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神的结局
黛西皱了皱眉，轻而易举地就挥开了她的手。
匕首完全不受贝芙丽掌控地甩落进海水里，黛西带着寒意的嗓音也在她耳边响起：“我劝你老实一点，别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守御在北海上方的战斗机群在发现异动后纷纷向这里驶来，黛西毫不犹豫地一手刀劈晕了贝芙丽，精准地将她扔向某架战斗机上方。
就在贝芙丽墨绿色的身影高高划过天际的那一刻，那一架战斗机的驾驶员迅速反应过来，为确保她的安全，立刻将捕捉猎物的网洒向她，就在网即将接触到她的身体的瞬间——
不亚于一座城市大小的巨型海怪张开大嘴从海里跃出，速度迅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眼看就要将贝芙丽、黛西连同那一整群战斗机一口吃进嘴里——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黛西掌心也凝结出了一张网，一张用符咒编织成的血色大网。
她口中不断念出咒语，那些符咒就在瞬间像蛛网一样延伸至遥远的四面八方，化成巨大的穹顶，被黛西右手牢牢掌控着，自上而下往海怪的大口罩去！
海怪被这张大网笼罩、束缚、勒紧，一声绵长且带有怨愤与痛意的闷哼遥遥传向远方，黏稠的黑血就从网的缝隙里迸发而出！
而黛西的身影还在步步紧逼，利维坦被逼得连连后退，像块巨石一样被她砸进了海水里。
就在它的身躯猛地坠进海里的那一瞬，本就沸腾了一般翻滚不息的海面激起千层浪，方圆几十公里内海啸肆虐。
掉入海水之中的利维坦再次不知所踪，但它身上勒紧的符咒大网竟然开始崩裂，刹那间支离破碎后就烟消云散了。
与此同时，张开蝠翼立在半空中的黛西，秀眉微蹙，不悦地擦拭着唇角溢出的血迹。
刚刚的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反应过来的战斗机驾驶员们接连不断地往海水里发射鱼雷，可是竟然没有传来哪怕一道鱼雷爆炸的声响……
毫无疑问，那些鱼雷就算接触到了利维坦的身体，也诡异地穿过了它浓黑的鱼鳞和血肉，沉入了海底，无一爆炸。
因为这些鱼雷和昨天司徒穆发射的那一种，相差甚远。
绝大多数生灵，包括江廖韬，都低估了人类科技现今的水平，以为他们最高端的武器也不过是这一些，以为人类根本无法击伤突然复活的未知生灵。
但经历了昨天的黛西，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波翻浪涌的海面上，此时又令人猝不及防地跃出了数十条乌黑的大鱼！
它们无一例外是利维坦的外表，但都只有约三米长，其中一半径直冲向捕捉到了贝芙丽的战斗机，另一半则朝黛西围攻而来。
它们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满脸尖锐得像刺猬一样的牙齿，黛西一边躲避它们的尖牙，一边在手指的血流向戒指时念起咒语。
在咒语的作用下，大鱼们开始一条一条接连爆破，这里一时间恶臭弥漫，而黛西眉头紧蹙，一脸嫌弃地冲到了那架慌不择路的战斗机旁。
她在战斗机四周立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血色球形屏障，顷刻间，所有还未爆破的大鱼都往这里包围过来！
当力量分散了以后，它们是无法攻破屏障的，所以它们在将要撞上屏障时，瞬间凝成了一条几十米长的鱼，它用尖牙一鼓作气将屏障捅破了一个大洞，土黄的尖牙又直朝黛西刺过来！
危急关头，黛西即速念起噬杀咒，咒语响起的瞬间，她脸上血色全无，身体摇摇欲坠。
而那条闪电般撞过来的大鱼，终于在距离黛西仅五米之遥时，被噬杀咒攻击得像是虚脱了一般，放缓了速度，眼看黛西就要躲开它的尖牙了——
说时迟那时快！黛西身后那架惊慌得四处乱窜的战斗机，猛地从她背后撞上了她的身体，直将她大鱼的尖牙上撞去！
黛西五脏六腑都被撞得震动了一下，她瞳孔骤然放大，再也没有办法躲开，那些恶心的黄牙即将刺穿她的身体，她必死无疑。
那一瞬间，她懊悔极了，心想，才十五亿，真不值！
也不知道那个战斗机驾驶员是太猪队友了，还是被江廖韬或者米迦列怂恿的，希望她姑姑和她手下能在她死后替她报仇雪恨！
要不是贝芙丽在战斗机上，要不是利维坦吃了贝芙丽就能拥有堪比神明的力量，她一只冷血无情的吸血鬼，怎么可能救这两个白痴？
要是知道她会为了这点钱命丧于此，就是白白贪了那小小的十五亿，她也不会来好吗！
