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泥泞的一小步
“我真的是每年这一天都能在这里见到你。”孟欣然画着淡妆捧着一束花，看着坐在林浩墓碑前的程宇。
“怎么？就允许你这个当表姐的来看你弟弟，不允许我来看看兄弟吗？”程宇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给孟欣然让出位置。
“我可没说。”孟欣然蹲在墓碑前，有些不满地对岳少阳说：“能不能给我们留点私人空间？”
程宇轻笑一下，拍了一下林浩的墓碑说：“浩哥，你姐赶我走呢！”
“快走吧你！”孟欣然作势就要打程宇，程宇逃也似地离开原地。
看着程宇走远，孟欣然这才轻轻抚摸上林浩的墓碑说：“这学期发生了好多事，等我想想从哪跟你说呢？”
思考的间隙，她注意到林浩干净的墓前放着两束花，一束是程宇的，另一束……难不成是舅舅他们来了？
孟欣然摇摇头，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葬礼都不来参加的父母，怎么可能还会来看他。
“没准是他的那个同学吧？”孟欣然这么想着。
就这样孟欣然对着林浩的墓碑说了林昊报复姜城云的事，说了孟欣然和关书良居然是兄妹，又说了自己和关书良分手的事。
孟欣然长叹一口气，看着林浩的照片说：“唉！你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姐夫，虽然他平时说话很气人，但他的拍照技术真的很好，而且他……对我很好……但我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
孟欣然说着说着眼眶逐渐湿润起来，她赶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掉，以免眼泪把妆弄花。
“那今天就这样了，我有空了就来看你。”孟欣然站起身，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林浩的照片，仍然安静地镶在石碑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你吃午饭了吗？”孟欣然走出墓园时程宇从背后叫住他。
“你吓我一跳！你咋还在这啊？”孟欣然一只手捂住胸口，安抚自己被程宇吓到的心脏。
“这不是等你去吃饭嘛！去吗？”
孟欣然看了眼时间，也正好到午饭的点了，也点点头答应说：“你请客我就去。”
“那当然是我请客，正好我压岁钱在我买了鞋以后还有富余。”程宇顺手拦了辆车。
也许是因为这天是正月十五吧，中午饭店里也没什么人，程宇把菜单递给孟欣然说：“看看吃啥。”
“你定吧，反正是你请客。”孟欣然抿了口面前的茶水。
孟欣然既然这么说，程宇也没再客气，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在等菜的空隙，程宇理所当然地问孟欣然：“你放假跟老关联系了吗？”
“没有，我们分手了。”孟欣然也没有遮遮掩掩，简洁明了地告诉了程宇。
“哦。”这下换程宇尴尬地说不出话了，本来是因为关书良放假前状态不太对，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本想问问孟欣然关书良假期好些没有，结果孟欣然直接一句话给程宇堵死了。
“你们的菜来了！”
“吃菜吃菜！不想那些了！”程宇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又是给孟欣然倒水又是张罗她吃饭的。
孟欣然夹了口菜，觉得还挺好吃便问程宇：“你是怎么找到这么老的小店的？我在x市呆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这有家这么老的店。”
“这不是我找到的，是你弟弟找的，我们当时比赛结束，他带我们来的，然后我们就把这当做我们的据点，不过都是在他出事之前……”程宇一改刚才殷勤的样子，抬起面前的茶，但他并没有喝。
“这家店老板已经换了几轮了，而且自从他出事以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来这家餐馆吃饭了，我也是他出事后第一次过来，还好菜单和味道没变太多，只是物是人非了。”程宇夹了口菜，有些沮丧地靠在椅子上。
“你还是放不下吗？”孟欣然问程宇。
岳少阳轻笑一声说：“恰恰相反，我能来这说明我已经放下了，只是忘不了而已，有些人有些事还是值得记一记的。”
“那你对林昊……”孟欣然试探性地问。
程宇也坐直身体，把手放在桌上认真地说：“我其实也想过，如果没有你弟弟的话，我会怎么对林昊。”
“所以你的结论呢？”
“一开始我不知道，但林昊让我跟他演他那傻x复仇大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你弟根本不一样，怎么说呢，他有时候傻x，有时候又很讲义气，觉得跟他做朋友还挺有趣的，特别是期末考试的时候。”说到这程宇自己都笑出声了。
“对对对！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孟欣然也对程宇的最后一句话表示无比赞同，两人甚至为此击了个掌。
“也不知道那傻x这会干啥呢？”程宇突然提起来。
“你给他打个视频电话呗！”孟欣然一边吃饭一边提醒程宇。
程宇听闻立马从兜里拿出手机给林昊打了个电话，没响两声，林昊那边就接起来了。
只见林昊的大脸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他的脸上还沾着一道面粉。
“儿子，是不是想爸爸了？怎么想到给爸爸打电话？”林昊贱贱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
“滚你丫！你这是干嘛？脸上白白的，等会要登台表演？”
林昊顺着程宇手指的地方摸了一下，他搓搓手指说：“害，刚才包汤圆和面呢！”
“看不出来你还会和面？”程宇惊讶地说。
“不会呀！我只是负责把面粉倒进盆里。”林昊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当然。
“垃圾！叫声爹，我就教你和。”程宇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你俩说话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天在这抢着当对方爹干嘛？”孟欣然听不下去了，凑进摄像头里吐槽他俩。
“哟！你也在？你俩是准备一起过元宵节？”林昊看到孟欣然后便打趣他俩。
“滚蛋，咱们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了，你居然还想拉郎配！”要不是隔着屏幕，孟欣然真的很想给林昊一锤。
