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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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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皇后接到书信,很是踌躇了一阵。

    她知道,接晴儿过去,免不得祁恒又掺和在里头,可若径直拒绝,又怕曦宁寒心。她若不放心,又要闹的。

    她思虑再三,回了一封信,只说已经令太子收养晴儿,假称晴儿为一名东宫妃子生下的皇子,如此名义上她便是太子的长子,若是太子没有嫡子,她便是最受支持的继承人,并奉上小皇子出生时群臣往来书信作为凭证。

    殷皇后同时忍不住在心中将曦宁斥责了一番——她早预料到,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定然禁不住那男人三言两语的挑唆怂恿,就要听着他的话,将晴儿接过去的!

    曦宁看了信,受了一番训斥,委屈得很,又得了殷皇后的保证,衡量一番,果然不再提起接晴儿来东魏的事情。反倒帮着殷皇后敷衍祁恒,只说孩子还小,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还是算了。她知道他心里有气,可是那没什么要紧的。

    从前,日日见不到他的时候,她日日期盼着他们见面。如今能够常常见到了,反倒不想见了。

    或许,嫁给谁,都一样么。

    她知道怎样成为一个妻子,知道如何做一个完美的当家主母——她的母亲已经做了示范。她轻而易举便能料理好后院那些事,没什么难的。也正因没什么难的,才令人厌烦。最令她厌烦的,就是为了争夺男人而费尽心机的女人。

    随着一个个不安分的侍妾径直被废,后院诸妃渐渐懂得了生存法则,特别是,当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祁恒纵容曦宁发落那些妃子之后。

    唯有孟侧妃是个例外,孟侧妃为六皇子抚育长子,是头一份功劳,曦宁对她始终客气尊敬,祁恒也一贯宠爱她。只是孟侧妃性子孤僻人性,为后院诸人不喜。且她心里眼里只有六皇子。因此,她始终孤零零一人,没个朋友。

    一日,曦宁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心头忽地飘过一个挺拔的影子。她心生一计,召来林庭,如此这般吩咐一番。末了补充一句“不许告诉祁恒”。林庭抬起头看看她。曦宁警告地看着他:“说不许就不许!”

    林庭经过权衡与选择,决定不将此事告知祁恒。毕竟曦宁要做的事情,如让祁恒知道,不知又有怎样的风波。比起乖乖报信,他倒想看看,祁恒那时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静和长公主喜爱热闹,这一日,她又设宴邀请一众皇亲贵族于府内园中赏花。长公主府邸的园林占地广阔,花木扶疏。如今正是鲜花盛开的时节,东魏四季分明,不似南梁只有夏冬二季,不是极湿冷就是极湿热。春日凉爽,景色美丽。曦宁自然受到了邀请,曛儿仍旧活泼地蹦蹦跳跳,四处张望,一面急切地探问侍女:“四哥哥到了吗?”曦宁瞧她一眼,闷闷不解:“若是真的喜欢,在一起又何妨呢?”曛儿一听便红了脸,急道:“你这是什么话!”曦宁也知不好,便没再说。两人相望不言。曛儿猝然望向身后,怒声道:“杜临川!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曦宁诧异地转头,只见杜临川阴沉着脸从树后冒出来,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怪她没有分寸,教坏了曛儿。曦宁表情淡淡望着他,表情十分坦然。

    既是赏花宴,且长公主府中没那么多讲究,曦宁便一直同曛儿一道在园中散步。她见杜临川行踪鬼祟,招手吩咐林庭几句。林庭退下去往了别处,杜临川明知有诈,思量一番,还是转而去监视林庭。他追随至一片奇林怪石之间,林庭忽然从后劈过来,二人斗得难舍难分。曦宁拉过曛儿来,两人一同观看。曦宁看得津津有味,曛儿目瞪口呆。曦宁心情愉快地问:“你猜他们两个,那个会赢?”“自然是临川了!”曦宁不作声,转眸望着那两人。可是,杜临川竟渐渐落于下风。看得曛儿急起来:“杜临川,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侍卫都打不过,也不用领兵指挥千军万马了!”杜临川好容易控制住手中的剑,沉下脸,回头冲曛儿道:“你闭嘴!”曦宁摇摇头,故意以一种惋惜且失望的音调说道:“一介莽夫而已。咱们走吧。”

    她的话音清楚地落在杜临川的耳朵里,他回过头,挥剑刺向林庭,林庭却避开了,又回到曦宁身边。

    “你想跟着本宫,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曦宁轻声笑了笑,看见杜临川满面阴沉,她心情越发舒畅,便对曛儿说,“咱们走吧。”曛儿看看曦宁,又看看杜临川,忽然将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望向了别处。

    “四哥哥,我有办法让明漓公主帮你。”曛儿一本正经地说。四皇子终于看向她,一副逗小孩的语气问道:“什么办法?”“你去问问临川喽!”四皇子忽地沉下了脸:“别胡说!”曛儿委屈:“怎么不行?”曛儿忽然觉得,四皇子也不是那么聪明厉害的一个人。

    曛儿回过头来,拿这件事当作笑话讲给曦宁听:“我对四哥哥讲,临川总要盯着你不放,干脆就撮合你们,这样他便无需忌惮着你了,他竟然训了我一通,不识好歹!”曦宁冷冷地回头盯着她。曛儿瞪大眼睛,委屈道:“你也要生气吗?反正六哥哥对你也不好,他那个侧妃儿子都生出来了!”曦宁略微顿了顿,转过头去,说:“他没有对我不好。”撒谎!曛儿心里道。她又将这件事讲给杜临川听,果不其然,也挨了一顿骂。

    “你们现在一个个的说我的不好,将来才知道感谢我呢!”她喃喃念着。

    曦宁心里好笑,又见林庭在一旁默不作声,立即道:“不准告诉他!”林庭扯了扯唇角,默然片刻,小心问道:“照您说的办了,武城公府那位世子已经起疑了。只是,这样的事,是否要向殿下那边告诉一声?”

