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伴侣
谢彻行上了驱动的后座。透过前视镜，他看着alpha刀锋般冷硬英俊的面孔，还有侧脸边更添几分凶煞的伤痕。
兄长开车送弟弟上班，这种温馨的氛围妙不可言。
然而驱动内的两人却极度低气压。
封巡凛单刀直入，并不打算跟他迂回试探，“昨晚你身上的omega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谢彻行必须承认，昨晚的确是地崩海啸般的意外。
alpha大量的血液信息素输出，对一个尚处于发情期的omega来说，根本就是致命如罂/粟般的诱惑。
谢彻行弯着眉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张弛有度道：“我身上怎么会有omega的气味呢？兄长是不是伤得太重了，昨晚产生了错觉。”
alpha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又淡淡道：“弟弟应该也做过alpha嗅觉训练吧。正常alpha对气味的感知能力是普通人的10-20倍。”
“如果这种气味来源于omega，那么这种气味将会在此基础上放大50-100倍。”
封巡凛压着眉梢，声线冷漠又笃定：“即使是濒死状态，我也不会产生这种离谱的错觉。”
谢彻行面不改色，淡笑道：“好。是我低估兄长了。”
他抬眼，感受到alpha刻意外露出的信息素威压——似乎是想以这种无形的手段令他松口屈服，又或者是让身为omega的他当场被戳穿。
尽管出门前已经注射了一管特定抑制剂，但在强悍alpha的信息素威压下，谢彻行还是强烈感受到腺体的燥热与不适。
他不动声色，半靠着皮质椅背，掀唇莞尔道：“兄长何必以信息素压我。”
alpha烟草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般吞噬着驱动内每一个角落。
封巡凛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提醒你，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小少爷。”
听到“小少爷”这个称呼，谢彻行面色一沉。
他无法以信息素与alpha针锋相对、抗衡到底。但此刻，谢彻行伸着长腿一脚踹在前座的椅背上，姿态矜傲又张扬，毫无攻击性的眉眼莫名显得挑衅又顽劣至极。
他笑道：“好啊，那我便跟兄长摊牌了。”
“我是有一个omega伴侣，信息素是白葡萄酒味。”
谢彻行盯着前视镜里alpha骤然变冷的神色，轻笑道：“兄长昨晚闻到的是我伴侣留在我身上的味道吗？”
到了公司，准点打卡。
助理凌栎将日程安排传送给谢彻行，“谢总，这是今天的安排。”
谢彻行浏览了一遍，又见凌栎左顾右盼的，奇怪道：“还有事？”
凌栎垂首：“欧家的小少爷正在待客室等您。”
“我不是让你们别放他进来吗，”谢彻行半撑着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旋着钢笔，语气冷淡，“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这位欧家的少爷是个黏人又难缠的omega。两年前谢彻行回中华新区接任，欧诺在行业酒会上对小谢总一见钟情，从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追求。
不过谢彻行根本没有任何恋爱的计划，更何况是跟一个同样性别的omega。
凌栎解释道：“欧小少爷说是带了家族生意过来跟您谈，我们不好赶人。”
“我记得今天的日程安排里没有跟欧家谈生意这一项。”
谢彻行的笑眼很具欺骗性，但越是这样，凌栎便也越清楚小谢总这是非常不悦了。
也不知道平日里一直脾气淡淡的，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大火气。
想到早上小谢总从一辆灰绿空轨驱动里下来后，就再也没缓和过脸色，凌栎猜了个大概。
毕竟今天晨间的最新头条是——
“和平相处！谢氏家族两位继承者关系缓和，封上将亲自送小谢总前往公司。”
不过凌栎没敢多嘴八卦，还是老实道：“那我让欧少爷改日再来。”
结果还没走出办公室，谢彻行忽然又变了主意。
