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烈火裁决
“月亭，你感觉怎么样？”
二人出得镜州城来，回程路上，金燕看着此刻正满头大汗的柳月亭，关切地问道，而另一边的柳月亭此刻已然又是背负上了那个箩筐。
原来刚才从那杏淮人家出来之后，二人便一路开始讨论起要给师父买点什么东西才合适。后来在路过集市时，金燕忽然就灵机一动，买了一些这青凫国本地少见的“石首鱼”，兴致勃勃地要准备回去给师父做点好吃的菜肴。
只是这“石首鱼”本是那东海之滨特产，虽经由了行商运送入了这青凫国，一路之上却是使用了大量冰块才得以保存。
当下师姐弟二人买下这数斤石首鱼时，店家便往箩筐中加了一些碎冰保鲜。
不过也兴许是金燕以往也没见过这等稀罕鱼类，于是就生怕那鱼路上就坏了，便也不顾那店家和柳月亭的极力反对，又坚持地往那箩筐中加冰得满满的。只是这样一来那箩筐就不知道重了多少，柳月亭此刻汗流浃背间，只觉得脚步真是沉重无比。
“师姐，我觉得还能行……不过，”柳月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鱼真的需要这么多冰吗？”
“是啊！”金燕兀自笑嘻嘻地道，“这是海鱼呀，就是要多放冰才能保持新鲜呢！”
“那好吧……”
柳月亭自忖也并不精于这厨房之事，当下也只得无奈叹道。
沿着了镜州城西城外的林间古道走了数里之后，快到之前那处林荫茶铺时，二人突然间便听到那前方林子之后，一阵许多人一起高声欢笑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相视而笑，都想着看来那店家小哥现在生意还不错呢。
不过待得走到了那处路口，二人往那茶铺看去时，才发现情况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只见此时那处茶铺中正站着了许多人，个个均作了山贼打扮，此外茶铺内的桌子都被打翻了来，凳子也四处散落着，而那店家男子正自趴在了地上，一脸的苦相。
此刻他面前站着的一个人正在不时用脚踏在了他的肩膀上揉踩着，周围众人不禁纷纷嬉笑不已。
“你们是什么人！”
师姐弟二人见状当即便赶了过来，眼下柳月亭正向着那些人厉声道。
闻言，那边的众人停止了嬉闹，齐向二人看过来。
其中刚才那位用脚踩人的男子此刻将鞋背在那店家身下擦拭了几下，然后走上了两步，向着二人笑道：“你们又是谁，没看到本大爷正在找乐子吗？”
“两位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吧！”
那地上的店家此刻认出了二人，口中有些凄厉地喊道。
“哈哈哈哈……”那踩人男子此时高声大笑了起来，随后向二人道，“你们听到了吗，叫你们不要管闲事啊！”
“不管你们是谁，在此这般欺压良民便是不该！”却是金燕此时口中娇声叱道。
“什么？良民？哈哈哈哈……”那男子闻言又笑了起来，周围人群中顿时也有人跟着笑了起来，随后那男子又道，“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
眼见那一众山贼此刻笑得人仰马翻的，金燕当下秀眉一蹙，厉声道：“我们不用知道他是谁，我们只知道此刻正在欺辱于人的却是尔等！”
“好好好……”
那男子笑中连连叫道，随后面色一凝，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谁，那我便告诉你们我是谁。那尊姓一岳，大名横江的，便是在下了。”
岳横江？
金燕和柳月亭二人相顾骇然，这名字他们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此人原本是那中原一带有名的河盗，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做上了那山贼勾当，还伙同了一众山贼团伙创立了一个叫做“绿林兄弟会”的山贼帮派，这几年间也时常在青凫国中活动，不但占山为寇，劫掠行商客旅无数，兼还打家劫舍，滋扰青凫子民无算。
“你便是那‘绿林兄弟会’帮主岳横江？”
金燕此刻当即踏前一步，厉声问道。
“没错，”看到二人仿佛正晓得自己，岳横江有些得意洋洋地道，“你既然已知晓了我们兄弟会的大名，那你就也当晓得地上的这位老兄，那可原本是我们兄弟会中的二把手了吧？”
金燕二人闻言往那地上之人看去，那人见状慌忙道：“二位不要相信他啊！在下早已脱离了兄弟会十多年了，眼下也只想做点正经营生啊……”
