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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三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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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下停留了两日夜之后,各脉天墨弟子们陆续回到了天墨山上。

    这日,因为那镜州城内之事,清殊道人召集各脉门人至参合峰上共议。但又因各脉门主之中,仅莘瑶与秦元辙二人到场,余下的落仞峰门主韩东沧与掌门袁迎舟因为至今尚未回山,故而由各自门下大弟子--亦即奚常与郭守田二人代为参与。

    时下,参合峰大殿外,蕴秀峰弟子这边,众人闲聊之余,柳月亭独自靠于石栏杆上,双眼望向外面,一时陷入了思绪。

    悠悠白云,浮过铁索横空的万丈悬崖,对面遥遥而望的双子峰上,青云缭绕,岚气中隐现碧瓦屋宇,其间隐约正可闻见几道钟声,隔了长空传至,听来缥缈悠扬。

    须臾,钟声已尽而回音不绝,于天地四周回荡,悠远绵长,更兼有白鹤和鸣,翔舞旋空。

    一派仙家气象之中,又过得了一些时分,那主殿之内依旧无甚动静传出。闲来无事,在殿宇之外候着的各脉天墨弟子们也逐渐开始走动,于各处散乱聚集,有谈论声四起。

    “‘凌波幕华剑’,那是什么功法?”蓦然之间,身边一道饱含惊讶的声音响起。柳月亭回过神来,向旁边看去,只见此刻周斛与程银二人正自脸露愕然之色,在与人谈论说道着。

    “没错,这便是当日校场上,那个人所使的功法……”一道声音回应着,却是那日唯一出场露面的参合峰弟子,宋诣。只见他这时面上颇有几分凝重之色,言语中眉宇不展。

    当下闻言,周斛脸上的惊愕之色更甚,仿佛实难相信所听闻之事,讷讷而道:“那么……不,不对,你刚才不是说那‘凌波幕华剑’原是所属于‘炁清剑道’中的一道功法吗,但当日那人的身份败露,分明是魔教中人……那魔教的人又怎么会使我们天墨门中的功法了?”

    宋诣轻叹了一口气,道:“关于当日那人的身份,既然有人指证,想来应该便是那魔教中人没有错。不过,那道‘凌波幕华剑’功法,也的确是所属于‘炁清剑道’,并且还是其中的‘水象剑道’,当须要修炼成纯正的‘炁清剑道诀’心法之后,方才有望练成。”

    周斛面上的惊疑之色不见消退,自顾自般地道:“那这么说来,我们天墨门中的功法果然便是落入了那魔教之中吗?”

    “也不能这么说。”宋诣面色一凝,略微沉吟之余,接续道,“那人定当是练过‘炁清剑道诀’没有错,否则也使不出那样的剑法来。不过,他所练的那心法却并不是出自于我们天墨门中,而是源于我们昔日的一门同道,一个曾经和我们天墨门一样,同属于道家、名叫‘三清宗’的门派……”

    闻听如此轶闻秘事,一时间周围众人皆生了探究之心,纷纷询问。

    宋诣眼神闪烁几下,道:“好吧,反正此事你们应该也很快就会知晓,我也是昨日回山之后,偶然从二位太师叔的谈话中得知。”

    随后,他定了定神,开始说道:“其实,你们可知,曾经,我们天墨门并非是仅有的道家门派。早在两百多年前,世间曾经还有过一个叫做‘三清宗’的门派,与我们天墨门一样,都属于是道家门派,并且所修炼的心法也一样,为是‘炁清剑道诀’,区别仅仅是剑法招式不同。

    比如那‘凌波幕华剑’,其属于是‘炁清剑道’中的‘水象剑道’,但纵观我们天墨门中,却并没有这般的招数。而同样的,我们天墨门中的许多剑招,当年在那三清宗里也是没有的。

    据传,那当时的天下间,两个剑法路数不同、但却修行同源心法的道家门派并立于世,有如煌煌之日月,光耀世间,令得万千邪魔外道之辈望而胆寒。

    只可惜后来时,那‘三清宗’旦夕而陨,门人伤亡离散,宗派烟火也就此断绝。到如今,所流传下来的也仅仅是一部分存在于某些古籍旧册之中的少量文字记载。”

    听到这里,众人间遂有扼腕之言道:“如此遗憾,还真是可惜。不过,却不知那‘三清宗’究竟是因何而覆亡?”