她是做好了苏醒没多久就要凄惨死去，死得千疮百孔、奇丑无比的准备了，可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预想中的一样，被大鱼的数颗尖牙刺穿身体。
因为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乍然将大鱼的身体整个贯穿！
紧接着，这条大鱼消失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留下。
脱了力的黛西从半空掉落下来，在将要接触到翻滚着浓黑黏稠血肉的海水时，拼了命才险险停住，她竭力抬头，往刚刚那道光柱的源头望去——
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到了连普通高等吸血鬼都只看得到虚影的程度，简直能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黛西觉得自己看得很清楚，她确定那是一个小孩的背影，只是，他现在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吸血鬼没有心跳，可黛西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在那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里，竟然像是感应到了血脉的牵扯一样，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似乎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那种冲动驱使她奋力朝那个小孩追去，可当她追到了岸上的时候，却因为之前花费了太多精血，而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醒来的时候，她第一个见到的是谭茵茵。
见她睁开眼睛，谭茵茵开心地说：“姐姐，你醒啦！你饿了吗？我已经给你准备好鲜血了。”
黛西平静地看着她：“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是的呀，我收到桔子的消息，说你晕倒了，就赶紧过去把你带了回来。”谭茵茵乖巧地回答，并把一杯插好吸管的鲜血放在了她手边。
见黛西正沉思着什么，没有接，谭茵茵继续同她闲聊：“姐姐，昨天我收到你去了北海后消失的消息，我都担心死了，对你发了好多条信息，你都没有回我，是不是桔子又忘了告诉你了？”
的确是的，桔子在北海的时候因为磁场的关系，收不到信息，回来以后能收到了，就被关了机，开机时只记得富起来的事情，一高兴就把谭茵茵给忘了。
“是，”黛西点了下头，接过那杯鲜血，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见到了一个小男孩吗？他穿着黑西装，不超过五岁的样子。”
“什么小男孩？”谭茵茵一脸茫然，“姐姐，你说的范围也太广了，可以具体描述一下他长什么样子吗？”
“我不知道，”黛西有点丧气，“我没有见到他的正脸。”
“你问到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黛西闭了闭眼睛。
谭茵茵默了一下，说：“姐姐，你是不是想到小王子了？”
黛西没有说话，谭茵茵又接着说：“他如果还活着，现在已经超过了一百岁，早就是成年人的样子了。”
“我知道。”虽然知道谭茵茵说的是事实，可黛西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莫名被击沉了一下。
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虽然她根本不记得她的孩子，可只要一想到他，她就是会被严重影响心神。
“利维坦怎么样了？”黛西主动转移了话题。
谭茵茵回答：“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死了。”
黛西蹙眉：“死了？它的本体很难对付的，怎么确定它是不是死了？”
“嗯……这个，是那个叫贝芙丽的女法师说的。”
……
贝芙丽醒来后，强行让驾驶员将她放在了海滩上。
她像是疯魔了一样，明明之前已经失血过多了，现在又用魔法割破自己的手腕，跑去了海里放血，海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腰部，她却好像一点都察觉不到危险一样。
或者说，当恐惧到了极点，反而会无所畏惧。