“所以你们打电话给我是干嘛？没事我就挂了，我弟跟我妹还等着我带他们出去玩呢！”林昊说完就朝手机后面嚎了一声。
孟欣然看着程宇，程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也没啥，就是……问你啥时候回来？”
“开学前一天吧！怎么？想爸爸了？”林昊的语气在两人听来还是很贱。
“滚你丫的！你又不是妹子，我凭什么想你？”林昊贱嗖嗖的话把程宇刚才的不好意思全部磨没了，现在只是想打他一顿。
“不想算，我带我弟我妹去玩了。”
“去吧，爸爸等你回来啊！”
看到林昊站起身，程宇刚准备挂电话，林昊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小宇宇，我转钱给你，你帮我买束花去放在林……林浩的墓前吧！”
“我早买了，看爸爸是不是很了解你。”程宇得意地看着林昊。
“那没事了，钱也不给你转了。”还没等程宇反应过来，林昊迅速把电话挂了。
“你他妈……”程宇笑骂一句，就把手机放在桌上了继续吃饭了。
“原来是你多买了一束啊！我还以为……”结账的时候孟欣然突然提起来。
“以为什么？”程宇举着筷子问孟欣然。
“没什么。”孟欣然有些失落，虽然她知道是不可能，但她心里还总是有一个万一。
“但是……”
“喂！雨柔，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孟欣然突然接起电话，她一边回复着杨雨柔一边示意程宇她先走了。
在看到程宇点头后，孟欣然提着包离开了餐馆。
“也没啥，就是有点……想你了。”杨雨柔抿着嘴唇，单手整理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头发。
“怎么听你声音不太对啊？是不是你家里人又欺负你了？你要实在呆不下去了，你就来我家，或者我们去旅游也行……”
“我没事，就真的想你了。”杨雨柔听到孟欣然着急的语气，一时间笑出声来。
确认杨雨柔没事后，孟欣然也松了口气说：“那过几天就开学了，你早点来学校，还可以在我家呆两天。”
“好！我想吃你炖的排骨。”
“没问题！”
杨雨柔挂了电话后，眼眶红红地看着窗外，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身边早已经物是人非，只有孟欣然依旧还是她的温暖。
“跟小关的前女友，你的绯闻女友打电话呢？”一旁开车的成熟女性打趣杨雨柔说。
“关女士，您开好您的车吧！”杨雨柔没好气地怼回去。
女人轻笑一声说：“别这么严肃嘛，我也是看你心情不好才跟你开开玩笑。”
“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刚才看到了不想见到的人。”说完杨雨柔就靠在车上闭目养神，关女士也放缓车速，从后排给她拿了件衣服盖上。
可当杨雨柔合上眼睛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吵闹声，东西摔落的声音，哭闹声、辱骂声，最后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你闹够了没有！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呆你就滚出去！就当我以后没你这个女儿。”
母亲说这话时当时决绝的表情在黑暗中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尽管过去快两周了，但只要想起来杨雨柔还是会心痛。
“还有一会呢，你还能睡睡，这发生这么多事，你也应该挺累的。”关女士见杨雨柔睁开眼，便轻声对她说。
“大姑，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闭眼就是当时我妈打我的场景，刚才她竟然在我爸的墓碑前，指着我弟脸上的淤青说，要不是我那天反抗，我弟也不会被打，她还说她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真的，如果那天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谢谢你愿意收留我。”杨雨柔靠在车门上，嗅到身前的外套上有淡淡的香味。
“得，你不用给我扣高帽子，你不会是妄图用这种方式来感动我，让我免了你欠我的钱吧？”关女士毫不客气地打断杨雨柔。
“六十万！我知道，你真是掉在钱眼里了。”杨雨柔白了一眼关女士。
“那我可是个商人，不把账记清楚怎么行呢？”关女士也对杨雨柔的白眼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到了。”关女士的车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小区的环境不由得让杨雨柔惊叹不已。
“这是你的房间。”杨雨柔拖着行李跟着关女士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关女士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杨雨柔感觉自己站在了天堂门口，房间里窗明几净，地上有地毯，床上还摆着玩偶，连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房间甚至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这也太好了吧！”杨雨柔激动地跳到床上抱起玩偶，床很软，比在关家睡得弹簧床软上许多倍。
关女士靠着门框意味深长地看着杨雨柔开心的笑脸说：“开心吧？希望你听完我下面的话后还能开心得起来。”
“啥话？”杨雨柔坐在床上，心里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这个房间算租给你的，租金一个月一千，所以你到时候还我钱的时候，还得把你的房租一并给我，你要是还不了，我就把你送回去，去找你妈要。”
“你个魔鬼！”
还好关女士眼疾手快，在杨雨柔的玩偶飞过来之前关上了房门，门里传来杨雨柔一阵一阵的叹息。
关女士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编辑了条短信：“感谢你的配合。”
不一会电话那头发来消息说：“不客气，以后雨柔就拜托你了。”
“当然！”
消息回过去后，关女士走到楼下坐在沙发上端起保姆刚刚泡好的咖啡，看着楼上杨雨柔的房间喃喃说到：
“这个家终于可以热闹一点了。”
她放下咖啡，杯子的旁边放着一张被残缺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小女孩幽怨地看着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