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五气朝元
零星的小叶睡莲漂浮在石栏杆外的溪水之上，片片青绿圆叶之间的水色透着深邃的黑琉璃色。
眼下，柳月亭已在宋铁柱的茶铺中休憩了一刻钟上下，自从方才他看到刘亦谋同那女子进入了对面街道上的一家店铺里后，一时也没有出来，此刻他正看着栏杆外的溪流有些出神。
如此过得一会儿，随后他忽地又看了看那放在一旁的箩筐，想着刚才自己去陈姨的“杏淮人家”时也没见她锁上院门，想来应是暂时外出去了，那兴许午时之前就应该便回，自己再坐得一刻钟过去就差不多了。
心中盘算定，他端起了杯子喝起茶水来，不经意间又往那对面街道上望了望，愕然间却是又在那边街道上的一条巷子口看到了方才那逛店的二人来，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到达那里的。
那巷子也没有正对着这边，当下从柳月亭坐的这个位置上，往斜前方看去就是了。
只不过是除了那巷口的一角，再往里去就被墙壁挡住不见了。不过这也不打紧，因为此刻那二人刚好就在那巷角处，正面对面地站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刘亦谋此刻是背对着这边的，不过看他侧脸微动，应该是在口中说道着什么。那女子倒是斜面向这边，不过也只见她不时微微摇头着，也少有开口言语。
柳月亭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那二人，眼下这坐在这里等待的时间里，自己只总想往那边看去。或许是刚才听到了宋铁柱口中对那刘亦谋的一番言语，心中多少有些存着担忧的缘故了吧。
他一番心猿意马，随后又觉得自己总这样看着别人也有所失礼，遂又回过了头来，端起了茶杯。
只是此刻那杯茶他刚喝得了两口就已然见底，遂又转身叫宋铁柱过来掺了茶水，罢了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不禁又转头往那对面巷子看去的一刹间，他口中“噗”的一声猛然喷出了一大口茶水来，接着手按胸口咳嗽不已。
原来方才他刚一喝水就正看到那刘亦谋于一番心急言道之中，忽地向着那女子双膝猛跪，仰头拱手，接着边口中殷切祈求着什么，边膝行着，挥舞着手臂往那女子的腿上乱抓过去。
而再看那女子乍然间正惊得花容失色，退后两步靠了墙，双手不住朝下推拒着那男子的手臂，同时又不时抬了头往柳月亭这边看来。
再而柳月亭这边，原本刚才他听了宋铁柱的话后还有些将信将疑，此刻眼见那厮果然竟尔如此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轻薄之事，脸上已生有愤愤之色。又想自己方才承师父传授了那招“烈火裁决”，眼下见到这等不平之事，自无可能坐视不管，再何况此刻那受害女子还在不住向自己目视过来求助，更无退缩之理。
当下也不再多作迟疑，携上了随身事物往那边而去了。
“雪灵姑娘，你就答应了我吧！”
“我刘亦谋保证一定会善待于姑娘的！”
……
一条临溪巷子口处，一男子双膝跪地，双手兀自向前抓舞中，口中还在不住向着面前的女子殷殷祈求着。
而那女子此刻则是正边朝巷子里面倒退推拒，又边口中惊慌劝慰着。
眼下正当这二人境况胶着之际，忽地一道清朗正气的声音从巷口处传了过来：“我说这位公子，既然人家姑娘不情愿，阁下又何必如此强人所难呢？”
此刻那正跪地祈求的刘亦谋闻声转头回来看了看，随后恨恨地叹了口气，向着那巷口的人道：“小子，你的松菇卖完了吗？”
说着，他站了起来，不情愿地回过身：“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眼下正站在了巷子口的柳月亭向那巷中女子看去，见她正微微弯了腰一只手抓握在大腿裤子上，抬了头咬着嘴唇怯生生地向自己看来。柳月亭向她微微一颔首，随后又向着那刘亦谋，口中虽然还有些气喘，不过声音依旧正气凛然：“阁下便是‘刘家堡’的刘亦谋吧，不过不管阁下是谁，都不该这般欺辱于人！”
那刘亦谋闻言轻笑一声，道：“既然知道我‘刘家堡’之名，何还敢管本大爷的事来？”
柳月亭道：“天下不平事，天下人尽可管得。”
“那你可又知道多管闲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刘亦谋又笑着说道，随后目光越过了柳月亭，往溪流对面的街道上看去。
柳月亭微微侧头往后面看了看，对面街道上的几道暗巷口处正有人蠢蠢欲动。他眼中异色闪过，又回过了头来向着那刘亦谋，正色道：“我看阁下既然崇尚武力行事，那便就不必多费口舌了罢。”
“好好好！”
那刘亦谋闻言抚掌连连笑道，随后又向着柳月亭趾高气昂道了一声：“那就出来解决吧！”当下言罢，径自笑着从巷子中走了出去。
柳月亭回头向他看了看，随即又回过了头来，走到那女子身旁，提了口气，一肃容向她言道：“姑娘你还好吧？”
那女子微微摇了两下头，随后看着柳月亭，眼含歉疚地道：“我没事，只是你这样没关系吧？”
柳月亭道：“我没关系，这原也是我天墨弟子的本分。”
说着，他又回头看向外面，“只是没想到这镜州城中还有这种家伙，”随后他又回过了头来，向着面前的女子郑重而道，“姑娘请在此等候，在下先过去了。”
言罢，他遂走回到巷子口，提过了那靠放在街道墙边的箩筐，然后继续向着外面的河边走去。
临溪的石栏杆上，此刻那刘亦谋正闲散地靠在了上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月亭提着一个箩筐向他走来。
