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拳头
“或许，你发现什么了吗？”
望橘一头雾水：“我能发现什么？怎么，明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还是女生一听就会赶快远离的那种？”
要是有她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苏巧巧，这样的大美人怎么就栽他手里。
迟霁看她这个反应，轻皱的眉头有一瞬间的放松。
“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喜欢明航啊，初三汇演的时候也是，还一直问我为什么不送花给明航，难道——”
迟霁突然凝眸看她。
“难道那个cp帖那么早就有了？天呐，哥你也天天看学校贴吧吗？”望橘抱着手臂有些无语。
他看着小姑娘十分反感的样子，没再问什么，嘱咐一句：“没什么，不喜欢明航就好，不要早恋，好好读书。”
望橘看他老气横秋的样，莫名有些逆反：“今天还有人给你送情书呢！居然还有底气教育我。”
“我并没有搭理，同样的，你遇到这种事也不要搭理，你这个年纪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迟霁低头像个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小孩。
他用这样一张全校女生都想当他女友的脸说着这种她爸会说的话，真的怎么听怎么令人不爽。
“你以为我是你吗？我要搭理，我直接吃掉我的拳头！”望橘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冲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迟霁眼尾上翘，浅浅的双眼皮上都写满坏心眼，伸出他大一号的拳头轻轻跟她碰了碰。
后来几天的军训依旧炎热又烦躁，她跟苏巧巧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不过望橘实在觉得她很酷，人也漂亮，那天一连串话说得让她这个女生都对她很有好感，声音又好听，人也漂亮。
最后这四个字不是重复，实在是望橘想到她就只能想到漂亮。
所以她很不希望她们俩的关系变成修罗场，如果能做朋友就更好了。
于是乎望橘接下来的几天都身体力行地向苏巧巧证明她不喜欢明航这件事情。
比如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望橘总是坐在离明航最远的地方。
去一班找迟霁的时候总是会叫苏巧巧一起，并且永远不跟明航说话。
就连练左右转弯时转过去看到明航她都下意识闭眼不想看他，可以说是很努力了。
就这么持续到了军训最后一天。
这天下午连天气都很好，云朵层层叠叠地挡住了大部分阳光，风也清凉。
每个同学都多多少少晒黑了些，脸上都是汗水和红晕，但没人喊累，大家在会操之后都依依不舍地聚在卤蛋教官身边，男生冲上去拥抱他，女生也嚷着要跟他合照。
卤蛋教官经过几天的暴晒变得更黑了些，此刻也红着脸红着眼眶跟同学们道别：“大家今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超越一班，教官会想你们的。”
“您也一定要打败一班的教官抱得美人归啊！”有男生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但是你们可别跟我学。千万别早恋，特别是你们班这几个小姑娘，一个一个长得怪好看的，对，就是你们。”
卤蛋教官一下子命中了她和苏巧巧，望橘立刻梗着脖子装淡定，心里吐槽表面还是：“您放心。”
“小伙伴们，天高海阔，相逢的人总会再相逢，再见啦！”
目送着卤蛋教官离开，望橘也有点眼眶发酸。
她很少体会分离，跟卤蛋教官相处了这些天之后，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受大家的氛围感染，她也微微伤感起来。
相逢的人总会再相逢，话是这么说，但许多人可能并没有机会再见了，就像卤蛋教官一样。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经历只会停留在记忆里，供自己偶尔翻看罢了。
望橘在她的十六岁，初次尝到了意想不到的淡淡的分离滋味。
但这份浅到一转眼就会消失的伤感终是被汪初露提来的一袋奶茶打破。
明航也察觉到最近妹妹莫名其妙对他冷淡了的态度，于是主动拿了杯芝士莓莓给她。
而望橘的反明航反应几乎是被她刻烟吸肺，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冷淡伸手拒绝了自己最爱的芝士莓莓：“不了，我不爱喝。”
明航没说什么，正欲拿回去，就听见汪初露咋咋呼呼：“不是吧？这可是巧巧特地点的。”
望橘冷着一张脸走过去，一把夺过汪初露手里那杯芝士莓莓猛喝了一大口。
“但它是草莓，在36度的天气，有什么比一颗草莓更让人心情好，有什么比一杯奶茶更解暑的呢？哇，好好喝！”
望家小橘，以后，话，不要，说得，那么，早啊。
“哈哈。”苏巧巧捂着嘴轻轻笑了声，走过来把明航刚刚拿的那杯又放进她手里，说：“我相信你啦，以后可以做我的朋友吗，望橘同学？”
望橘对上她清亮又温柔的眼睛，重重地点了头：“嗯！”
明航：？
有人给他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军训后休息了两天，在一个小雨连绵的天气中迎来了开学。
但第一天开学她就没见到苏巧巧，偌大的班级她除了苏巧巧之外竟找不出别人可以聊天。
苏巧巧是艺术生，再加上她最近马上要参加全国舞蹈大赛，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上学。
望橘觉得这个学上得颇有些无趣，但她经过一年的历练，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坐在人群中间手足无措的少女！
她，可以主动跟人聊天的！
于是望橘就去了，她看准了旁边扎着高马尾的元气女生，在午休的时候，小心翼翼递过一盒点心。
隔壁的女生却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退，表示自己不需要。
望橘讪讪收回手，上下打量了她半天，真诚地夸了句：“你的发带很好看。”
女生显得有些拘谨，迟疑地问她：“请问你是需要链接吗？我可以发给你，或者我直接送给你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望橘有些挫败，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彩虹屁交友怎么突然不起作用了。
