘀咕，“你没学够？”“”伊莉亚娜很识相地选择了闭嘴。
“今天你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叫你把绞技在我身上过一遍不太现实。”刘镇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
“考核的内容是我用绞技，你来闪避，撑到我把所有的绞技都用过一遍，算你通过，明天放假。”
伊莉亚娜眼睛一眯，非常简单的规则，闪避相对于施放绞技对体力要求也确实小的多，但想要完成这项挑战可并不容易。
释放绞技用的是对绞技的认知与经验，而躲避绞技则是对绞技进攻的总体理解和分析。所以躲避绞技从某些角度来说甚至难于施放绞技，但是，为了假期！拼了！
“来吧！”伊莉亚娜眼中燃起金炎，仔细地观察着刘镇的每一个动作，他高速冲过来，速度模糊了他的动作，但在岚止之下，一切微小的动作和姿态都如同慢动作般缓慢又清晰，那是一个伊莉亚娜极为熟悉的起手式。
“三角锁。”少女轻声说出将要到来的动作，轻盈地侧身，像蝴蝶乘风般优雅地躲过了刘镇的进攻，接下来是急促如鼓点，纷至沓来的各式绞技。
“十字固。”急退，“血绞。”滑步，“木村锁。”矮身。
伊莉亚娜惊险地避过刘镇的每一次进攻，然后继续预判他的下一步动作，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刘镇的绞技顺序她下午就尝过很多次了，甚至形成了被绞的肌肉记忆，因为每次被绞都疼的要死。
所以她没有记错的话，最后三招应该分别是“断头台”，“袖车绞”，和“剪刀绞”。
记住了绞技的顺序，躲避就简单了许多。
“断头台。”伊莉亚娜就地打了个滚，躲过飞扑过来的刘镇，面上流露喜色。最后两招她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躲过，先是袖车绞再是剪刀
“袖车嗯？”她自信地先后退一步，然后就眼睁睁地看到刘镇袖车绞的动作变成了剪刀绞。
“咚！”伊莉亚娜被摔得四仰八叉，刘镇松开了她，静静地看着某人呲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喊疼。
“什么情况啊你这顺序。”伊莉亚娜艰难地爬起来，“谁告诉你我会按顺序来？”刘镇斜眼看着她。
“切，再来！”伊莉亚娜拉开距离，再次开启岚止。
三角锁，十字固，血绞，木村锁，熟悉的顺序，一招招绞技再次被她躲过，然后是
“断头台！”伊莉亚娜眼神一凛，来了！这家伙肯定不会按正常套路出牌，所以正确的选择是——同时做好防住袖车绞和剪刀绞的准备！她自信地闪躲，似乎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不过嘛
“膝十字固！”“等等这招是不是用过？”伊莉亚娜再次预判失败。
“快快快松开，这个好疼！”她倒在地上哀嚎，刘镇放开她，走到一旁冷冷的训斥：“你以为作战就像打游戏里一样简单吗？只需要背板就能通过？在战斗中妄图预判敌人的行动，盲目自大而已！”
伊莉亚娜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眼中的金光如狂风中的烛光一样摇曳起来，岚止剩下的时间估计只够让她最后试一次了。
“盲目预判”伊莉亚娜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了自己的思考，在高温和疼痛的负面效果下，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思路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我刚才确实一直在尝试预判师傅的下一步动作必须舍弃掉盲目的猜测。”
刘镇看着垂下头一幅颓废样的伊莉亚娜，轻叹一口气，随即转身就要离开，但却被少女叫住了。
“再试一次吧。”伊莉亚娜抬起眼，那双带看威严的金色眸子变了，翻涌其中的金色熔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坚冰，充满了对绞技的专注与认真。
血绞膝，膝十字固，断头台，前方血绞绞技失去了对刘镇为其设定的顺序，如暴雨般狂乱而又无序地向伊莉亚娜袭来，疯狂地想要触碰少女的身影，但每次都被她轻盈地避开。
伊莉亚娜全神贯注地躲闪看一只只看不见的野兽，温度，疼痛，思绪统统消失
她进入了绝对的专注，躲闪渐渐不再成为负担。伊莉亚娜如风中舞者，优雅又惊险地避开每一次近在咫尺的攻击，兽群的利爪触碰不到她分毫，她就像绽放于战场的玫瑰，向世人大胆地展示她娇嫩但不软弱的身姿。
“最后一招。”她轻轻扭身，精准地躲过了手臂的环抱，感受着头顶拂过的清风，兽群中的圆舞曲落下帷幕，她眼中的金色褪去，从无我的舞者重新变回了伊莉亚娜。
“扑通”她跪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旁边的刘镇，有些难以置信地发问，“我成功了？”
刘镇淡淡地点了点头：“恭喜掌握巴西柔术中的绞技，及一个优秀战士应具有的谦逊与冷静。”听到这话，伊莉亚娜开心地蹦起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看到在那里傻笑的少女，刘镇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回忆起那群喜欢打打闹闹的师兄弟和永远那么威严的老人。
“好多年，没有如此热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