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月朝（三十二）
江恩如死后七天一直在医院，一直在自己的尸体边上。
她在等她的父亲去看她。
一直在等，想见她父亲一面。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父亲了。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分开了。
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记忆中完全没有母亲的样子，这二十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母亲。
父亲经商，家里条件很好。
衣食住行方面从来没有缺过她。
家里也有保姆照顾她。
几乎什么东西都是给的她最好的。
但她父亲好像并不喜欢她。
他经常不回家，对她也不关心。他只提供了钱，并不提供任何的父爱。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江恩如还是很想他，想再见见他。
但等了七天都没有等到。
直到第七天，三个舍友去医院看她。她看见了南月。
见到南月的瞬间她便起了杀心，只是当时在白天，她不好动手。
便在晚上回了学校，在宿舍杀了她。
“余曾芬呢？”苏曦问道。
江恩如愣了一会儿，问道：“余曾芬是谁？”
“你杀了钟林。”苏曦道。
江恩如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想起来道：“哦，是她。”
“嗯。”苏曦道，“说说她吧。”
“也没什么要说的。”江恩如道，“我杀了南月之后，出来碰上了她。她”
江恩如忽然想了想当时余曾芬的样子。
一个陌生人的眼睛里对她竟然有心疼。
“她很好。很爱她的女儿。”江恩如说着，吸了吸鼻子道，“她劝我去自首，我没听，直接走了。”
“之后呢？”苏曦问道。
“之后我去了医院，杀了赵戈。”江恩如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恐怖，“我本想把他的肚子也剖开的，但我想了想，太便宜他了。我就把他的脑袋揪了下来，然后又把他的四肢全都卸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恩如忽然疯魔地笑了起来，笑得鹦鹉展开翅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苏曦和羲尧都静静地看着她。
羲尧还在握着苏曦的手腕没有松开，他一下一下轻轻捏着她纤细的手腕。
“他就像是个娃娃，一点反抗力都没有，任我拆卸。他哀求的看着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江恩如笑完了之后道，“就像我躺在手术床上，发不出一点声音一样。”
苏曦等她说完问道：“去医院之前你是不是还见过谁？或者是从医院出来之后你是不是见过谁？”
江恩如愣了一下，愣了一会儿，闭着嘴不说话。
苏曦看着她的样子，顿了顿问道：“你说你那七天一直在你的身体边上，第七天晚上去了景城大学。如果杀赵戈是你在回到医院之后，正好发现是他加班杀了他，这倒也说得过去。可你杀了他之后去了哪里，这几天你都在哪里？”
江恩如感受到了她的冰冷的气势，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苏曦还是看着她。
江恩如没有地方躲，缩了到了沙发最里边，不能再往里缩了，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一个男生，好像也是妖，他帮了我。他在我杀了赵戈之后，把我带走了。说看我可怜，想帮我。”
苏曦抬手隔空把书房的一张画像拿了过来，放在江恩如面前道：“是他吗？”
江恩如往前凑了凑，看了看画像，点了点头：“是。”
羲尧也垂眸看了下画像。
一看出来了是苏曦画的。
他离开之前，送她去上了高一。
然后高二她就成了特长生。
琴棋书画这些在天界她早就学过。不过画的风水画多一些。
之后高二成了美术特长生，系统的又学了近两年的画画。
所以她画像画的也很好。
“他带你去哪儿了？”苏曦问道。
江恩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后来，他问过我的遭遇。他说他会帮我，他会帮我打听周昱晨家里的地址。让我等着，不要随便出去。但第二天晚上我还是去了学校。”
她认识的人是张程，是一个和周昱晨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也查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更别说这个人在哪里。
只能靠着别人去查他。
“我在学校遇见了余曾芬，她看起来很伤心，和我第一天晚上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满身的戾气怨气。”江恩如道，“她向我打听一个车牌号。那辆车经常出现在学校，我一下就认了出来。我知道钟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猜到了些什么，便问了她一嘴。她好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和我说了很多很多。”
苏曦和羲尧对视了一眼。
和余曾芬说的时间线可以对得上。
“为什么要帮余曾芬？”苏曦问道。
“心疼自己吧。”江恩如垂下视线道，“我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是母爱，常常羡慕那些妈妈在身边的人。我能感受到余曾芬对她女儿的爱，那种为了她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自己灰飞烟灭的爱。而且，我第一天晚上感受到了她在心疼我。没人心疼过我。她是一个好妈妈。反正我已经杀了人了，怎么都是逃不过处罚了，那就再替她杀一个也无妨。”
羲尧道：“那天晚上她也替你去杀周昱晨了，只是没有成功。”
苏曦偏头看向他。
江恩如也看向他，只是看了一眼又马上躲开了他的视线。她抱着膝盖，过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点微笑：“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个很好的妈妈。”
“你不知道？”苏曦的手指在桌上的画像上点了一下，“应该是他告诉的余曾芬的地址。”
“我不知道。”江恩如道，“是隔了几天，他才告诉的我周昱晨的地址。余曾芬会怎样？”
“那是鬼界的事情。”苏曦道，“她已经被带回鬼界了。”
江恩如沉默了一下，问道：“那我呢？会怎么样？”
“你去杀他们的时候应该就想过自己的后果。”苏曦道。
“他们不该杀吗？不该死吗”江恩如问道。
“该杀，也该死。”苏曦道，“但凡间有凡间的规矩，也有他们的规律，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因果。该杀该死，也不该是你来动手，不该你来干预。你现在触犯的是鬼界的规矩，扰乱了人间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