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为母则刚
妇人头发凌乱，努力挣扎，猛地朴在地上，原来怀里还搂着一个女娃。她这一举动，可惹恼了男人，一把将妇人从地上扯起来，哐当一声，妇人砸到掉了漆的门板上，房顶上的尘土扑簌簌落下来。
她强忍着闷哼一声，男人却觉得不解气，“我让你跑，让你跑”接着又拉起她，惯到地上。围观众人被他这一连串的操作，发出阵阵低呼。
可男人一脸凶相，五大三粗，力气大得很。四邻八舍的，大家熟知他的恶名，虽心中同情，却无人敢上前，就怕得罪他。
“住手，王八蛋，竟然打女人！”小七忍无可忍。
“大人？”
陆蘅心中气愤：“大什么人，小六小七上！”
话音刚落，接着三道身影从人群中飞过，紫衣公子一脚将家暴男子狠狠踹到在地。而稍微落后的两人，一起将男子踩在地上，高声呵斥：“老实点！”
他俩正是小六和小七。而先二人一步的紫衣公子顾九，则将女童扶起来。小孩见有人摁住男人，摇摇晃晃跑到妇人身边。
小七低声抱怨：“顾公子武功高强，怎还失手？刚才撞我胸口了，嘶，肯定青了。”
小六努努嘴，“话多，还乱献殷勤，刚挨一下，你就长点心吧。”
妇人在女童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脸上红肿一片，身上也青青紫紫，任谁看了都叹气。待看清楚出手相助之人，她眼中迸发出惊喜，一下子跪在地上：“求大人救我。”
眼前这位长有胡须的年轻公子，就是黎川县的新任县令。当日石奶奶与朱常坤对簿公堂时，她也去了县衙。
陆县令讲公理，不怕朱家。
陆蘅示意周围人将她拉起来：“这位大嫂，你有和诉求？”
只一句话，妇人突然哭泣不止。怀中女童，见有人敢管她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给陆蘅磕头：“求大人救救我和阿娘吧，我不想去朱家当丫鬟，娘也不想卖身。可爹说他要还赌债，我们不同意，他就往死里打。”
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让在场人大为震撼，为还赌债，卖掉妻女！这还是人嘛。众人鄙夷的目光，投向地上的男子。
地上男子不停叫嚣：“你这死丫头，我给你吃给你穿，怎么还不满足，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虽躺在地上，却依然很嚣张，唾液横飞，口出狂言：“老子欠了债，你不还难道还想让老子死吗？”
“那可是朱家，去了你门吃香喝辣，多好啊。”
说着将矛头指向陆蘅：“你们哪来的，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以后可是朱家的人，也不打听打听，朱家的人，你们也敢得罪？”
朱家，又是朱家！
陆蘅怒斥：“我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小六小七，给我堵住他的臭嘴。”
陆蘅气场大开，连围观众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威慑到噤声。许多人认出他，心中更加敬仰。新县令年轻英俊，不说话时，温润平和，甚至还带些书生气。可一旦发威，瞬息间变脸，让众人不敢小觑。
“李嫂子，你别哭了，快点说啊。”邻里邻居的，对李嫂子同情的很。见她还在哭，都恨不得替她说。
见男人被堵了嘴，李嫂子才抽抽噎噎道出缘由：“民妇李氏，与朱六成婚数载，却只育有一女，当家的嫌弃是个丫头，每天喝酒赌钱，稍有不顺就打人，这些我都忍了。”
说着她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可日前他输了钱，竟然想把丫头卖掉。丫头可是我的命啊，他能卖到哪里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昨夜他又赌输了，才告诉我，他把我也卖了，把自己也卖了。”
“真不是人，竟然卖自己的亲生骨肉。”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是丧心病狂了吧，赌红眼了，啥都卖啊。”
围观众人听了李嫂子的话，都惊掉了下巴，为了还赌债，把一家人都卖了？
妇人抽抽噎噎，“可我与女儿相依为命，粗茶淡饭也能过，为还赌债骨肉分离，我怎会愿意？”
朝廷律法有规定，这种赌债形式卖人肯定犯法。
可即便今日不被卖，以后呢？
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更何况她还带着孩子。一个家孤儿寡母不好过，可地上那个男人，还不如没有呢。
住在这片区的人，也都不富裕。虽有心帮她，可看着躺在地上目露凶光的男人，又心生畏怯。
同样身为女子，陆蘅理解她的难处。想起在鬼市看到的那些人，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标上价格，如同货物般，命运全不由己。