    宋诣微一皱眉,道:“这个倒是不曾知晓,太师叔他们也是语焉不详,少有提及。想必是此事太过年深日久,古籍之中的记载有所缺漏,或者当时便诡秘重重,许多事节不曾为人所知罢。”

    众人暗自称是,均想,那两百多年前的陈旧往事,放在如今自然是难以再如何寻根究底。而至于宗派覆灭之说,世间原本自古有之,屡见不鲜,只不过是那三清宗做为曾经的道家同道,听闻其覆灭之说便有如设身处地,心生遗憾之余也不由为之扼腕。

    “柳师弟,你怎么样,是还有什么疑问不解吗,我看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心绪不宁的样子?”蕴秀峰众人间,周斛的声音忽而又起,向着柳月亭道。

    柳月亭脸露一笑,言道:“周师兄,我没什么的,我只是在想刚才宋师兄口中所说道的那些事情。”

    周斛扶了扶额,道:“我看也是啊,这当真是匪夷所思。就算当日那人所使的并不是我们天墨门中的功法,但总归也是从正道门派中所流出,如今却让一个魔教之人学了去,这可真叫人心中不安。”

    当下众人这边说道间,忽然旁边一阵女子的言笑声传来,却是一众笼月峰女弟子行了过来。

    随后,那许多刚过来的笼月峰弟子从这边众人处得知了少许关于那“三清宗”的事,又向那知情之人问起。宋诣一时间难以推托,遂又开始重新说道起来。

    柳月亭见那一行笼月峰门人中的一位长发少女,众人中分明要数她年龄最小,但当身处于周边师兄师姊们的包围中,却时常一副淡然事外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自持之色。

    看来倒是心气颇高。

    待宋诣再度述说完毕,那一行笼月峰门人倒也没再如何走动,一时仍旧聚于一处,言谈说道着。

    不觉之间,柳月亭的目光朝向那边望去了许多回,眼中渐有莫名的光芒隐约生动,许久不熄,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边众人里的另一位熟悉之人的身上。

    些许时分后。

    “什么?你有一些什么话要和她单独说?就你们两个?”一段临崖的石栏杆旁,金燕脸露讶异着,口中问题连连。

    柳月亭微微笑道:“只是先前岳师妹所拜托之事,如今有所眉目,所以,还要麻烦师姐过去跟她说道一声。”

    “到底有什么事要这样神秘兮兮的,还只能你们两个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单独说?”金燕又在问道,随即疑心满满的目光望过来,仿佛要将人看穿了一般,口中一字一字地续道,“很可疑哦!”

    她跟着又追根问底,但柳月亭只道有事要与人言说,而至于具体为何,却一度绝口不谈。

    金燕虽则一时难以弄个清楚,不禁是一番大皱眉头,不过后面倒也依言去为他传达了消息。

    再后来,大殿门开动声响过,随即,笼月峰门主莘瑶当先行出,面色中略带有几分不展,径直而去了。大殿之外的笼月峰弟子上前随行,但见她神色如此,众人各自心下暗暗捉摸,口中却是无人言语。

    而待奚常等人出来之时,情况却有不同,许多围将而来的人几乎要将门口堵住。

    直到稍后时,两位长者的身影从殿宇中行出,乱象方才有所收敛,众人间安静下来,纷纷肃容请好。一番恭送罢了,后续也没再怎生闹腾,各自归聚于峰门同道中,渐次散去了。

    蕴秀峰。

    回到住舍中来,柳月亭在小院里站定,朝向两边月洞门望了望,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临窗的木桌,一柄缠布之剑静静躺于其上。

    时下既已打定了主意,柳月亭遂也就不再如何犹疑,径直伸了手去,将其拿起。不料随后才刚转身走开两步,忽然便有所发觉,那剑体内当真是越发透出着一阵刺骨之寒,相较于初次触碰时的情景,似乎又愈加作盛了。

    是冰象法器的缘故吗?

