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团圆饭
李思进了院子就听见赵昌和外婆说笑的声音，那赵昌与原配生的孩子赵昱恩也在。
外婆似乎很喜欢他们。
赵昌对李思有点讨好的意味，听见门响，就探出头来招呼：“小念回来啦。快开饭了，去洗手吧。”
不得不说，他确实比李思亲生父亲要好，如果只看他一个人的话。
“闲的。”呐，赵昱恩嗤笑，看都不看李思就进了洗手间。
李思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他家讨生活。
但她就是个小心眼的人，从厨房拿筷子时只拿了四双。
“哎，差双筷子。”外婆见赵昱恩还没拿到筷子，说，“小念，再拿双来吧。”
“他自己又不是没手？”李思回嘴，端了饭坐下，夹了筷子红烧肉圆。
外婆坐她旁边，小声催她：“去啊。”
李思摇头，嘟着嘴看向外婆。
“都是一家人……”外婆还在劝。
“谁和他一家人！”李思嘟囔着起身去拿。
“嘭”一声空饭碗被撂在桌上，赵昱恩转头出了门，赵昌喊住：“你干嘛去？”
“你没听见么，人家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你给我坐下！”赵昌拍了桌子，又想起这里还有长辈，又连忙看向外婆：“妈……”
赵昱恩头也不回出门走了，李思也觉得吃不下去了，把咬了一口的肉圆吃完：“外婆，我吃完了。”
“这没吃多少呢……”李思妈妈李苗苗叫住她，“再吃一点啊……”
“不吃了。”李思回房间收拾书包，又去马涛家借了自行车。
“吃过了？”马涛妈妈问。
“吃过了，去找同学写作业。”李思踢了自行车架子，扬头笑，“约了一块的。”
“哎，行，多交交朋友。”马涛妈妈说。
“大姨，我就先走了。拜拜～”李思骑着车出了巷子，将刚刚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飞向愉快的地方。
一个人一辈子能记住的就那么多，将不愉快的都忘了，总会有愉快的填充进来。
如果没有愉快的，就去遇见愉快的，她发现刘明家那个游戏厅是个好去处，如果可以，她以后就去那转悠。
但是呢，根据墨菲定律：一个人越不想遇见什么就偏偏会遇见什么。
出了钩带河街，李思就看见赵昱恩在应元路上四处张望，李思刹了车，一脚撑地，一脚还在脚蹬子上，双臂交叉，看戏似的看着这个人生地不熟外来客。
赵昱恩是真的饿了，早知道先在那边吃了再出来的。
算了，在那也吃不下，还不如就直接出来。
但是不认路啊！
赵昱恩又转头看右后方瞅一瞅，发现了站在那边看戏的李思，立即转过头，黑着脸走了。
李思想了想，蹬了一脚自行车划过去：“饿啊？”
“你吃得挺快？”赵昱恩也不看他，沿着应元街径直往前走。
李思笑：“你认路吗？”
赵昱恩停住，转头看向李思：“你很闲？”
“不闲。作业没写完，卷子还没整理，假期后的内容还没预习……”李思说，又歪头说，“聊聊？”
见他点了头，李思又蹬了一脚转弯进入一条巷子，架好车子，见他没跟上了，顿住，又踢了支架：不来就不来，自己也是闲的。
赵昱恩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干嘛？”
李思朝前面努努嘴，赵昱恩看过去：陈小五饺面店。
赵昱恩疑惑地看向她，李思歪头：“你不饿？”
“……不饿。”
李思无语：“我饿了，行吧。”
她还真饿了，早上走到刘明家，编了两篇没内容的作文。
编作文也烧脑的。
陈小五饺面馆内部环境看着就不太干净，几个木桌子缝里夹着黑色物质，可能是一些没清理干净油烟渣子，锅灶是传统锅灶，不过不是木棍作燃料，黑色的蜂窝煤摞在旁边，哦，兴许那些黑色的是煤呢。锅灶旁边的桌子上建宝塔似的乱七八糟又整整齐齐放着调好配料的白色搪瓷碗，看看头顶，那个灯上还粘着一层油，看着就黏糊糊的。
赵昱恩犯恶心，皱眉想离开，先进门的李思已经开始点饭了：“一碗饺面，加个煎蛋。”付完自己这一碗，转头问：“你吃什么？”
赵昱恩随口应付：“和你一样。”
李思也没搭理她他，拿了双筷子。赵昱恩见她没有给自己付钱的样子，只好自己付了钱，也拿了双筷子坐到她对面。
李思筷根子一下一下敲着桌子，说：“按道理呢，我得叫你一声哥。”
赵昱恩以为她要和自己套近乎，虽然自己家在京城也不是特别富的那一个圈子里，赵昱恩顿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二郎腿正准备翘上，就听见李思说：“但是呢，我不乐意，你估计也不乐意。”
这二郎腿一时也没有了着落，赵昱恩最后冷着脸，右腿到了左腿上，轻哼一声：“有自知之明。”
李思也不恼，左右她也不乐意，她现在只关心她外婆和妈妈，她就这两亲人了，下面的老板叫了：“两碗饺面，加煎蛋的，好了～”
