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感情
当桔子把找到的东西投在她面前的空中时，黛西总算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什么小电影，而是一张非常唯美的照片。
照片拍的是他们的侧面，她背对窗外坐在纯白的书桌上，午后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白色窗子，为她的红色长裙和及腰银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双腿分开，司徒穆就站在她身前，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腰上，而她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调戏似的勾住了他的下巴，眼中晃动着碎钻般灵动又顽皮的光芒。
他们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只是她的腿微微伸直，小腿伸出了裙摆，高跟鞋掉落在地，露出的脚丫像冰霜一样雪白，整只吸血鬼都透着由内而外的妩媚气质。
而司徒穆简直能溺死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
显然，她脑海里的画面，发生在拍了这张照片之后。
黛西从一开始关注的重点就是司徒穆眼睛的颜色，这也是她为什么想找到这台摄像机的最重要的原因。然而，照片里，司徒穆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而不是她记忆里血一般的红色。
她调查过，他生下来的时候是个正常人，并不是基因改造后的产物，所以他过了那么久还没有死，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她想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他给自己打了什么药，还是说他已经不是人了……？
总之，他一定不是个正常人，她需要知道他除了寿命和脑子里的知识以外，还有什么是她需要防备的。可他不知道是藏得太深，还是真的没有别的本事了，她什么都不能确定。
她之前以为他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眼睛会控制不住地变成红色，所以她刚刚才那样逼迫他，但他的眼睛怎么也没有变成红色呀。
难道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黛西并不想便宜他，所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的打算，本来想找摄像机看看的，可没想到，摄像机原来也没有拍下他做那种事情的样子，她又没有办法搞清楚了。
要不下次还是试试吧……？
黛西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看着看着，竟然悟出了什么除眼睛颜色外不一样的东西。
她发现，一个妖艳一个清贵，一个顽劣一个宠溺，并且都这么出尘脱俗，又都是这么人神共愤的长相，居然……还莫名挺般配的哦。
还有，这笑着对视的眼神，也太甜太腻歪了吧。
黛西：“……”她怎么感觉自己看到了满眼的爱情啊！
这眼神，好像、似乎、可能，是真爱了。
难怪谭茵茵死磕他们这一对！
如果是别人，黛西或许还会自动忽略，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忽略不了了，只觉得心情复杂。
“我不能接受自己拥有这样的曾经。”黛西内心五味杂陈，但看起来面无表情。
“为什么啊？”桔子表示不理解，这样的曾经不是挺美好的吗？
黛西继续面无表情：“我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吸血鬼，我的心和我的戒指一样冷，我不爱任何人，更不会爱司徒穆。”
“……”桔子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告诉她，“你现在对司徒博士的好感度，是15。”
“嗯？”黛西扭头，惊悚地看着它，“怎么可能高达15％？你出故障了？”
“不会吧，我这是用相亲软件测的，超过60才是喜欢，超过90才是真爱。”桔子有点不满，坏女人怎么可以随便质疑它！
黛西只松了小小的一口气，问：“15应该在正常范围内？”
桔子回答：“对普通人来说是的，可对你来说不是吧，你对一般人的好感度都是0欸。”
黛西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勉强接受这件事情：“行吧。”
她又忍不住问：“司徒穆那个狗男人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嘿嘿，这你就问对机了，”桔子颇为嘚瑟，“之前我们一块儿从北海回来的时候，在战斗机上，你昏迷过去了，被司徒博士用毛毯裹起来抱着，我闲得无聊，突然发现司徒博士抱你的画面好好磕，就悄咪咪测了一下司徒博士对你的好感度。”