“你不是第一个。”
待得柳月亭刚刚走到对面丈许之外站定罢，刘亦谋忽地口中突兀言道。
柳月亭不禁道了一声：“什么？”
那刘亦谋脸带轻笑，言道：“记得我以前也在这镜州城中遇到过几个你的同门，但他们也都像你一样不识时务，只不过好像最后似乎也没人讨得了好。怎么样，你……”
那刘亦谋兀自口中说道着，但柳月亭也未再答，眼下他好整以暇着，将箩筐放在了脚边，又不紧不慢地从中抽出自己的剑，提在了手上，随后方才目光平视了过去，口中淡淡道了一声：“便请赐教吧。”
“好得很呐！”刘亦谋闻言一窒，口中狠狠道，眼中恨色闪过，随后也不再多作无谓之言语，拔出腰间那柄缀玉长剑，与柳月亭短兵相接起来。
此刻周围行人见有人当街相斗，纷纷绕道而行，也有人远远观望了起来。当下那隐于各处暗巷间的人此刻也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一时也未有所动。
那对面的宋铁柱闻声也向这边看来，眼下正惊大了嘴巴。他记得自己明明刚刚才向柳月亭说了那刘亦谋的厉害手段，没想到这才一会儿不见，他就又轻率了起来。
然而，此刻那位他口中“手段厉害”的人，眼下和柳月亭缠斗着拆了十招不到就已然发觉不对劲，只觉此人的天墨剑法基本功真是格外扎实。当下遂一个后空翻接了几个后跃，拉开身距，同时口中喊道了一声：“小子，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刘家剑法的厉害！”
随即只见他边退行着，边举剑在身前凌空刻画，却是正在用剑尖凌空写字来。
不过待到他写完一个“字”往后退一步，再继续写下一个字之时，之前那个字已然闪烁着浮在了空中，仔细辨认去却又发现与其说那是一个“字”，还不如说是某种奇异的刻符咒印来。
当下他如此边写边退，片刻之间身前的半空中已有五个闪闪刻符。
随后只见他刚刻画完第五个符印之时，忽地斜身一闪，到了那五印列字的一侧，紧接着一挥剑往那五印上横劈一刀，随即那五个符印已然顺着他剑之余势，围着他的身边转起了圈来。再接着，他举剑向天，剑尖上乍然有光闪烁而逝，下一刻时，他身围那五个旋转符印上已然各生出了一道白色真气流，旋转着一一连接到了剑尖之上。
风开始在他脚下回旋，周围的落叶纷纷卷了过来，交织在了剑尖之上的光芒跳跃着，从下方旋转符印圈上而来的真气流愈发汇聚，渐渐形成了一个已有脸盆般大小的耀眼真元珠来。
“公子小心！”
眼下柳月亭正自犹疑观望之中，忽地一道女子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他回头望去，见此刻那紫衣女子正站在巷口处，目露关切之色。
随后他又回过了头来，心念电闪，当下那刘亦谋也不知是要施展什么招数，不过从那气势看来势道应是不小。又刚才听他口中说道，看来门中已有多位同门在他手上吃亏，自己万不可松懈大意。眼下见他这般施运剑法，身前正是大露空当，遂才当机立断了，举剑向他冲刺而去。
而此刻那刘亦谋施展招式还未完成，便即眼见柳月亭已然冲了过来，心中一凛，忙加紧施为，跟着便要挥剑。
同时柳月亭见他手上已然有所动作也是心中一惊，堪堪算是近得了身来便当即右脚踏前同时高举了剑，瞬息间以内息冲荡剑身，随即先前已然积蓄在剑身之内的火象真气骤然间从剑内激荡而出，一遇空气便即又自动瞬间爆燃，跟着柳月亭一个双手下劈之下，一招“烈火裁决”已然斩出。
似乎也是还没有想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果断迅猛，那刘亦谋心中正自惊异不止。
此刻眼看对方那一道刚猛杀招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当下自己这招“五气朝元”虽然将成未成，但也只得向前一挥而出。随后正料想着，也许这番威力上可能要差上一点，不过这等近距离之下，对方倘若身受此招却也非得重伤不可。
只是随即又岂料自己的这道真元珠往那柳月亭面前撞去时，竟然被他那柄吞吐着橙红色烈焰的剑直接从中切成了两半，而紧接着那剑上势头不减，又继续朝着自己劈来，大惊之下忙一横剑挡架。
只是又哪料在紧接着的“铮”的一声巨响中，自己手中的剑已然被斩成两断，又是一惊之下，口中刚叫得出一声：“你……”便即被一道剑脊重重拍在了肩胸上，身子连连倒退中，“扑通”一声从石栏杆上翻落了入河。
“公子！”
“公子！”
……
霎时之间，街道上各处传来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已然就从各处巷间冲出了许多人来。那其中有的人冲到了栏杆边就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河溪，还有的人挥舞着手中的家伙朝着柳月亭这边吆五喝六的，跟着就冲了过来。
“你还不快走啊！”
眼下，就当柳月亭正自原地伫立，脸有诧异之色时，一道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刚才那个紫衣少女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向自己投来有些焦急的目光。
“这些人……”
随即柳月亭刚开口说得了几个字，便被那紫衣少女拉着回入了刚才的那个巷子里，只是紧接着便已有不少刘家堡的人追到了此处。
随后二人便即在这镜州城中的各处巷道中一番穿堂过户、左穿右进，如此躲匿了一阵方才甩掉了那身后的许多追逐之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