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梦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好似听到了些声音。很轻，很模糊，入耳只有朦胧的几语。我感到身体异常轻盈，仿佛身处于幻想中的太空那般无所依靠。睁开眼，这里是……水中吗……目光透过水面向上望去，阳光在水面上闪烁，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带，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没有窒息的感觉，也没有任何来自于水下压力的不适。这些液体与我之间仿佛存在着无形的隔膜，只有浑身传来清冷的触感。水面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倒映着天空中的云朵和周围的景色。

    我看到了水上方的树枝，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跃动起舞。树枝的倒影在水中摇曳，与真实的景色相互交错，形成了一幅迷离而梦幻的画面。水下的世界是如此宁静，没有外界的喧嚣和干扰，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耳旁鼓动的水声。 偶尔有一片落叶飘下，缓缓地点落在水面上，引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这些涟漪向外扩散，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也打破了这片宁静世界的孤寂……

    我逐渐沉浸在这小小的世界中，忘了一切烦恼与不适。

    “……”

    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涟漪的泛动下，我依旧分辨出了熟悉的金色长发，还有鲜艳的红色蝴蝶结……那身淡蓝色的长裙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在水下格外模糊。

    “爱丽丝？”

    我的意识瞬间清醒，随着脑海中萌生出去往水面的想法，周围的水似乎响应了我的意图，升起一股奇特的水流将我向上托起。随着穿过水面，我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昨夜梦中场景的水池中；爱丽丝此时正跪坐在岸边草地上，笑盈盈地望着我。

    “欢迎先生回来！”

    我竟再一次，回到了爱丽丝的梦境中。

    依旧是那样美好的场景，野餐的场地也早已布置。爱丽丝向我伸来手，我下意识牵住对方，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出水池，稳稳地落在她的面前。似乎是身处梦境的缘故，那些水花并没有浸湿我的衣物。而爱丽丝已然来到篮子旁坐下，继续布置着她的野餐。

    “你又是在梦中知道我会回来吗？”我问道。

    “是的，先生，”她探着脑袋在篮子中摸索，“诶，兔子先生去哪里了？爱丽丝记得他明明待在这里啊……”

    兔子先生？她不是已经将那个玩偶给我了吗？

    “‘兔子先生’，你在昨晚把它交给我了。”

    爱丽丝似乎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翻找了一阵，而后有些难过地摇摇头。她放弃了寻找兔子玩偶的想法，从中取出茶杯摆放好：

    “兔子先生肯定是又偷偷溜出去玩了，也没告诉爱丽丝呢！”

    她再次给我倒上茶水，依旧是用蘑菇熬制的茶水，依旧是印象中的那般甘甜。回想起昨夜的那般殷红的场景，我不禁环顾起四周的景色，此刻显得那样安宁。一只金黄的蝴蝶随风而来，我伸手轻轻接住，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化为荧光点点的粉末……是啊，这里的一切都是梦中的，再美好也只是幻想出的茧房。

    我忽然想起了那时的爱丽丝——那双暗淡的眼眸，与眼前的她判若两人。是那位“爱丽丝”将兔子玩偶交给了我，难道在这梦中，“爱丽丝”也不止一人吗？

    脑海中浮现出昨日之景，她的忧伤、她回眸无言的场景，逐渐占据了我的思绪。她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却没有选择开口。若我能再见她一面……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将我的回忆打碎，我不由痛苦地扶住额头。怎么回事……为什么回忆起那位“爱丽丝”会发生这种情况？面前的爱丽丝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只是忙碌于手中的茶点。

    血红色的瞳孔，再次出现于脑海中，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一阵阵的耳鸣响起，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我想呼喊爱丽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这种强烈的不适并没有持续多久——精疲力竭的我闭上眼，企图抵消稳住自己的精神。待到身体的异样完全消失后，我慢慢睁开眼，却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时间轮回到了夜晚，明月高悬；爱丽丝站在不远处的风中，伸手似乎在触碰那夜空的明星。随着轻轻挥手，原本沉寂的黑暗被打破，无数绚丽多彩的光芒骤然涌现出来；奇异梦幻的色彩随之晕染开整片夜空，万般星辰寰宇翻涌而起，如同一幅华丽的画卷逐渐展开。群星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辉，如同镶嵌在天幕上的宝石那般熠熠生辉……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奇异的场景，即便是在梦中也觉得难以置信。

    “伊西斯先生，是您在寻找我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

    “伊西斯先生，您知道吗？流星会随风而入梦，而梦中人，会变成您所期盼的一切模样……”

    爱丽丝缓缓转身，这时我才发现她正是昨晚出现的那位“爱丽丝”。与之前黯淡的眼眸不同的是，此刻她低垂的眼眸中似乎蕴含着浩瀚星海。

    “你才是真正的爱丽丝吗？”

    她的嘴角带起淡淡的微笑。

    “先生，这里没有真正的‘爱丽丝’。贯来沉眠于梦中的‘我’，早已模糊了现实与梦境。但直到我在另一场梦中遇到了您，于是一直在此等候……”

    我走上前，半蹲身子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的外貌与那位充满阳光的“爱丽丝”并无差异，但我在冥冥之中觉得，她才是真正的爱丽丝。

    “兔子先生和您在一起还好吗？”

    “他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你。”

    “请谢谢兔子先生吧，他也曾帮了我很多……只是，我在这场梦中不知外面的世界过去了多长时间，”她看向周围的无尽星空，“永恒的梦无法带来永恒的幸福，在这场星海之中，还有它们的注视……”

    “我希望您能找到我——如果您愿意的话……”

    爱丽丝抬起双臂，轻轻向我拥抱。我伸手回应这份感触，很轻，仿佛羽毛坠入怀中，稍微用力便会完全消散。她在这场梦中受困了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在梦中知道“我”的存在后，便期盼着“我”的到来。可是我只是身处在一场毫无头绪的梦境，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群星留给我的时间是短暂的，”她松开我的手，“请您放心，我会帮助您离开这个地方……”

    她身后广袤无垠的星空忽然快速流逝，天空忽然撕裂开一颗巨大的瞳孔——我惊愕地发现，这颗蓝紫色的瞳孔，竟和那游戏中蜘蛛背上的一模一样！随着一切星尘开始消散，爱丽丝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

    “等等！我该怎么做？你为什么相信我会有那样的能力……”

    她站在群星之间望向我：

    “因为，你是……（模糊不清）那位神明……（模糊不清）”

    爱丽丝在一道星光中消失了，唯有星空中的眼睛久久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