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维瑟米尔
凯尔莫罕的冬天很快便在维特每日的训练、狩猎中悄然过去。
白石之河的上游开始奔腾，干枯的老树绽出新芽，除了远处山脉的峰顶依旧覆盖着积雪外，一切都重获新生。
紧挨巨龙山脉，地处大陆东北方向的科德温王国的初春，依旧十分寒冷。
不过这也该到安稳生活了一整个冬天的猎魔人们离开的时候了，无论是为了学派的存续还是自己的生存，他们都不得不踏上这场可能有去无回的路。
这就是猎魔人的宿命。
艾斯卡尔和兰伯特早在路上积雪彻底融化的前几日便向着亚甸的方向离去，他们准备在路上一边寻找委托，一边前往约定好的地方。
而今天，是维特与杰洛特准备离开的日子，两人原本打算牵着马偷偷离开，岂料刚到马厩就看见心知肚明的维瑟米尔等在那里了。
“你们两个可都是我亲手养大的，还能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嘴角露出苦笑。
维瑟米尔这几年的积蓄，大部分都花在了维特这批学徒青草试炼的魔药上，剩下的也在为维特置办轻甲与镀银长剑时用掉了。
代步的马和砍人用的钢剑，维瑟米尔算是无能为力了，不过维特此行的目标是科德温境内的班·阿德，倒也不算太远，而且这位为后辈亲人们奉献一切的老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维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以男巫学院闻名的班·阿德，能够亲手将属于自己的马和钢剑赚到，同时他也没忘了回报维瑟米尔的那份。
“老爹，我把之前得到的，沼泽女巫和老矛头的战利品放在大厅里了，麻烦你帮我拿去维吉玛卖了，反正你要顺便从那边去维登王国。”
“你怎么不拿到班·阿德去卖？”维瑟米尔脱口而出。
“科德温这里的人都太抠门了，肯定没泰莫利亚的人大方，那可是我和杰洛特一起狩猎的战利品，他也想卖出个好价钱。对吧。”维特用手肘捅了捅杰洛特。
“没错。”杰洛特点点头。
“拜托你了！老爹。”
“你这臭小子。”维瑟米尔哪会不知维特的意思。
他把手放到维特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的天赋让我感到心惊，我甚至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猎魔人大师的影子……”
“……你的法印天赋像狮鹫学派的猎魔人大师，拉尔维克的埃兰。战斗风格却像毒蛇学派猎魔人大师伊瓦·邪眼，那般不顾一切。但你知道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维瑟米尔所说的这两人分别是狮鹫和毒蛇学派的创始人，也是由阿尔祖与他的老师科西莫所制造的，最初的那批猎魔人。
“他们都是最初的猎魔人吗？”维特问道。
“不……”维瑟米尔双眼瞪大，突然用力抓住维特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让维特皱起了眉。
“……他们都不在了！”维瑟米尔怒吼道：“或许没死，但也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苟延残喘着。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是他们那令人嫉妒又畏惧的天赋！创造他们的阿尔祖也死于他自己的自大与疯狂！”
维特沉默了，按照前世所看原著的记载，猎魔人们是在这个世界的第十世纪末被创造出来的。
现在是1262年的春天，此间相距不过三百年，凭借现在有些残缺的青草煎药，都能让突变过后的猎魔人们活上百年，眼前的维瑟米尔更是那个辉煌时代的见证者。
可想而知最初的那批猎魔人，拥有的只怕是更为漫长的寿命，但他们为何全都销声匿迹了呢？
狮鹫学派创始人，拉尔维克的埃兰，因其对猎魔人法印的独特理解与创造闻名于世，但狮鹫城堡凯尔塞壬，却因此受到了施法者们的觊觎，毁于一旦。他自己也自此在历史中失去了踪迹。
伊瓦·邪眼建立毒蛇学派的最初愿景，是对付他通过自己独特的邪眼所看见的，在未来入侵世界、掀起末日灾难的狂猎。
然而身处尼弗迦德境内的毒蛇学派城堡，格斯维德，却因为毒蛇学派猎魔人们高超的剑术，卷入了帝国权力斗争的漩涡，被彻底化为废墟。伊瓦·邪眼也随着格斯维德的陷落，隐于尘埃。
而身为猎魔人的缔造者、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法师之一，阿尔祖的强大不言而喻。他的死亡却充满了荒诞。
阿尔祖在马里波城降下名为傲慢的天罚，从他自创的法术：阿尔祖召唤术中走出的，不是他所预想的容易掌控的空气精灵。
而是有数百米之长、身型庞大的巨型蜈蚣，涎魔。在降临之后，无比愤怒的恶魔片刻间便将半个城市摧毁殆尽，它的召唤者阿尔祖也没能幸免。
猎魔人教团也因为阿尔祖的死亡，以及施法者们的出走而分崩离析，各自为政。
在得到火焰符文之后，维特想的正是要在这猎魔人世界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留下辉煌灿烂的一笔，所以他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杰洛特，想要离开凯尔莫罕。
这一切自然被关心他的维瑟米尔尽收眼底，于是才有了今日的当头棒喝。
“孩子……”维瑟米尔松开手上的力道，又揉了揉维特有些酸痛的肩膀，“……看到你的天赋，我很高兴，因为凯尔莫罕必将在你手上存续下去。但同时我又很害怕，害怕你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就急于闯出个名头，从而暴露自身的恐怖天赋……”
“人类把我们当作异类，而我们在最初时又是法师们的工具，没人会在乎手里面的剑怎么想！如果剑坏了就会被取代，如果太锋利又会被人害怕伤及自身……”
维瑟米尔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盯着维特同样通红的眼睛。
“……维特，我不是要你压制自己的天赋，也不希望你变得畏手畏脚，但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行动，警惕从暗处刺来的剑。不要急，你的时代终会到来，在那之前，先成为合格的、平庸的猎魔人吧。”
“老爹……”
维瑟米尔低头将杰洛特与维特推开，转过身，笑道：“可别小看了平庸的老猎魔人，我和我的导师巴明大师，可是从那个时代活到了这个时代！”
“走吧！维特，谨记中立之道。”
维特跟着牵着萝卜的杰洛特，从来时的路离开了凯尔莫罕。
期间他频频回头，那个苍老的身影一直屹立在大门附近。
正如每个凯尔莫罕的冬天，老猎魔人永远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好像他永远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