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不再是日出
“进来吧！我家就这么大点地，你看你睡沙发还是床。”岳少阳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扔，转头问身后的郑辉明。
但郑辉明一言不发，岳少阳烦躁地挠了下头发说：“不说话你就睡沙发！”
岳少阳把外套一脱扔在座椅靠背上就走进卧室里，只留下郑辉明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郑辉明换好鞋，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他环顾着岳少阳的家，不是很大但是很整洁，沙发旁边的小桌上一张照片吸引了郑辉明的注意。
郑辉明拿起相框，相框很新，似乎是前不久刚买的，照片是岳少阳和林昊在海边拍的，岳少阳的下巴还放在林昊的头顶，再结合岳少阳今天出现在林昊家里，他再傻也该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了。
“老罗，麻烦你了啊！”郑辉明听到动静赶紧把相框放回原处。
岳少阳两只手抱着被褥，夹着手机打着电话走到客厅。
岳少阳把被褥往沙发上一扔说：“你今晚就睡这，我让老罗跟你家里说了，让他们别担心。”
“岳师兄，你跟林昊是什么关系？”郑辉明叫住岳少阳，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到岳少阳亲口说出来。
“这跟你有关系吗？”岳少阳冷冷地回复他，又准备回卧室。
郑辉明却快步走到岳少阳面前拦住他说：“当然有！我喜欢林昊，我想和他在一起！”
岳少阳冷哼一声：“所以呢？我要告诉你我们俩在一起你会放弃吗？”
“不会！”郑辉明的否定脱口而出。
“那不就结了，所以我跟他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岳少阳径直朝卧室走去，甚至还故意撞了一下郑辉明的肩膀。
“你算什么男人，你连喜欢他你都不敢说？”郑辉明大声地挑衅着岳少阳。
如果是平时岳少阳根本不会在意比自己小三岁男生的挑衅，但面前的人明确表示了对自己对象的好感，而且岳少阳此刻心情也不算太好。
“你烦不烦人，要睡在这就睡，不睡就滚！别在这吵！”岳少阳扔下这句话就走进卧室重重把门关上了。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岳少阳一头栽在床上，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要把这个男生带回家。
可岳少阳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巨大的关门声从外面传来。
“艹！”岳少阳坐起身走出房间，客厅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郑辉明的影子。
“妈的！真尼玛烦人！”岳少阳坐在沙发上骂了一句，他真想就这么让他跑不管他，但坐着没到半分钟他还是抓起外套追出去。
除夕夜的小区里到处都弥漫着火药味，各种意义上的火药味……
“郑……那谁！你他妈站住！”岳少阳一边跑一边冲前面的人大吼。
但郑辉明充耳不闻只是一直往前跑，只是即使郑辉明平时再怎么注意锻炼，身体素质还是比不上身为国防生的岳少阳。
岳少阳一把抓住郑辉明的外套，不管郑辉明怎么挣扎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都是徒劳。
“妈的！你再跑啊？”岳少阳紧紧攥住郑辉明的外套。
郑辉明见挣脱不了便当即把外套脱了，穿着单衣在这凌晨两点钟的夜里往前走。
岳少阳无奈地扶额，他也不想再追了，但是又不放心这么晚让他就这样一个人走。
“你走吧！你最好是死在外面，这样林昊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少了个竞争对手。”
不得不说，对于郑辉明这种驴脾气的人，跟他逆着来真是一点用没有，但只要顺着他他立马就上钩。
郑辉明站住思索片刻，还是转身朝岳少阳走来，又从岳少阳手里抢过外套，一边走一边穿。
“噔”岳少阳用力地在沙发的小桌上放了一罐啤酒，郑辉明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整理起床铺。
“喝点？”岳少阳坐在地毯上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后，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岳少阳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见郑辉明没啥反应，岳少阳又喝了一口，随后两手一摊，靠在沙发上说：“都高三的学生了，还搞离家出走那一套，难道老罗没给你们讲过他当时高一的时候，大半夜跟我爸跑遍整个g市找我的事吗？我还记得我爸当时找到我就踹了我两脚，要不是老罗拦着，我能被他打死。”
“我没离家出走。”郑辉明冷冷地说。
“那你这大过年的跑到林昊家干嘛？真情告白？”岳少阳疑惑地看着郑辉明。
“跟你没关系。”郑辉明关了灯，躺在沙发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搞错没有？你是找我男朋友，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岳少阳拍了下郑辉明的被子。
“你终于承认你们的关系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承认呢！”郑辉明掀开被子坐起来，抄起桌上的啤酒大口喝起来。
“诶诶诶！你别喝那么猛！诶不是，我刚忘记问，你成年了没有？”岳少阳一把把郑辉明手里的啤酒抢下来。
郑辉明白了一眼岳少阳，把啤酒抢过来喝了一口说：“我一月份的生日，你说我成年没有。”
“那就行……”岳少阳放心地跟他碰了一下杯，“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找昊昊干嘛？”
郑辉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长叹一口气说：“我可能考不上x大了。”
“哦？这么不自信？”
岳少阳惊讶地瞅了一眼郑辉明，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啤酒，落寞从他黑色的眼眸中扩散出来。
“你是为了什么要考x大，你自己清楚吗？”岳少阳把手搭在膝盖上，他也看着手中的酒陷入沉思。
“因为我喜欢林昊。”郑辉明也毫不避讳地宣之于口。
此话一出，岳少阳手中的易拉罐立刻变形。
“你真是……站在林昊男朋友的立场上我真想打你一顿……但做为师兄，我想说你这目标不挺明确的吗？”
