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瓶颈
100份卷子改起来很快，最终选拔了50名同学。很幸运，李思、刘明、魏明钰、秋文君四人入选（此处顺序为四人排名顺序），吴家辉和王菁志不在此，为他们四个衷心地鼓手庆贺。
而在京城的尹音收到消息的时候，王钊邹韵几人刚给她过完生日，尹音没高兴多久——方林对她的表演有很大的意见。
尹音在《报童》里演的是一个在乱世中送报纸收集信息的报童，但是顺风顺水长这么大的尹音，属实难以与报童共情，于是她的表演就有问题，很容易出戏。距离正式演出一个月多几天，要不是陈涛拦着，方林就差把剧本摔在尹音脸上了。
“早知道就找一个小演员过来演了！”吃饭的时候方林还在骂，“就算演员歌唱功底不行，但不会让观众出戏啊，大不了把编曲简单一点……”
“但是尹音她唱功是真不错，”陈涛打断他的话，说，“你看她处理和曲远的那段，内心紧张和表面从容的两种状态就很好，现在的问题是歌和表演不一致，不能在表情肢体上做文章。”
蒋芳也插嘴说：“确实，我挺好奇她声乐跟哪位老师学的，很想去拜访一下。”
“石头说她老师三年前过世了，挺可惜的。”方林说。
“这孩子得好好培养，就算现在还不太适合音乐戏剧的舞台，难保以后不能，再退一步，就发展声乐也挺好的。”陈涛看着一直忙着吃饭的曲远说，意思很明显。
曲远筷子搭在碗边，回道：“看我干啥？我不收徒弟，你问代越去，代越徒弟多，不多这一个。”
“你舍得把这好苗子给代越？”方林反问，这俩不对付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方林往前翻翻，估计得有二十年了，具体原因，方林觉得是，曲远责怪代越没顾好高锋，但是那个年代，代越自顾不暇。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高锋在哪？人在不在都不一定了……
“那你收？”曲远反问。
“嘿，我这一导戏的，她跟我学什么？怎么发火吗？”方林笑说。
“你还知道你火气大？”陈涛说，“你看看，都快把小孩给训哭下来了。收徒这事儿先放一放，还是要问问本人和家长意见的。石头说她家长并不怎么赞同她继续走这条路。”
“也是，谁走谁倒霉。”曲远点头，顿了一会，又加了一句，“跟着代越更倒霉。”
陈方蒋等人眼观鼻子耳观心，不接这茬。
另一边青年组，尹音努力地憋住不让眼泪水掉下来，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挨批，之前在其他剧组也有老师说她表演有问题，但是后来都改过来了，没有这次训得这么严重。她努力按照要求去改了，可是就差那么个度，度是啥呀？紧张该怎么表现？说话声颤抖吗？这敌方暗探一听就知道自己有问题了啊，谁还买报纸？自己还怎么偷听消息？不被当场抓走就不错了。还有害怕，还有恰到好处的稚嫩，家破人亡的悲恸……
邹韵看她一直扒饭没吃菜，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出声安慰：“不着急啊，还有一个多月呢，好好找状态。”
其他几人早就想开口说话，只是没人打这个头，这下邹韵一出声，大家都叽叽喳喳地出声安慰：“方导就是急了点。”“对，你看这里除了曲老师，谁没挨过批。”“……”
尹音知道大家在安慰她，挤出一个笑。
第二天下午，周望给尹音带来了一沓书：抗战时期的史料，相关人物传记……
“曲远老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说多看看会有帮助。”周望说，不得不说，曲远老师虽然不带徒弟，教书说文还是有他的一套的。
邹韵下班后，带着尹音去了附近的纪念馆：“不能只是看书，这里也多看看，体会体会，如果你在当时，你会怎么做？”
尹音点头，邹韵又说：“这些报童，在紧张害怕之中，还有一股信念，他们一定要成功，一定会成功。方林说，你的害怕紧张悲恸，就只有害怕紧张悲恸，看不到希望。人活在乱世，历经悲恸，支撑他们生活的，是希望。”
尹音突然有一点懂了。
“方林说他这两天急了一点，我代他向你道个歉。”邹韵说，吓得尹音连连摇头摆手，邹韵笑笑，“小音，我们这部戏，一定能成，对不对？”