李思丢了筷子放桌上，去端碗，赵昱恩盯着桌子看了下，果断拿着筷子去端碗，路过筷子篓的时候，伸手准备再拿一双，想想又把手收回来：闲的。
到了桌子，李思已经吃起来了，夹了一口，伸手去拿桌上放醋的缸子，打开盖子往自己面里倒醋，赵昱恩看着就嘴里冒酸水，默默坐下，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纠结要不要吃。
香是真香，饿也是真饿，这面馆也确实看着不干净。
李思注意到了，抬头嘲笑：“不敢吃？也是，赵家大公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东西……”
赵昱恩听她说得阴阳怪气，总之是在说自己有富贵病，气得立即叉了一筷子到嘴里：确实好吃。面条有韧劲，饺子是一种他没吃过的馅，里面的菜有些涩，夹着咸肉，咸是咸了点，但是确实香。
当然也可能是他饿了，也可能是没吃过，有个新鲜感。
“好吃不？”李思问。
“味道就这样。”赵昱恩说，又问：“你也没吃就跑出来了？”
李思把准备吐槽他挑食的话噎回去，默了默说：“对不起。”
赵昱恩愣住，扔了一枚饺子进嘴，含含糊糊地应了。
李思说：“我妈妈很好的。”
赵昱恩看向她：“我爸也很好。”
李思打着腹稿，她想说：呀，我妈妈很好的，你们住在一起，你不要欺负她，给她穿小鞋……
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呢，到底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不是一家人。又或者，自己妈妈在他看来也不是一家人。
赵昱恩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咽下嘴里的饺子，说：“我大一，住宿舍。周末不回家。”
李思抬头看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妈妈夹在中间一定很难受，后妈不好当，尤其在他那样的人家。
赵昱恩说：“我知道你妈和我爸相爱，但是，李思，我没有义务去认这个母亲，我最多就是不去给我爸添麻烦。你不也一直叫我爸为叔叔吗？”
李思说：“赵昱恩，我妈妈到底一个人……”所以呢？李思止了言，想想，她妈妈不能算是一个人，还有她现在的丈夫。
赵昱恩笑：“你来了，她不就不是一个人了？”
李思在这件事情上很坚决：“我不会去，外婆我不放心，家里总要有个人……”
赵昱恩打断了她的话：“你与你外婆一起过去，不就是了吗？”
李思摇头，话很坚定：“不会去。”
自己过去了，算是什么？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你瞅瞅那林黛玉，硬生生的香消玉殒。李思不好把自己比作林黛玉，到底自己身子骨康健得很，生母也在，但是，她不想一天天得在那边察言观色，也不希望妈妈被人说什么再嫁还有一个拖油瓶。
这话是李思参加妈妈二婚婚礼时，和外婆在酒店的卫生间里偶然听见的话。
于是回来就和外婆搬到大姨这边，说什么这里风水好，这里的高中好……总之原先答应好去京城，现在不去了。
还有三年，三年后就好了。到了大学，她去申请大学生大学补助，再勤工俭学，加把劲，至少以后赵昱恩那边的亲戚提起自己妈妈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拖油瓶。
赵昱恩不理解，明明之前都答应了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退一步说，京城比这里富庶多了，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教育资源雄厚，高考也比这里简单，更有机会考入g8高校。莫不成要我们这边三催四请的才过去吗？面咋这么大呢？
赵昱恩想：我偏不请她过去。
李思吃好了，取车往刘明家去。
……
李思家里异常安静，外婆吃完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李苗苗把桌上的菜聚到中间，拿了遮篮盖上防苍蝇。赵昌说：“小念好像还不太接受我呢……”
李苗苗在赵昌旁边坐下：“她心思多些，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前夫，那个人渣，确实不是个好父亲，她可能还是有些怕。”
赵昌握住李苗苗的手：“昱恩这小子放假也不怎么回来。”
“未来会好的。”李苗苗安慰，但未来究竟如何，她看不到，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日子总是要过的，好日子总是认真过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