“但真的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现在每一次考试似乎都在提醒我我永远考不上x大，我越来越害怕考试，越来越害怕学习。”郑辉明说完便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那又怎么样？x市那么多所大学，考不上x大，还有a大b大c大。”岳少阳看到郑辉明这么自暴自弃的样子就觉得火大。
“不一样！”郑辉明指着自己胸口说，“只有我！考上x大，我才算有资格喜欢林昊！”
岳少阳只是听完他自以为是的一通发言后，只是坐在地上冷冷地说：“你知道吗？你说完这句话你就已经没有喜欢他的资格了。”
“你什么意思？”郑辉明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了解林昊，他不会在意喜欢的人学习好与不好。你不过是下意识觉得你考上x大以后林昊就会喜欢你，但你觉得可能吗？这就是你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只不过是以爱的名义罢了。”
岳少阳的问题让郑辉明陷入沉默，看着沉思的郑辉明，岳少阳也起身回到房间，但他没有躺下，而是径直走向飘窗。
岳少阳在飘窗坐下，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他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像走到了漆黑的死胡同，而挡住他去路的那堵墙叫做他到底还喜不喜欢林昊。
他坐在飘窗上想了很久，今天自己真的有因为跟林昊在一起而感到开心的时候吗？但岳少阳越想越害怕，今天一天除了心疼与不安以外，更多的只有平淡。
“也许我真的血液里真的流淌着风雨，不适合有个家吧。”岳少阳神情沮丧地靠在窗框上，看着房间的门，刹那间竟然在思考如果林昊跟门外的男生在一起会不会更好。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师兄，你睡了吗？”郑辉明小声地询问。
“没……”岳少阳刚回答完就后悔了。
“那我进来了。”岳少阳还来不及阻止郑辉明，他就已经带着两罐啤酒开门进来了。
郑辉明走到飘窗那里给岳少阳递了罐酒后，也顺势坐在他的对面。
“正好你来了，有些话我也想跟你说……”岳少阳熟练地打开啤酒。
“让我先说吧。”郑辉明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漆黑的窗外说：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说的确实是对的，是我给自己的负担太重，我真的觉得我考上x大林昊就能喜欢，或者说我觉得我考上x大林昊才会喜欢我，不过与其说是枷锁，不如说是给林昊不喜欢我找的借口。我刚刚在外面想了很久，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仔细回想一下我喜欢上林昊的瞬间，是因为我看到他的优秀，所以我想考到x大，想看到他眼中的风景；我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因此我想走近他让他不再蹙眉，也就仅此而已。”
岳少阳听完郑辉明的真情流露，不禁勾起嘴角，他喝了口酒说：“这话你跟他说去啊！你跟我说我又不会转述，我现在听完只想揍你。”
“我会说的！我还会亲自考到x大跟他说！”
看着郑辉明坚定的眼神，岳少阳觉得如果是他陪着林昊是不是会更好。
“或许……”
“太阳出来了。”岳少阳话还没说完，就被郑辉明给打断了。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就这么划破夜空，照射在岳少阳脸上。岳少阳一时间没适应过来便眯着眼睛望过去，然而看到太阳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天亮了，而是那天在沙滩上太阳从两个人的背后升起以及飞机上太阳从云海升起时，林昊红着鼻子靠在自己肩上的画面。
“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岳少阳红着眼眶对着太阳呢喃。
郑辉明不知道岳少阳说的什么，但岳少阳自己知道，新年的第一束阳光照在他脸上，也照进了黑暗的胡同，岳少阳这才发现那不是胡同，墙的角落有一扇门，岳少阳打开门走进去才发现，这里面摆满了两人的回忆。
无数的回忆在此刻涌入岳少阳的脑海，两个人在这个家每一次吃饭睡觉，一起坐在沙发上打游戏，一起去超市买菜……
“你让我平淡人生中每一幅画面有了意义原来是这个意思。”
岳少阳扯了下嘴角，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是不爱林昊，而是已经把对林昊的爱当做一个习惯了，他对林昊爱意不用再刻意表达，自己所有的举动甚至决定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林昊当做了第一优先级，至于对于家的感觉，自己不是血里有风雨注定漂泊，而是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家，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咳咳……虽然我不想打断你动情，但是你刚才不是有话跟我说吗？”郑辉明打断岳少阳的思绪，还给他递了张纸。
岳少阳用袖子擦了下自己眼眶然后举起拳头说：“我只是想跟你说，虽然林昊不在意喜欢的人在不在x大，但我在……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那当然明白！”郑辉明伸出拳头跟岳少阳撞了一下，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老罗为什么在提到岳少阳时会笑着说他曾经那些顽劣的事迹。
两人坐在飘窗上看着太阳升起，这时岳少阳电话响了。
“你人呢？”林昊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听筒里传来。
“我在我家看日出呢！不过有些人真的很过分啊，自从认识你日出都不是日出了。”岳少阳得意地看着一旁咬牙切齿的郑辉明。
“你他妈说什么谜语呢？我妈叫你吃早饭，快滚过来！”
“遵命！”
岳少阳挂了电话后得意地冲郑辉明说：“我要去林昊家吃早饭了，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郑辉明直接被岳少阳气笑了：“你觉不觉得你有点过分？”
“当然不觉得，等你有跟我竞争的资格了再说，现在你只能回家好好休息然后好好学习。”
岳少阳拖着郑辉明走出大门，关上门前，他看了眼桌上两个人的合照，白色的相框里装载着他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