“对！”尹音说。
《报童》一定会成功，音乐戏剧一定会在这篇土地上开出不一样的花朵，未来也会是一片光明。
而音乐剧的未来一定会有他们。尹音想。
几日后，方林终于不是板着一张脸放尹音离开，尹音蹦蹦跳跳得回到大院，周正克正在打水，看到她一扫往日低迷，打趣道：“哟，这是被夸了？不得拿块蒲包肉，切个双黄鸭蛋庆祝一下？我们可以帮忙！”
尹音坚决摇头：“不行不行，就还有一点点了。”尹音手比划着，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小阁楼，北方真好，有暖气。尹音特别庆幸自己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不过这寒冷干燥的天气花费了她一段时间去适应。她这般想着，拿起桌上的大宝往脸上抹了抹，北方真干啊。
尹音躺在床上，歪头看书桌上摞着的两摞书，一摞是高一课本习题笔记，一摞是剧本曲谱以及曲远老师的书籍，尹音纠结了两下，拿了剧本来看。——数理化生历政地，去他的吧！期末还有好久呢！来得及。此时的尹音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严重高估。
此时，距离报童首演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半。
《报童》已经开始售票了，打着音协的名头，票卖得稍好些。演员们每场都有一两张赠票，尹音是主演，有两张，她不知道能送给谁：周正克，王钊肯定给他；顾山石，出去演出了，顾原太小了，还不到能进剧院的年纪，沈丽要在家照顾他……
休息时间，尹音去找了王钊：“郑明凯有空吗？我这票没地方花，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来看？”
王钊顿了一下，恍然道：“哦，你还不知道，郑明凯出国了。”
“啊？”尹音愣住，“他不是还在上学？”
“他们学校送了一些表演班和舞蹈班的学生去邻国交流学习，郑明凯在其中。”王钊说，“走了有段时间了，你那几天在，研究表演，倒是忘记和你说了。”
尹音倒也没再纠结，问了另一个人：“那章莉呢？”
“哎，你们怎么认识的？”王钊一时有些奇怪，但又很快想到了，“哦，你俩一起演过《小红帽》。——《繁华》结束后，她回海市了。”
对，章莉是海市人，回去很正常，但是……
“我以为她会留在京城的。”尹音说。
王钊看着面前饱含着对舞台的一腔热忱的尹音，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舞台剧的票卖不出去，看剧的永远是那几个人，有时候甚至舞台上的人比观众席上的人多。有很多演员都有副业，因为主业不能支持他们生活。
“阿钊，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繁华》刚结束时，周正克游走了几个剧组，却没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王钊排练结束回到大院的时候，周正克如是说。
王钊不知道该怎么办，十月的时候，在尹音父亲面前画了张大饼，他都有点被这个饼说服了。之前和周正克回家，父母对于他俩的感情没有多么反对，对于他们的工作，却是极大的不赞成。
很多人都在撞南墙，但是只有零星几个人能撞出康庄大道。
他们不是周望郑明凯，或者……尹音。
他们没有优秀的履历，也不再是一腔热血的少年。
“我想回去了。”周正克和他说，“回去开个小店，卖奶茶，我看蓉城还没有卖奶茶的店，我回去试试看。”
王钊点头：“嗯，好。”
等我这部戏结束了，我就回去。王钊想。
“嘿！”尹音手在王钊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王钊回神：“正克要回去了。”
“啊？”尹音再次愣住，“为什么呀？”
“大人的决定，小孩别打听。”王钊敷衍过去，气得尹音直嚷嚷：“你不就比我大了七八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