“不必了，我等等去会客。”
谢彻行勾着笔点了点日程面板上的某一项，斟酌道：“两个小时后跟罗院长的会谈推迟，将我檀木星进口的笔砚送给罗院长赔罪。”
原本跟欧诺的会谈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不到，但对方还是执意在公司等到他下班了。
谢彻行见欧小少爷一副暗送秋波的痴心样儿，愣是铁石心肠道：“我让助理开车送你回去。”
“我带了司机，”欧诺垂着小狗眼，小声说：“谢彻行，我还没坐过你的驱动呢。”
对方一直缠着他到公司门口。谢彻行看着满脸期待的omega，婉拒道：“我今天没开驱动过来。”
“别骗人了，”欧诺一脸得逞，“谢彻行，你别拿这种蹩脚的理由搪塞我，我早就知道……”
“滴滴——”
公司门口的灰绿色空轨驱动发出鸣响。
谢彻行眼里闪过一秒错愕，继而又掀唇温笑道：“我确实习惯自己开车上下班，但今天真的是不巧。”
他忽然伸手别过欧诺眉梢边的碎发，眉眼盛满温柔，却又并不越线，只是一个礼貌而又绅士的动作。
“今天的合作很愉快，我得走了，改日再会。”
欧诺满脸通红，呆呆愣愣看着谢彻行转身上了那辆等候已久的灰绿驱动。
上了车，谢彻行颔首向兄长问了声好，在后座系好安全带。
封巡凛淡淡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等谢彻行先开口。
一种奇怪又微妙的平衡，以对峙的形式在两人间沉默着。
谢彻行故意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将后座车窗慢慢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空气流动起来。此时仍处于下班高峰期，中心城区的堵塞现象已经是老生常谈。
封巡凛瞥了他一眼，最后还是主动开口道：“刚刚那个，不是你的omega伴侣。”
语气依旧是笃定的。
刚刚对欧诺有意的动作，致使这个本就对他心怀爱慕的omega散了一些示好的信息素。解开外套后，omega淡淡的气味便缓缓散开了。
不过这是个椰奶味的omega。
谢彻行坦然点头，接着话：“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alpha凶戾的眉梢陡然显得不悦，撩眼看着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会在你身上留气味？”
这种咄咄逼人的反问尚且还在谢彻行的预判范围内。
谢彻行轻轻扬眉，“兄长未免管得有些宽了。”
“既然还认我是兄长，我便有义务对弟弟进行管教。”
封巡凛压着眼，以警告的语气道：“已有omega伴侣，就不要再在外面沾花惹草。”
哦哟。谢彻行忍不住弯起唇角，有种设置陷阱后得逞般的愉悦。
这位兄长倒是开始为他那位葡萄味的omega伴侣说话了。
谢彻行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话继续道：“兄长教训得是。不过我的伴侣很听话，对我一直都很包容。”
他缓缓道：“如果兄长有兴趣，下次我可以将他带回庄园，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傍晚的夕阳如鎏着烫金烈芒一般，将城市的楼厦剪影分割成一道道明暗面。
落日余晖巡游般快速掠过谢彻行漂亮的面孔上，衬得他眉眼柔和又真诚，但唇角的笑意却又是另一种矛盾的狡黠。
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对方话语的真假。
封巡凛降下车窗，半空中的气流风涌动进来，将驱动内的焦灼气氛刮个干净。
他滚了下喉结，最后道：“不必了，我没兴趣。”
驱动驶回了谢家庄园。
想起谢远山昨天的训斥，谢彻行想了下，还是道：“兄长，给个联系方式吧。”
封巡凛轻挑了下眉，拿出终端，“interstellarchat用吗？”
interstellarchat（星际聊天）是星际目前使用最为广泛的通讯软件，涵盖了电话、视频、社区交友、空间分享等几乎所有功能。
谢彻行加上了封巡凛的ic账号。对方的ic昵称即是本名，封巡凛。
倒是封巡凛忽然撩眼笑了下，问道：“cheninblanc？”
cheninblanc（白谢宁）是他的ic名。是一种葡萄名称，其酿出的白葡萄酒杂有清甜的蜂蜜与花香，比起酒精显得稍甜，与他的信息素气味最为相近。