见黛西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它夸张地说：“结果超级奇怪！我一开始测的时候明明是25％，就一下子的工夫，居然下降了，我忍不住继续测，很快我们抵达了别墅，我被他关了机，那时已经降到了15，并且依然有下降的趋势，不知道后来降到了多少。”
黛西怒了：“怎么比15还低了？就算是25％也太少了呀，你一定是出故障了！”
桔子：“……”莫名觉得坏女人好双标是怎么肥四？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把他扔下漩涡是挺对不起他的，可我测的时候，你们已经和好了呀，按理来说不会再下降了。”
桔子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没有给自己注射减少多巴胺分泌的药物，可他的多巴胺分泌量就是减少得特别特别快！”
“我对司徒穆的好感度，现在降低了吗？”黛西忽然问，神情有点冷。
桔子：“只降低了1，是在听了我这番话以后降的，属于正常范围。”
“……”如果它没有说错的话，黛西觉得，她似乎意识到了司徒穆的自制力有多强。
感情，尤其是爱情，向来是不知不觉产生，且不受自己掌控的，她也不能掌控，但司徒穆能。
这样的人乍一听没什么，但真正遇上了是非常可怕的。因为他可以在上一秒死心塌地地爱着你，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捅你一刀，完全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正把自己的内心袒露出来，随便一个机器人就可以测到呢？
“你再来测测我的。”黛西说。
“还是14……噫，忽然就测不出来了！”桔子惊呼，“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是呀，”黛西翘起唇角，却平白多了几丝嘲讽，“果然，司徒穆让你测到的，只是他不介意让你知道的东西而已。”
其实阻止它感知到她的脑电波比较简单，只要有足够强的意志力抵抗就行。黛西刚刚只不过是反抗的意念比较强烈罢了，又没有用什么吸血鬼的特殊能力。
可连她都只能决定抵不抵抗，司徒穆为什么还可以降好感度？
要不就是他的内心真的比她强大，要不就是桔子这破玩意儿坏掉了！
黛西告诉自己，一定是后者！她可以勉强接受司徒穆的内心比她强大，但绝不能接受他对她的好感度不到90，这是对她的魅力赤裸裸的挑衅、羞辱！
这边的桔子还在大惊小怪：“我把资料都查遍了，正常机器人一般不会遇到测不出来的情况，更不会遇到好感度说降就降的情况！”
而黛西斩钉截铁：“你一定是在海里的时候脑子进水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让帕特里克送你去维修一下。”
桔子：“……”
脑！子！进！水！
它兀自怀疑机生了好半晌，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坏女人！我们这个方向偏了，不是去北海的方向！”它朝前面陷入了沉思的黛西喊道。
黛西施舍了它一眼，满脸的嫌弃：“人工智障，你懂什么？不先找个诱饵，难道让我自己去把海怪钓上来？”
“诱饵？什么诱饵？”桔子不理解，“你要把斐奥娜抓去喂海怪吗？”
黛西：“……”
等到了法师族领地时，桔子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诱饵是拉赫尔！”
“……”黛西决定不搭理这个智障，径直去法师族长老的地盘威胁……啊不，打听，打听一下贝芙丽现在的位置。
这里到处都是红砖城堡，坐落了许多圆形的城堡塔楼，塔楼圆锥形的尖顶是显眼的红棕色，偶尔有绿色藤蔓爬上高高的小小的窗子。
贝芙丽住的就是尖尖的屋顶下最高处的房间，当黛西找到她，并打开窗户时，她看见贝芙丽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副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模样。
人族和北海都属于东半球，而法师族属于西半球，人族现在还没有天亮，但法师族已经到了下午了。
黛西知道贝芙丽是因为倒时差加受惊，所以才需要休息。她落至贝芙丽床前，冲她挑了挑眉，说：“换好衣服，跟我走一趟吧。”
没想到，之前对海怪避之唯恐不及的贝芙丽，居然还算平静地问她：“黛西女王，您要带我去见迦勒吗？”
“说不定是利维坦哦，”黛西慵懒地吹了吹指尖，抬眸看向她，“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一趟都去定了。”
“我愿意的，我已经想清楚了。”贝芙丽说。
“你想清楚什么了？”黛西好奇道。
贝芙丽敛眸，回答：“我前世受到了化解海妖歌声的咒语影响，竟然恨上了迦勒，现在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愈发坚定：“我爱迦勒，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我都爱他。”