金燕此刻不由心念电闪，眼前这店家小哥的身份虽还待确认，不过那自报家门的大盗岳横江却是跑不掉了。
眼下自己这番下山来虽不为专门除暴安良，不过既然撞见了这等不平之事，自己身为天墨弟子又岂有退缩之理。
又所虑者那岳横江此刻身边带了好多爪牙，若是真要动起了手来，自己和师弟二人难免寡不敌众，却又需得想个法子才行……
“哼！我并不知道这位小哥是谁，不过对于阁下的名声倒是有所耳闻！”
金燕自忖思索妥当，当下遂定心道：“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我们就会怕了你，此刻我们后面还有不少同门正在往这边过来，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天墨弟子个个皆是嫉恶如仇之辈，你们要是识相的话……”
“哈哈哈哈－－”
还没待金燕说完，那岳横江便仿佛听到了多大乐事一般，又大笑了起来，随后于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间，强自辛苦地向周围众人道：“你们听到了吗，一介小小女子还敢在我们面前说什么‘嫉恶如仇’？”
周围那一众山贼闻言不禁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金燕当即俏脸一沉。
岳横江笑了好一阵，这才好不容易勉强止住了，抚掌而道：“很好很好！你们两个天墨小弟子真是无知无畏。我不管你们还有多少同门要来，但倘若今日我等兄弟被你们两个小弟子的几句口舌之言吓退，那以后也不用再混了。”
金燕此刻口中又唾弃道：“我看你们可不就是一群只敢仗着人多势众的乌合之辈吗，难道也是要顾及颜面的吗？”
“好、好！”闻言，岳横江口中桀桀有声，脸上狞笑之色闪现，转头往身围众人看去，用手指向那周围一干人，转动着指了一圈，同时口中喊道了，“你们，谁都不许帮忙啊！”
随后他又转回了身来，向着二人勾了勾手掌，笑言道：“来吧，你们一起上吧！”
金燕刚才搬出天墨弟子的威名，又说自己这边还有后援没来，原本是想看看能否让这帮人知难而退，后被岳横江和他的小弟们一顿嘲笑，当即便脸色不悦，不过后来又看到岳横江这厮竟尔如此托大，竟然还想要单挑。
一时不禁正中下怀，心下暗喜，当下遂回过头来对柳月亭说道：“月亭，你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教训那贼人！”
言罢，她随即便拔出了自己的白虹剑，抬剑一指前方，口中娇声叱道：“哼！那就请赐教了！”
“哎呀！这位小娘子，你可千万别要冲动呀……”
却是此刻眼看那女子竟似不知天高地厚般的准备要和岳横江动手，地上的那位店家老哥当下慌忙之间正自口中喊叫道。
金燕这一正要出手间，闻声不禁一窒，脸上红了红，随即便向那地上之人怒目而视，口中嗔道：“你还说！”
那人遂只得讪讪不语。
随后金燕也不再理会他，手中剑光一闪间，已然冲了过去。
那边岳横江见状，回身不慌不忙地从一张桌子上抽出一柄刀来。
只见那刀刚拔出来一点时，乍一看就是那普通大刀的造型，不过待得完全抽出来时竟尔几乎有一人之长，却是一柄加大号的坠环刀。
长长的刀身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看着颇有几分骇人之象。
岳横江抽出那长刀后，回身便格挡下了金燕的一招攻击，随即二人便近身械斗了起来。
此刻周围的人都散了开去，将二人围在了中间的一块圆形场地上。柳月亭看去，师姐此时正在使用金象剑法对阵那岳横江。
而天墨门中的金象剑法本是一道蕴含着两仪之道的攻守兼备的剑法，讲究圆转自如。不过当下柳月亭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此刻那岳横江手中一柄硕大长刀挥舞之间竟也防守严密，师姐一时间却几乎连近身的机会都少有。
他知道师姐刚才叫他在旁边看着是不放心他的安全，但此刻眼看如此形式，内心又不禁隐隐担忧起来，遂将那箩筐的盖子打开了来，将自己的那柄绑在了内壁上的佩剑取出，握在了手中。
“呀！”
突然之间，金燕左边肩头被岳横江倒转的刀柄杵击了一下，不禁口中轻呼了一声，余力之下，一时身形便往后不住踉跄而退。