然而此刻，被一个alpha唇齿清晰地念了出来，竟有一种莫名的羞耻与性感。
谢彻行耳尖微红，偏过脸道：“是我。”
封巡凛：“看样子，你倒是很喜欢你那个葡萄味的omega伴侣。”
用伴侣的信息素气味别名，设作ic账号的昵称，也确实是一种变相秀恩爱的情调。
谢彻行想要转移话题：“如果兄长有伴侣，也可以这么设置。”
提及此，封巡凛只是淡淡道：“这都没什么意思。”
俨然是个老寡王了。
谢彻行没忍住弯了下眼，这…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不过看封巡凛这副凶神恶煞的鬼样子，愿意接近他的omega估计都少之又少。更别提还能拥有伴侣了。
晚上，谢彻行又注射了两管抑制剂。
明天是他本季度发情期的最后一天了。最近跟封巡凛这种alpha走得近，还连续两次失控，他不得不加强防范。
还被迫捏造出了一个cheninblanc气味的omega伴侣。
倘若今天在驱动里，封巡凛不按套路出牌说愿意认识认识，那么谢彻行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再找一个葡萄味的omega扮演他的假伴侣。
不过估计他在这位兄长眼里的形象，是该一落千丈了。
凌晨时分，谢彻行忽然被终端里的重要消息提示吵醒。
翻开一看，是之前跟进的e19项目负责人传来的紧急加密简讯——
“谢总，下个月十五号的会谈可否提前到下周？”
谢彻行蹙眉，回复道：“下周我已有工作安排。请给我一个提前的原因。”
隔了半晌，对面的简讯才传达过来：“事发突然，望谢总谅解。”
就是闭口不提原因。
e19并不是非常寻常的项目，就如谢远山所说，这是一块人人觊觎、千载难逢的肥肉。
因为e19的编号所代表的，是一颗亟待开发的小星球。并且处于星系的交通脉络中心位置。多年来一直流窜着各星人口，杂乱却又肥沃。
谢彻行计划在e19上拓展新的全面业务，但因为星球私有且荒废多年，通过多方途径才联系上相当于中介的合作方。
只不过，这次的合作方涉及到的领域及业务历史，有些不太干净。
对方忽然提出改变原定会谈计划，令谢彻行察觉到一丝怪异的前兆。
最后在他毫不松口的态度下，对方勉强将会谈日期提前到下个月月初。似乎已经是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然而隔天早上，谢彻行病了。
他蜷缩着身体，后颈疼得仿佛暴露在烈火上煎烤一般，令他不得不难受地侧躺在床上。房间里泄满了omega葡萄味的信息素，甜得叫人脑子醺然。
谢彻行意识到可能是腺体出现了什么紊乱症状。他赶在医疗机器人察觉前锁了门窗，并紧急呼叫了凌栎。
“今天日程取消，”谢彻行又交代道，“顺便帮我约一下新区人民医院信息素科的牧医生，让他出诊，来谢家庄园，便服过来。”
终端对面的凌栎心下奇怪，但也轻车熟路了，“收到。”
估计是小谢总病了，还在家里逞强。
之前凌栎也帮他约过几次牧医生，不过都是以公事名义，并不是真的看病。
牧昭是谢彻行在星际联校认识的朋友，当时医学院信息素研究系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他的omega身份也仅有牧昭知道。
后来回中华新区之后，一直都是牧昭在负责他的腺体异常情况复查，从未经由其他医生之手。况且谢彻行其实并不常生病，他的作息及工作一直平淡、繁忙、规律，与alpha的接触也大都保持距离，尽量避开。
没有丰富的私生活与混乱的ao关系，更没有在发情期内过度饮酒或忘带备用抑制剂的情况发生。
除了这次，刚好撞上发情期的家宴。又恰巧在缺少抑制剂的情况上，通过与alpha的唾液交换，获取了暂时安抚的信息素。
谢彻行有些懊恼。
牧昭来得很快，并且穿的确实是便服。
楼下，谢远山刚用完早餐离开。封巡凛扫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间，走向车库，刚好撞见了驾驶驱动过来的牧昭。
牧昭火急火燎停了驱动，向保安机器人输入了权限码，又脚下生风地进去了。
封巡凛靠在驱动边看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散漫地搭着控制盘，如隐匿在密林深处的捕猎者，眸底是冷淡又鄙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