“你前世没有成功杀死他，和这个有关吗？”黛西双手环胸，眼中带了几丝戏谑，“就因为，爱？”
“对。”贝芙丽点头承认。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感情真的会使人丧失理智。
如果司徒穆真的可以将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如的话，黛西虽然不爽，但不得不说，她挺佩服他的。
贝芙丽换好衣服以后，黛西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了北海，这时北海正是清晨时分，初升的太阳在海面洒下万丈金光，无垠海面波光粼粼，一切看起来都安然无恙。
贝芙丽用带在身上的匕首割破了手腕，越来越多的血流进北海里，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但她仍不忘扭头对黛西说：“黛西女王，我可不可以恳求您，如果待会儿来的是迦勒，您不要动手伤害他……他是好人。”
“哦。”黛西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我说真的，求求您了，”贝芙丽看着黛西，神色近乎乞求，“他真的是好人。”
见黛西不怎么乐意搭理她，她缓缓低头看向海水，这片与前世相隔几十万年，但地点丝毫未变的海水，目光悠远，像是回忆起了遥远的往事，回忆起了加尼塞纳尔州，那个长满椰子树的小岛上，野蛮混乱的弗尼赫部落，那个被野狗撕咬、被流浪汉拳打脚踢的狼狈少年。
她低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同黛西说话。
“那时候，他孤身从海里来到岛上，不会说话，双腿也不能正常行走，时常把自己弄得浑身是沙子。部落里的许多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说他是怪物，流浪汉和野狗都欺负他，但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过。只因为，他心怀善意。”
“是你教会他说话，教会他走路？”黛西忽然猜测了一句。
“是，”说到这里，贝芙丽笑了起来，目光中流淌的细碎光芒温柔得晃人眼睛，“然后，我们相爱了。”
“当时各大部落之间经常发生冲突，战乱四起，我的父亲被抓去充军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祖母走失后，我找了八天也没有找到她……我成了孤儿，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一个小少年被一群流浪汉带着野狗围殴，我想办法救了他，还把他带回了家，教他说话，教他走路，教他捕鱼，教他腌制……”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那个被半鹰人攻打得近乎沦陷的加尼塞纳尔州，我拼了命才保住我的小少年，因为他是我的唯一，我也是他的唯一。”
风没有变大，海面的粼粼波光却逐渐翻涌成了浪潮，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海底往这边星速冲了过来，贝芙丽流血的手，和握住刀柄的手都在收紧，而后颤抖起来。
“后来他长大了，学会保护我了。我没有想到这个起初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少年，竟然拥有法师这样神奇的力量，他给我变出了漫天泡泡，还给了我在海里呼吸的能力，我们潜入海里，逃离了加尼塞纳尔州，去了许多很美很美的地方。我至今都记得滨力岛的星星和费尔普的舞，以及冰岛萦绕了我无数个夜晚的绚烂极光。”
类似于鲸鱼叫声的巨型生物嘶吼声从海底传来，北海霎时间狂风大作，无边海面掀起鲸波怒浪。
“利维坦以为是因为海妖的歌声，我才会爱上迦勒，就连天使安琪拉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我知道，就算没有海妖的歌声，我也一样会爱上他，甚至会更爱。”
早就高度警戒起来的黛西死死握紧贝芙丽的手臂，高高立在巨浪汹涌的海面上方，随时准备给海怪致命一击。
“所以……如果来的是迦勒，我求求您，不要伤害他。”
贝芙丽此时已经是在苦苦哀求了，然而黛西紧盯着海水，并没有心思注意贝芙丽，对海怪的杀意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动摇……
下一瞬，冰凉的匕首抵住了黛西的脖颈，刀身上足以杀死高等吸血鬼的符咒在晨光中泛起森森寒光。
贝芙丽注视着黛西，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决绝。
“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