贝芙丽一只手流着血，另一只手则持着一本古老泛黄的魔法手册，像是今天才从地窖里翻出来的，有些地方甚至起了霉斑，潮湿的气味十分浓重。
这本魔法手册，上面只记载了唯一一道咒语的口诀，据说，这道口诀能让海怪化成人身。
因为它太长太复杂，所以占据了一整本册子。而现在，嘴唇惨白、双眼干涩的贝芙丽，正在照着这一道口诀不要命了似的念。
源源不断的咒语从她口中溢出，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血就要流干了，马上就要死了，一道浪花拍过来，她就要被卷入海里了，终于有一双臂弯，拥住了她虚弱的身体，将她带到了海岸上。
“我挚爱的艾谱莉，真的是你……”
迦勒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时隔几十万年，他凝视她时，眼睛依然如同滨力岛的漫天繁星一样璀璨耀眼。
因为他正在凝视着的，就是他的漫天繁星。
“是我……”艾谱莉的泪水流出泛红的眼角，说，“我来嫁给你了，我的迦勒，我的小少年。”
迦勒的目光中充满了动容，他擦拭着她的眼泪，说：“不要哭。”
“我只是想到了上一世，我死后，你该怎么办？你是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却还在木屋里傻傻地等着我回来，还是在海里，在你亲手为我打造的宫殿里，在我们的婚房里，守着我的尸身……”
“不要说了，”迦勒的眼睛发红，努力朝她笑，“你看，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他还哄她：“你昨天看到了吗？跳舞的星星，飘动的极光，血红的夕阳，甚至……能供人呼吸的海水，再也不会让人溺水的海水，我都为你做出来了，你……喜欢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和羞涩，贝芙丽将脸埋进他怀里，说：“喜欢。”
温存了一会儿，她离开他的怀抱，牵起他的手，像是终于解开了心结一样，雀跃地说：“我们现在去哪儿？去整个世界看一看吗？”
“好。”迦勒满怀喜悦地笑着，眼里的璀璨繁星晃动起来。
几十万年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几十万年了……以后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有战争，再也不会有分离，再也不会有死亡。
多好啊，他想，没有她的那些心灰意冷的白天和辗转不眠的黑夜，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不抵此刻万分之一的幸福。
那些恶浊的乌云都已被驱散，繁星将长明，而他的漫天繁星都已被他拥入怀中。
直到河海枯竭、山岳夷平，他们都不会再放开彼此。
下一瞬，他这颗跳动得厉害的心脏，溅了贝芙丽一脸的血。
贝芙丽的眼里迸射出狂喜的亮光，手中的长刺刺穿了迦勒的心脏，她还不忘拔出来多刺几下，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这根长刺，就是上一世天使安琪拉赐给她的，只要她在和利维坦结下契约以后，拔出长刺，刺向利维坦的心脏，利维坦就会死。
但，迦勒也会死。
这根长刺就藏在她的灵魂里，她的脊椎之处，将它从脊椎里拔出来，会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痛，但会使她获得永生永世的解放。
毫无疑问，为了摆脱那萦绕了她每个夜晚的噩梦，她选择拔出长刺杀死迦勒。
反正，从知道他真的是族人口中的怪物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感情了。
他只是一只丑陋的、卑鄙无耻的怪物。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狂喜，迦勒眼里的星光震颤起来，而后在沉痛中一颗一颗地湮灭。
“说起来，我还真得谢谢你，”贝芙丽在他耳边幽幽说道，“滨力岛的星星真的很美，非常谢谢你当初告诉我，在滨力岛的那一块石头前许愿，天使就会帮助我实现愿望。”
“那一世，我许的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杀死你这只怪物。”
迦勒空洞无神的双目就这样看着她的方向，失去所有生机的身体往后倒去，而贝芙丽兴奋地笑了起来。
“看，我的愿望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