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犀
皎白月光映落山野，眼前山路依旧是幽深黑暗。
不知何时，四野已是寂静下来。
就连鸟兽虫鸣，都不复见。
姜宿这里神情平静，只是将那柄用黑布包着的长剑解下，取在手中。
此处已经离开泠水妖府数里，失去气运笼罩。
天穹垂落的月华灵气，又逐渐稀薄。
有山间鬼怪出没于此，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只是让姜宿有些意外的是，直至四面八方重新传来虫鸣聒噪，也并没有鬼怪现身。
“这柄剑，是从何而来。”
蓦地，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自寂静山间传入耳畔。
闻听此言，姜宿不禁瞳孔收缩，抬首望去。
数丈外的山石之侧，静立着一个形容俏美的白裙少女。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是突然出现，没有半点征兆。
姜宿并未开口，而是将幽冥妖火映于双目，朝着白裙少女看去。
人族。
命火通玄境。
见姜宿不语，白裙少女眸光微冷，道：“莫非你听不到我说的话么？”
其身周有着浅白玄光流转，气息淳厚，纱袖间更是隐有法器灵光。
修业之精纯，比那些泠水之庭的精锐守门妖怪，还要更胜一筹。
姜宿略一沉默，道：“听到便要回答么？”
白裙少女怔了一怔，随后冷笑道：“你这厮以黑袍罩身，藏头露尾，想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罩袍阴影之下，姜宿哂笑一声，心神深处有冰冷杀意汹涌而起，道：“那你要如何？”
白裙少女目光轻颤，道：“将这柄剑予我，可放你离开。”
正说话间，幽暗山林之上，又有半透明的玄气波纹逸散开来。
数个人族分别御使着赶路法器，几番纵跃，陆陆续续落至此处。
命火通玄境，尚不能御器飞天，只能御器滑翔。
“白露师姐，你怎么忽然落了下来？”
“白露师姐，你有没有事？！”
甫一落下，便有两人围拢在白裙少女身侧，神情关切。
唯有落在最后的玄衣青年，先是打量姜宿一番，随后有些疑惑地朝白裙少女道：“钟师妹，师尊命我等先行前去泠水之庭，你停在此处做什么？”
钟白露望着身周喋喋不休的两人，神情不耐，随后抬首看向玄衣青年，道：“张清师兄，你看此人的剑。”
张清侧过头去，望向姜宿持着的黑布长条，道：“这柄剑怎地了？”
钟白露道：“此剑虽然不曾外露，可其气息却晦暗渊深，锋芒藏于幽静之下，决计是一件上好的通灵之器。”
张清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我等乃是灵犀山界的弟子，又不是土匪山贼，你在这里窥探他人之物，岂不是拦路打劫的行径么？”
此言落罢，他便向姜宿拱了拱手，“我这师妹行事不问因由，素来随心所欲，让道友见笑了。”
其命火修业比之钟白露更甚，自然早就察觉到了姜宿的灵蕴气息。
在其观来，姜宿这里，定然是人族无疑。
钟白露身侧的另外两人，望着姜宿这里，原本想说些什么。
可在张清严厉的目光之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讪讪闭上了嘴。
钟白露看了眼姜宿，目光颤动，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之后，她同样与那两人一般，转身随张清离开了此处。
玄黑罩袍之下，姜宿望着黑暗中远去的四人，沉默不语。
四个命火通玄境。
其中的钟白露与张清，更是玄气深厚。
显然不是寻常弟子。
若是此时出手，自己并无十全胜算。
“灵犀山，钟白露。”
姜宿暂且按下心神深处的冰冷杀意，继续朝着白莲观所在之处行去。
月明星稀，朝暮轮转。
直至天幕灰蓝，天光渐起，姜宿也不曾再遇到其余山精鬼怪。
白莲观，位于莲花山山脚。
此地楼阙栉比，宫观连绵，灵气盛盈。
虽然比不上泠水之庭，可也算得上是一处修行宝地。
观门之外，早有白莲观弟子在此轮值，日夜等候。
见姜宿行至观门之前，有青袍弟子迎上前去，笑容和熙：“道兄可否掀开罩袍，露出真容？”
姜宿颔首，伸袖上掀。
清凉山风拂过，吹起黑袍少年漆黑如瀑的发丝。
宽大的黑袍衣袂飞扬，将其映衬的愈加清美白皙。
那青袍弟子怔然片刻，尽管已经见过其形影传书，心下还是有些惊叹于其骨相。
待其回过神来，面上挂起笑容，朝着姜宿道：“原来是姜宿道兄，赵易师兄早已发回传书，道兄随我来便是。”
姜宿道：“有劳。”
青袍弟子笑道：“道兄客气了，近日观中来客颇多，前观的楼阙已经住满，我等须得前去东厢。”
此言落罢，他便引着姜宿进入观中，朝着东厢所在的诸多阁楼行去。
约么行过半炷香工夫，青袍弟子停在一处幽静阁楼之前。
侧过身来，朝着姜宿道：“道兄，这里尚且无人居住，你便暂且在此休憩，每日的清水斋饭，自然会有杂役送来。”
这座阁楼有着诸多树荫掩映，极是安静。
姜宿点头，道：“谢过道友。”
“道兄请。”
青袍弟子走上木阶，为姜宿打开阁楼大门，语气稍稍有些变化，“三日之后，观主会设下灵宴，款待居于此处的诸多人族道友。道兄若是有意前去，到时候自有观中弟子来请。”
姜宿心绪流转，似是有所察觉，摇头道：“白莲观主能够借地暂歇，如此款待已是足够，这灵宴，我便不去了。”
“道兄自便即可。”
青袍弟子并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兄可自行休憩，我便不再叨扰。”
此言落罢，他便转身走下木阶，离开了此处阁楼。
姜宿微微拱手，还了个礼，随后便关上阁楼大门，回到了静室之中。
阁楼的分布与陈设较为简单，除却修行静室之外，还有简易的丹房与丹炉，以及两间侧室客房。
只不过其所摆放的床榻、垂凳、桌案、布帘等等家什，皆是使用了灵木灵材与上好的丝帛绸缎，在用材之上并未节省。
“住惯寒池山的简陋石屋，这里的阁楼与之相比，倒是要舒适多了。”
姜宿走入静室深处，坐在铺着柔软绸缎的榻台之上，心神稍稍放松些许。
早在方才，其便细细察探过四周。
此处并无暗阁，也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只是这白莲观主，此番将许多祈明山境之中的人族，聚在一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姜宿轻轻阖上双目，心绪翻涌间，依旧时刻使着幽冥妖火引动天地灵气，修行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