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变一下吧
长街寂寂,灯影幢幢。
一颗竹球滚在李莲花三人脚边。
狐狸精盯着球,眼珠骨碌一转。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从门里跑出来。
刚到街上没几步,后面追来个中年妇人,死死拽过他。
“都跟你说了,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尤其是晚上,怎么就不听呢?”
小男孩指着他们脚边,“我的球滚出去了。”
妇人奇怪地望了他们一眼。
李莲花弯腰捡起球,上前几步,“小朋友,你的球。”
小男孩伸手去接。
妇人却大力拉下他手,欲带着人离去。
“这位大姐,”李莲花温声叫住人,“我们并没有恶意。”
“不过是刚从外乡来,恰好路过这里,碰上令郎的球而已。”
说罢,他站住脚步,将球滚过去。
妇人迟疑两秒,拿起球给小男孩,一拍人,让他进屋去了。
“多谢。”她回身道。
李莲花开口道,“大姐,能否问您个问题?”
妇人见他温润有礼,松懈下来,“先生请问。”
“我们一路走来,这家家户户都人心惶惶的,对家中小孩看管甚严,可是出过什么事?”李莲花道。
“实不相瞒,”妇人答,“咱们这地,别的不多,就人贩子多。”
“专拐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李莲花捕捉到这个词。
妇人点点头,“是啊,最近这几年,每个月都要失踪一二十个孩子。”
“也就后面看得严,才慢慢少下去。”
“最近这几年,是几年?”一个冷冽的声音问。
妇人对上后头一张阎罗似的脸,先是吓了一跳。
李莲花解释了一句“面冷心热”,她才缓下去。
“三,三年了。”
“从三年前,城里的人贩子就突然多了起来。”
三年,突然……三人都是若有所思状。
“那官府可曾查过,寻回来过?”方多病凑到李莲花旁边。
“查过,也抓过,后面甚至还有专门的巡逻队,寻回来的也有,但……”妇人摇头叹息,万分无奈。
“但基本都是当场截获,或是没来得及转移走,还在城内的。”
“而且抓来抓去,人贩子仍旧是络绎不绝。”
“还有,那些人贩子,无一例外都嘴严得很,每次案子查到一半,就无疾而终了。”
“竟是这样。”李莲花颔首。
妇人视线从他们脸上逡巡而过,劝诫了一句,“我看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想必也有孩子。”
“若是带了来,可得看紧点,越城这地方,哎……”
妇人又是重重一叹。
李莲花三人目光互相一对,皆是发窘。
他们没孩子,却的确带着孩子。
好巧不巧,全丢了个干净。
更巧不巧,丢的还是自己。
三人对妇人揖了个谢礼,继续往前去了。
“这么长时间,官府缉拿过的情况下,人贩子不转不移,数量几乎不减,还几无例外地缄口不言,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李莲花双臂交叠在胸前。
方多病撑着下巴思量,“看起来像背后有人,在三年前因事起意,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团伙,在城内肆意作案。”
“他们还有源源不断的补给。”笛飞声补充道。
即使被抓了,还有人可以续上。
“这官府查了三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找?”
方多病有些迷惘地问。
“分头行动,找个瞎晃荡的小孩,人贩子自然会出现。”笛飞声理所当然道。
方多病摊手,“咱们都逛八条街了,你看见小孩了吗?”
也就刚那一个,还被逮回去了。
再说了,谁家愿意把孩子借给陌生人,用以引蛇出洞。
“其实,”李莲花顿了良久,忽道,“我们也可以有现成的小孩。”
“李莲花,”方多病戳他胳膊,“你是不是发烧发糊涂了?”
“我们三个大男人,还有一条狗,从哪里变出个现成的小——”
话没说完,他发现李莲花意味深长地盯着笛飞声。
脑中霎时灵光大现,他也盯过去。
笛飞声不明就里,一时莫名发瘆。
“你们俩有病啊?”
“阿飞,”李莲花挠挠鼻翼,藏着暗而不露的十足劲头,“这一路过来,你不仅成长了,也聪明了。”
“所以啊,变一下吧,变一下吧。”
方多病点头如捣蒜,一双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
“是啊阿飞,你如此心地善良英明神武,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帮忙吧?”
笛飞声总算大彻大悟。
扔下两人,大踏步向前走去,语气硬得像大旱结块的土。
“要变你们自己变。”
一刻钟后,李莲花和方多病,以及狐狸精,守在一条幽暗的窄巷口。
巷子里,走出一个背大刀的小孩来。
狐狸精不熟,“汪”地一叫。
方多病啧啧赞叹,李莲花嘴角盈笑。
小孩面若寒铁,不善地剜着两人。
正是缩骨功变小的笛飞声。
他不禁生出点悔意。
一品坟的时候,缘何要变成小孩前往,而非雇个易容高手改容换貌。
至于身上那身小孩的衣服,是偷摸溜进人家院子里,从晾衣杆上拿的。
因为没找到夜里开门的店铺。
不过在地上放了几倍的钱,足够买好几身新的了。
“拿着。”笛飞声把大的那身衣服递过去。
方多病接在手里,万分和颜悦色,“好嘞!”
递完,他阴沉着脸色要走。
李莲花叫住他,“你大刀也给我们吧,这样可不像个好骗的小朋友。”
“小朋友”三个字刺入耳,比杀了笛飞声还难受。
他不悦地解下大刀,扔给李莲花。
李莲花抱着刀,手微微一扬,“别再像一品坟那样了。”
凶过分了,把人贩子吓跑,就不妙了。
笛飞声也不知听没听见,没有理。
李莲花搂上狐狸精,对方多病道,“走,上去。”
两人飞上屋顶,猫在低矮处移动着。
只半颗脑袋露出去,远远望着长街上游荡的笛小友。
他晃了不足两刻钟,街上就冒出个担货郎来。
看起来和和气气,与城中百姓无异。
他靠近去,亲切询问,“小朋友,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家大人呢?”
没大人,只有两个狐朋狗友。
笛飞声余光往屋顶瞥了瞥。
瞥完,没什么波澜道,“找不到了。”
担货郎见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得一滞。
他四下张望一番,才方道,“在哪里,什么时候走散的?”
“前面。”笛飞声言简意赅。
“前不久。”
“我看夜也深了,你一个人也不安全,我陪你找吧。”担货郎好心道。
笛飞声不推不拒,“好啊。”
这孩子真是个面无表情的怪胎。
担货郎深深看他两眼,才陪着他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唠,“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爹娘肯定也在找你。”
“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
“呐,”他摸出颗东西,“吃不吃糖?”
笛飞声不看他,也不说谢,抓过剥开就塞嘴里。
真够难吃的,不比李莲花买的。
他特别想吐掉。
到底还是忍了忍,配合地躺倒在地,欻一下阖上眼皮。
这反应让担货郎倍感神奇。
不该头晕腿软,摇摇欲坠两下么,怎么就梆直地倒地了?
但他也没多想,置下货箱,就从中摸了个麻袋出来。
麻袋在灯笼下投出巨大的影子,往笛飞声身上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