    柳月亭眉头微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便也就未再去多想,出了门去。

    蕴秀峰屋宇之外的白地松林,柳月亭携了那剑,行至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已然看不到屋宇的院墙、也距离索道远的地方。

    有淡淡的雾气漂浮在周围,四周望去都是看不到底的深邃林子,除了白雾与怪松之外,便别无其他。

    继续朝前而去时,前方林子里,一株显眼的白树逐渐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林地中死去的一株高大松树,光秃秃的树身上,树皮早就不复存在,仅有枝干留存了下来,经年累月,形成了如同白骨般的树雕,有夭矫之姿,盘若云龙。

    当下柳月亭来到这里,那白树下已然候着了一个长发少女,在看到了他的身影出现后,就朝向这边望来,待他行至到近处时,忍不住开口说道:“柳大哥,你今日要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柳月亭微微一笑,向她说道:“也没什么,先前你不是让我在山下时,就多留意查看吗,”说着,他将手中的一件事物轻轻地举了一举,续道,“后来真的有所发现,便是此物了。”

    那少女望着他手中那黑布缠绕之物,有所夷犹道:“那是什么啊?”

    柳月亭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了声:“天璇剑。”

    参合峰上,一条林中古道。

    “想不到那‘天权剑’果真是落入了那孽障之手,非但如此,他竟还意欲上山讨教,简直是目中无人,妄自尊大!”行走之中,清殊道人的声音凛然生起。

    闻言时,旁边同行的清机道人默然片刻,道:“关于那‘七星剑’,你不是向来都疏于过问吗,怎的如今这般在意?”

    清殊道人道:“如今境况不同而已,以往我等只道那七星剑早已湮灭不存,现今却重现世间,引得世人为之纷争。况且近日天现灾象,恐应于此,我等不得不万事谨慎。”

    清机道人皱眉道:“星象之说,本身虚无缥缈,恐怕也未必为实。”

    清殊道人望天而道:“天道有常,并非我等所能揣测,唯有依照天机而慎行。何况那七星剑早已沾染魔气,原也不该再存于世间。”

    清机道人道:“那却该当如何?”

    清殊道人目中掠过一丝神色,道:“便是该当让其归于应存的地方。”

    清机道人一时默然,仿佛也是明白过来那“应存的地方”是为何处,一时间还未及言语时,旁边清殊道人的声音又起:“此事原本在那当日,袁迎舟他们就该解决好,除去那魔教之人,并将‘天权剑’带回,不想一时的心慈手软,如今却换来后患。”

    清机道人道:“事已至此,也难再挽回。再说,我看在那当时,迎舟他也定然是有着自己的一番考虑吧。”随后,稍作停顿,又道,“不过说到此事,现下当真不去管他二人吗,听闻迎舟先前还是追逐那魔教之人而去,如今多日杳无音讯,也不知情况如何?”

    清殊道人道:“不然又能如何呢,我看凭借他二人的道行,就算是世间所有邪派高手尽出,就算难以力敌,自保却是有余,本无须我等操心。但倘若这时候再让弟子们下山,只怕反倒是让他们自身陷入了危险。他二人的事,就由得他们自己吧。”

    清机道人默然片刻,一时也不置可否,随后言语声再起时,已然绕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就是关于那魔教之人所使用的功法,弟子们对此甚是担忧。不仅如此,我看此事恐怕很快便会传遍天下,江湖同道们定然会疑心我们天墨功法竟尔流落入魔教之中。”

    清殊道人冷哼一声,道:“我道家功法通天地真奥,对于修习者,无论天分、根骨、悟性以及心性都有所要求,而一旦修炼途中有所差池,心魔扰乱,走火入魔,则定然走上歧途,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如此,又岂是那心术不正的魔教中人所能练成,所敢练,怕不是徒然引火自焚。

    我看那人定然是在加入魔教之前便练成了我道家心法,换句话说,并非是我正道功法流入了魔教之中,而是那魔教以手段拉拢了我正道传人。”

    突然听闻这层意思,清机道人不禁眉头一皱,应道:“你是说,其人竟然会是那‘三清宗’的后裔传人?”

    “没错。”清殊道人目中光芒闪烁,“近日我又查阅古籍,昔日那‘三清宗’虽至灭派,门人几近不存,不过相传仍有弟子幸免于难,在宗门覆灭之后流落于神州大地,自此隐于山水之间,传宗接代,少为世人所知晓。”

    清机道人默然点了点头,道:“难怪,我当时听闻那人身携‘承影剑’便有所疑虑,如今看来,倒果真并非是巧合?”

    清殊道人沉声道:“又岂止是这‘承影’,别忘了先前可还有着一柄‘青薙’。昔日‘三清宗’内的两件至宝如今同时汇集,此外再加那会使我道家‘炁清剑道’之人,要说巧合,恐怕天下间再无这般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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