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出乎齐修瑾的意料，小女人照顾他，帮着他拧毛巾擦背的动作居然比他想象中要熟练许多，虽然力道有些小，但炎炎夏日里用天井里提出来的凉水擦身本就是件惬意的事，于是原本想调笑她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反而变成了某些涌动的暗流深藏心底。
伽蓝并没有看到头顶男人那温柔宠溺的眼神，而是专注的擦拭着男人被包裹住的右臂上露出来的肌肤，动作仔细而轻柔。因为伤的是手臂，不方便穿脱衣服，在此之前伽蓝只能拿剪子把右边的袖子剪开，动作同样非常小心，生怕碰到伤口。
“接下去这段时间，我看爷您还是老实点穿短袖吧。”她边擦边说话，说完又去重新绞了把水。
“嗯哼。”
“您啊，真是让人不放心。”换完毛巾回来的伽蓝念叨了句，“转过去。”
被轻斥勒令的齐修瑾：“？？？”
突然就被管上了，但意外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向来习惯于自己发号施令的七爷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听话的转过身去，用左手撑住台面的同时，男人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浴室米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的背脊修长，颇为光滑的皮肤下能摸到紧致的肌肉，还有流畅的线条没入到裤腰下。伽蓝突然看得有点脸热，赶紧挪开视线随便糊弄着擦着两下。
“好了，前面您再自己擦一遍吧，我去换水。”
红着脸把毛巾丢给刚好转回身的男人，伽蓝自己则是端起一旁的脸盆走出了浴室，如她所说那样换水去了。忽略她荡漾的眼神以及略显急促的脚步的话，瞧着倒还是挺正常的。
齐修瑾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低沉却勾人。
外头听到他笑声的伽蓝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把脸盆里的水都给晃出去了些。
啊，这该死的男人笑什么笑？没见过淑女害羞吗？
接下来又花了二十来分钟帮男人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其中鉴于某些场面不合适描写出来，在此也就表过不提，总归到最后帮男人扣上扣子，伽蓝已然是出了一身汗，鬓边额角散落的发丝沾在脸上，看着模样有些狼狈，但更多的还是诱惑撩人。
“行了，剩下的东西留着让下人收拾吧。”眼瞅着小女人似乎还打算收拾被打湿的桌台和地面的样子，齐修瑾赶紧制止了她，“这点小事你就别操心了。”
“好。”伽蓝爽快应下。能偷懒时卫大小姐绝对不会刻意勤快，而且本来她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利索的收回手，伽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浅色的亚麻布料不少地方都是湿的，直接黏在了皮肤上，汗津津的不是很舒服。她顿时皱眉，抬起头来对男人说：“爷您先去用饭吧，我想顺道一起洗个澡。”
“行，那我让丫头来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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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
等伽蓝洗完澡，换上凉快的睡衣走出屋子时，齐修瑾已经坐在外头的庭院里乘凉了，躺着的椅子就是伽蓝之前坐过的。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从走廊月梁处漏下来微凉的月色，和通梁上挂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亮混在一起，昏暗的夜色见看不清晰男人的神情。
让下人另外搬了把竹椅过来，伽蓝拿着从蒲扇轻轻扇着坐到了男人身旁。
她没有说话，齐修瑾也没开口，两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整个庭院除了下人走动以及小声交谈的声音外，就是院子里花草丛中蝈蝈还有蟾蜍的叫声，烟火气和静谧共存，带着别样的野趣。
直到夜幕愈发深沉，院子里下人的声音都减弱了，伽蓝才听到男人有些飘忽的声音。
“小鹿。”
“嗯？爷。”
“你有想过吗？”
“想过什么？”
“想过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过……这个国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诶？”突然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伽蓝愣了下。
如果是寻常时候，她或许会糊弄齐修瑾，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夜色太美，又或许是男人此时的嗓音过于深沉，她突然就没了演戏的想法。
反正早就掉马了，再ooc一些也不打紧。
坐直了身子，幽长的目光投向远处，伽蓝轻声道：“我没有想过以后我和爷您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有想过这个国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什么样？”齐修瑾看向她。
“大概就是山河犹在，国泰民安吧。”