岳横江一击得手，面上甚有得意之色，当即便伸出了一只大手向着那正倒退不稳的女子肩头处抓去。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岳横江心中不禁一喜，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周围兄弟们的欢呼之声，不过下一刻，在这道虚无的声音之外，他忽地又真切地听到了旁边乍然传来的一道急急破风之声。
当下本能反应间，他当即忙横刀一挡，紧接着自己的身前便“呛啷”一声传出了一道刀剑撞击的声音，定睛看去时，原来却是那刚才还站在一旁的少年，顷刻间已然举剑攻到。
“你没事吧？”
柳月亭一击挡下了岳横江，随即转头向着那倒退不稳间，一跤坐倒了的金燕，口中焦急道。
“我没事，你小心了！”
金燕此刻坐在地上，不顾那肩头的一阵剧痛，抬头向着柳月亭咬了咬嘴唇道。
接着来，岳横江遂又对上了柳月亭的剑法，原本从刚刚那招裹挟了隐隐风声的一击开始，他就暗自惊异，此刻和柳月亭来回递招之时又是一惊。
原本明明都是同样的剑法，不过因为柳月亭那敏捷不凡身手的关系，一上来对上岳横江便不像金燕那样落于下风，甚至十数招之后还让他找到了一些对手的破绽。
那岳横江虽然对上金燕时一套刀法使得圆转自如，但使用这般长刀作战，出刀与变招之间却终究还是会有所停顿，而柳月亭则常常利用了敏锐身手的优势，屡屡抓住了岳横江出招的时机，长剑递出时或削或刺间，便迫得岳横江连连断了招式。
“小子，你很奸诈嘛！”
岳横江几次三番被打断出招，不禁脱口喝骂道。
“只怕奸诈不过阁下！”
柳月亭手上丝毫未缓，口中道。
“好好好！”
岳横江不怒反笑，不过凭他作为一名老江湖，临敌经验是何等丰富。
随即只见他做了一个双手握剑从右往左横扫的动作，柳月亭见状果然挥剑往他的右身位斩去，又想要削他的两只手腕破招。
不过真待得柳月亭的剑快要划到位时，他右手握剑忽地往下沉去，同时左手松开剑柄往柳月亭的右肩头拍去。
柳月亭回防不及，肩头中招，随即身子也顺势往右侧去，岳横江见状举刀便往他左肩劈下。
只是随后眼看就要砍中时，只见柳月亭右转身中，左手一抬，已然将手中的剑鞘横在了上方，下一刻那长刀便在这剑鞘上划出了长长一道火花。
原来刚才柳月亭拔剑后却并未丢弃剑鞘，在这原本无法还手的紧要关头间，他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练习的那套双刀流剑法来，当即便将那左手中的剑鞘当了副剑来作格挡。
天墨门标准弟子佩剑的剑鞘同样也是使用钢材制成，柳月亭此刻看了看手中的剑鞘，除了有一丝细微划痕其他也并无异样，当即微微一笑，同时使用了长剑和剑鞘战斗了起来。
岳横江乍一对上这等剑法，一时间连连受挫，十数招下来自己竟已然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就算是在这只全力自保的状况下，自己还是被那奇怪的剑鞘给扫中了几次。
一想到这若不是剑鞘，而是那真正的刀刃……
岳横江不禁心下大骇，冷汗涔涔，正想自己纵横江湖，但以往也从来未曾见过这等剑法，随即又一想一个人的左手相比起右手来，始终会力有所不及，当即果断使出全力将手中大刀往柳月亭的左侧身子连劈了数下。
而柳月亭那边，当下他在连连使用剑鞘格挡之际，忽地在其中的一击之中被震脱了手中的剑鞘。
“小子，你花招很多，就是太鲁莽了！”
岳横江见状大声喊叫道，同时当即横刀从右往左奋力一个横扫间，已然狰狞扭曲着的面目上口沫横飞地道：“这会让你丢掉性命！”
柳月亭刚才连连格挡重击之下，左侧半边身子已然隐隐发麻，剑鞘脱手后又怔了一下，此刻面对岳横江这凝聚了全身之力的雷霆一击，一时竟似已无法动弹。
眼看此刻那吞吐着狰狞寒芒长刀顷刻间电光火石般地从左扫来，而自己因为刚才怔住的一瞬，眼下已然躲避不及……
就在这生死一瞬，刹那间他忽地又感觉到肩头上被人踩踏了一下，接着自己的身子在那余势中不住往后倾倒间，堪堪躲去了那夺命一刀来。
随即只见刚才柳月亭的站立之处，上空，金燕借由了方才踩在柳月亭肩上地那股力道，此时已然凌空而起，同时右手握剑正平指向右，随即又斜举指天。
在身子升到了最高点开始下落的同时，她的左手也倏地往上握住了剑柄，随即，那柄“白虹”剑之上猛然爆发出了一道耀眼之极的橙色烈焰。
巨大的火焰声呼啸着。
下一刻，如同那从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女武神一般，金燕从空中急急而落，同时将着手中那柄此刻仿佛挟裹了骄阳烈焰的长剑从岳横江的头肩上方，当空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