世间不公有很多，她，见一个就要改一个。
陆蘅定下心神，脑袋急速思考：“李嫂子，你先听我一言。我观你神色、听你表述，可知在生活中，你一定是持家好手，温柔贤惠，上孝父母，下爱子女，听从夫令。且长相端庄，不知是多少人家想要的儿媳人选。”
听陆县令如此说，邻居们纷纷附和：“是啊，李嫂子是个好媳妇，可怜哦。”
陆蘅语调一转，嫌弃的瞟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而他，虽人高马大，一身蛮力，却不过是只会打女人的草包，吃喝玩乐不会挣钱，反而卖妻卖女，没有骨气，就是个废物。这种男人，离开他，你只会过的更好。”
“对，就是这样！”小七忍不住叫好。陆大人不愧是从京都来的，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啊。
顾九站在一旁，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陆蘅。往日遇事慌乱哭求的人，短短数日，已经初具风范，他很欣慰。
“李嫂子，他私自卖掉你与孩子，不算数。你若信我，现在我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和地上这个男人回家，继续过从前的日子。至于卖身一事，我会出面。”
小女孩努力摇头，“阿娘，不要，回去爹还会继续打你，也打我。他还说，我若是再大一点，还能卖个好价钱。”
妇人沉默不语，只是流泪，将孩子紧紧搂进怀中。都说为母则刚，她不能再回头。
陆蘅接着说：“第二，休了他。你若想再嫁，我保媒，定会给你找一好人家。若不嫁，我则给你安排一条去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你们母女二人。”
陆蘅说话掷地有声，阳光照在她菱角分明的脸上，熠熠生辉。
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看也不看地上的人，轻柔抚摸着孩童的脸，小心翼翼：“我真能休了他吗？”
“当然能。”只见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如同黄鹂般从人群中飞出来。
“见过陆公子，顾公子”她向陆蘅行礼后，才和张纶打招呼：“哥，我和素心姐姐去看石奶奶，听到这有人吵闹，就过来看看。”
然后路过那名倒地的男子，冷哼一声。
接着走到妇人面前，“李嫂子，咱也不是物品，有手有脚，凭啥他想卖就卖啊。要不你们也去济慈堂吧？”
李嫂子手微微颤抖，若是能去济慈堂，再好不过。
那朱常坤还是朱家本家人呢，在济慈堂手里也没有讨到便宜。济慈堂背后可是县丞大人，如今又在县令面前露脸。若是她俩能去，就真不怕自家男人找麻烦了。
见她心动，张绮立即提议：“素心姐姐就在石奶奶家，我们现在过去，问一问如何？”
李嫂子眼神望向陆蘅，目光中一片茫然。她真的可以吗？前一刻还被打的绝望……
陆蘅点头：“李嫂子你只管去。”
“小六，先把地上之人带回县衙。”
“是！”
张绮见陆大人同意，顺势拉起李嫂子的手：“李嫂子你就放心吧，陆大人秉公执法，肯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为了孩子，你也要坚强起来”
提到孩子，李嫂子才抬起头，茫然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女儿身上。小小的孩童头发枯黄凌乱，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童真，满是恐惧担忧。
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仿佛下定了决心，拉着女儿走到陆蘅等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谢陆大人，谢谢诸位大人出手相助。”
陆蘅连忙将人扶起来，耐心宽慰：“身为一方父母官，这是我分内之事。你就虽张姑娘去吧，小七，你也跟着去。”
李嫂子打量陆蘅身后的人，都是眼熟的捕快，她猛然想起，前阵子陈捕快出事，今日似乎是陈捕快的头七。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大人是要去陈捕快家吗？昨夜都搬走了！”
“你说什么？陈大嫂和陈婆婆都走了？去哪里了？”张纶着急的跳出来。不应该啊，陈大哥头七未过，嫂子怎么会搬家。一家子老弱妇孺，以后咋生活。
周围邻居也纷纷说：“是啊，自从出事后，他家就关着门。今早门开了，里面啥也没有了。”
也有人说：“今早天还没亮，我听到马车声，估计就是那时候走的。”
张纶还不死心，快步跑到陈家，不一会一脸失落走回来。
冲着陆蘅等人，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