于是她便没有继续跟隔壁桌搭讪，趴在桌子上闭眼小憩。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然后是女生压低声音的对话。
“怎么了？”
“刚刚大小姐突然找我聊天，吓了我一跳。”
“怎么会好端端找你聊天啊。”
“我也不懂啊，还夸了我头绳好看，我以为她是想要链接。”
“害，人家大小姐会要你这破头绳吗？估计就是讽刺你吧。”
“可能吧……”
完全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的望橘：……
她们难道不知道说闲话要在背后说吗……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是她背后就对了。
“可是我觉得大小姐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难相处吧？”
“谁知道，你看她第一天就给胡洁下马威了。”
胡洁就是那天说苏巧巧坏话的女生。
望橘没想到自己一番称得上见义勇为的举动会得到班上同学这样的评价，顿时心情down到低谷。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晶莹的水珠拍打在窗上，慢慢滑下，最后积蓄在窗柩的角落。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但好像总是不太招人待见。
交到朋友后，她有在努力迈出之前的舒适圈，想要好好与人交往。
但同学们总是觉得她是个眼高于顶的高傲大小姐，安静待着仿佛也成了原罪。
看着雨水滑落，望橘渐渐开始不理解这个世界了。
难道真的只有变得外向才会不被人讨厌吗？
看到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汪初露，还有班上总爱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的女同学，她也偶尔有想改变自己迎合别人的冲动。
但她每次看到迟霁就会打消这种想法。
迟霁光风霁月，清冷淡漠也有许多人喜欢他。
为什么轮到她就不行呢？
她安然地趴着闭起眼，静静等待心头的阴霾散去。
雨下了一整天，到了放学时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望橘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伞不知道去哪了，便上楼等迟霁。
一班拖课了，望橘在门口被路过的人行了几次注目礼后，就发了条短信给他，表示自己在一楼等他。
望橘站在楼下，无聊地数着屋檐滴下来的水滴。
高中部的教学楼按年级分，每个年段独立一栋，三面矗立围出一个天井。
在她数到第9滴的时候，听到中间的高三教学楼传来钢琴声。
她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放在一楼的一台旧钢琴，棕色的木头钢琴，正在被人弹奏着，悠扬地流淌出《致爱丽丝》。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高三教学楼的一楼有钢琴。后面露出个黑色脑袋，正低着头左偏偏，右挪挪。
望橘边凝神听着，边盯着那颗挪来挪去的脑袋瞧。
突然，那个脑袋抬了起来。
自然又恰当，她透过玻璃门和他的眼镜片，与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上。
望橘有种偷看被发现的赧然，不禁别过了眼。
随即，琴声停了。
雨还在下着。
没几秒，她面前刚刚还滴水的屋檐不再有水滴落下，她能感觉到旁边站了个人。
“你好学妹，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很清透的少年声音，他的尾调仿佛都在上扬，带着笑意。
望橘抬头一看，正是刚刚在弹琴的那个人。
他戴着一个圆圆的黑框眼镜，正笑着望向她，像苏巧巧一样是五官浓烈的类型，眼睛很大睫毛很密，笑起来露着一颗小虎牙。
他个子很高，穿着北洋一中的衬衫校服，系着黑色的学生领带，整个人青春又阳光，少年感很强。
“嗯？”望橘抬头问他，一双水汪汪的眼里仿佛有星星，一下就击中了顾然。
他收敛了点自己上扬的嘴角，有些正经地问：“可以问你的微信号是多少吗？”
望橘整个人木了，她第一次被人要联系方式。
难道这个学长对她一见钟情了？这么戏剧性的场景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那个，我……”她有些慌乱地后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啊，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顾然挠着头，也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斜挎包的带子。
！！！
这还不让人误会吗！
“我是美术生，最近有一份作业，我想请你当我的模特，不知道可不可以呢？”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根本没有什么鬼作业，只是觉得她可爱罢了。
刚刚那个对视太令他心动了。
他一双眼热切地看着望橘，突然屋檐上一滴水落下，从他的睫毛上滑下去。
“嗷！”他立刻摘下眼镜伸手去揉，弯着腰红了脸颊，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望橘悄悄别过头去笑，可还是被他听见了。
顾然半睁着眼，笑得虎牙露出：“看我第一次搭讪被上天嘲讽的份上，就帮帮我吧。”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望橘还是没忍住扫了他的码。
绝对不是因为他夸她可爱。
“橘子，你在干嘛。”一道冰凉的声音传来，一阵压迫感伴随着木质香混柑橘的气息出现在她身边。
“没有，我……”望橘正欲解释，高三那边有几个学长在喊顾然的名字。
露着虎牙的少年弯腰冲她一笑：“我叫顾然，蔚然成风的然，很高兴认识你，橘子学妹。”
然后他后退两步冲进雨幕，边跑边朝她挥了挥手。
望橘看着鲜活的少年远去，心情好像飘在云端。
“橘子，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我要搭理，我直接吃掉我的拳头’。”
“小姑娘，人吃拳头，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