“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躺在躺椅上的男人并没有起身，而是轻声呢喃着伽蓝所说的话，“国泰民安呐……”
他语气中的深意伽蓝无法揣度，只是，收回视线，她扭头看向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只是个普通人，不会说什么台面话，但只要天下太平，老板姓有好日子过，就好了。”
夜色中小女人的脸盘被昏暗的灯光照不分明，但她那双眼睛却褪去了朦胧与撩人，显得分外明亮，像是廊外清冷的月光，又像是刀锋上冷冽的反光。齐修瑾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明明还是那柔弱的身躯，这一刻却意外地充满了力量。
“我知道了。”男人说着，闭了闭眼，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伽蓝就见他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坚毅。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在想什么，突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明显，此刻的齐修瑾已经得到了答案，伽蓝也就跟着微微一笑。
月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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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宅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
接下去一段时间齐修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明明伤了手还不好好休息，伽蓝劝也劝不住，只能是拜托阿德多看护着点。她自己则是带了些吃的去医院看了趟阿龙，确保这位憨憨大汉有他相好的照顾后便又让管家安排的司机载她去各大百货商店，买了一堆衣服珠宝首饰之类的，都是签的单没直接付钱。那些百货商店的经理大部分都知道她的身份，不仅没有为难，反而在她买东西的过程中全程陪着她给她当导购来着。
就这样连着扫荡了好几天百货商店，等伽蓝觉得差不多是收手的时候，整座申城都已经传起了谣言。说什么林柒鹿有手段，勾得七爷为她一掷千金；林柒鹿快要变成七爷的姨太太了，现在买的这些东西都是七爷为了讨她欢心的；还有胆子更大一些，直接说林柒鹿要嫁入齐府做齐府当家太太的……反正各种说法都有，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表达“林柒鹿深受七爷宠爱”这一核心思想。
听着系统反馈回来的消息，准备在齐府闭门不出的伽蓝一边清点着她买回来的珠宝，一边和系统说话。
“怎么样统儿？张老鬼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009：“赤帮已经有人在打听宿主你的下落了，现在这处宅院外面至少有不下三处眼线在盯着你们，不过其中应该有一波势力是反派派来保护你的。”
这段时间伽蓝在外面疯狂买买买齐修瑾不是不知道，毕竟单子签的都是男人的名字。昨晚男人还叮嘱她最近都别出门了——“不是不让你买，你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话就让管家派人去，最近外头不安全，你出门的话我不放心。”
男人的原话是这样的，伽蓝也信他。这些天光是从报纸上传出来的消息就不少，什么租界又死人了，死的好像是革命党的成员；哪个厂的工人又在运动了，警署镇压时发生了暴|乱……这些都还是小事，大事是关于前线打仗的，如果说之前只是各路军阀小规模试探性的内战的话，那么某些帝国借口军人在军阀治下区域失踪或者被扣押而悍然发起侵略战争，导致战火熊熊燃起，焦灼而汹涌的暗流连申城这种租界占绝大部分的城市都能感受到。申城的上流社会已经有人察觉到这种风头，有关系能出国的都已经准备开始变卖家产出国避难，没有关系的也紧缩在租界中，尽量减少搀和进去。
风雨欲来。
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天色，分明是下午，但或许是要下雨的缘故，天阴得很快，厚重的卷积云压在天边，又闷又潮。
把清点好的珠宝留几样放在男人特意给她准备的首饰盒中，剩下的用帕子包好贴身收起来，伽蓝让系统盯紧了赤帮的动静，自己则是又叫来管家吩咐他备车。
周叔有些迟疑：“鹿姑娘，爷之前才说过让您少出门，再说了，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我只是回趟家拿点东西，去去就回。”
伽蓝坚持，周叔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排司机，另外还给她配了两个保镖送她。
说是去去就回，伽蓝说到做到，司机只在林家楼下等了十来分钟就等到她下楼，一行人又迅速开回齐府。路上果不其然下起了暴雨，伽蓝提前备了伞，撑着伞进宅子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腿上鞋子被溅湿了些。
她进主宅的时候齐修瑾已经在了，难得男人今天回家早，正坐在厅堂和一个陌生男人讲话。陌生人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件对襟半袖衫，手里拿着个碧玉的小把件，具体是什么伽蓝没看清，但光凭他娴熟的把玩架势她也差不多猜到了陌生人的身份。
忍不住皱眉，伽蓝暗忖，什么情况？张任这老鬼怎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