    “不必。”她淡淡道,“与他无关。”

    她看向林庭,心中思索,他是那一边的人呢?大梁,还是东魏?

    林庭察觉她在审视他,只恭敬地低下头去。

    过了一阵子,朝中起了波澜。皇帝夺了四皇子的兵权,朝野震动。

    祁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那件事情如此蹊跷。召来林庭一问,顿时震怒。林庭安静地站立一旁,觉得自己的隐瞒都是值得的。

    “我没怎么样呀!”面对祁恒的质问,曦宁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何必发这么大脾气?”说着她的思绪转向了别处,轻快地说道:“说起来这一日日的,都快把我闷坏了——”“曦宁!”祁恒轻斥,盯着她:“我在与你说正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武城公府是你能找惹的吗?”曦宁从椅子上站起来,嘟囔道:“与我有什么干系?我明天还要去找曛儿呢!我困了我要睡了!对了祁恒哥哥。”她转过头叮嘱一句,“你今晚去张氏那里,记住,张氏,别去错了!”

    那封信他特地查验过的。杜临川心想,仔细查探后才交给了四皇子,怎么会惹来陛下的雷霆之怒?

    他惹我不高兴了,他该死。只是没想到,皇帝只惩处了四皇子,碍于武城公与杜家,并未严惩杜临川。曦宁觉得这正是皇帝所期待的。四皇子母族强势,他又手握兵权。皇帝需要一个把柄,一个合理的借口,除去四皇子的兵权。

    这多出来的权力,要分给谁呢?

    皇帝下令,六皇子领兵西征。

    曦宁心想,韦贵妃确实是个令人念念不忘的美人呢!

    不过,如此一来,六皇子不免成了众矢之的。

    都是棋子罢了。

    东魏西边是北周,一个强悍不亚于东魏的民族。祁恒从前从没领过兵——不,或许是领过的。曦宁想,东魏与南梁的那一场战事,大约便是祁恒与东魏里应外合,才会屠了整座边境的城市,以致南梁东北大片土地沦陷。

    和亲,和的是什么亲。何为仁?何为义?仁义是君子的专利,旁人使用即是僭越。是非成败从来不是女人有资格考虑的东西。女人,从来不能做自己的主。只有从父命,从夫命,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在东魏与南梁的纷争面前,她和祁恒,算什么呢?

    曦宁读书到很晚才上床歇息,迷迷糊糊之间有一双手搂住了她,她缩着蹭了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忽然清醒过来。

    是祁恒。他贴着她的额头,轻轻亲吻,他怀里还是很暖和,可惜曦宁没有动,没有像从前那样贪恋他的怀抱。良久,他低声道:“你就那么不想我陪着你吗?”曦宁淡淡道:“去吧,这样一来,你就有自己的后援了。”“你倒是为我考虑。”他轻嘲一声,却听她缓缓道:“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其实……这是父皇的命令。”她清楚地感到他震了震。“为什么要听他们的?”他质问道,“他送你来和亲,他没有资格要求你去做些什么!”

    曦宁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

    “他想要你做皇帝,我想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毕竟,你娶了别国的公主。可是这一点太明显了,我想用不着我来告诉他。”她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臂弯里,轻轻笑着,“父皇想要如此,我便成全他。”

    祁恒很久没有说话,回过神来,他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意识到她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曦宁才想起自己昨夜一时兴起,竟在祁恒面前将自己所做的那件事推给了父皇!她心里琢磨他信了没有呢?她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幸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一定是睡昏了头了,睡前不该读那些复杂的策论的……都怪他扰她睡觉!他的怀抱太温暖了,蛊惑着她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祁恒心中想的却是,总有一日南梁会纳入东魏版图。到那时,她一定会很伤心。她的国家早就抛弃她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放在心上呢?她的心,还是不够狠。

    有些事,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

    孟侧妃一定要跟随祁恒前往边疆,为此甚至愿意撇下长子。祁恒见曦宁懒洋洋的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一句关心没有,竟真答应了孟氏。顿时,朝中上下一片讨伐之声。

    “真是糊涂!”曦宁进宫时,皇后为此事斥责于她,“曦宁,你也该劝着他!他是去打仗的,怎么能带着侧妃同去,孟氏竟舍下孩子,真真荒唐!”曦宁不咸不淡道:“孟侧妃也是惦念殿下,有她服侍着也并非什么坏事。”其实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不重要。

    曦宁不想操心那些没用的,临行那几日,将祁恒拉到自己身边,将脑袋搁在他的臂弯里蹭啊蹭,又问他府中事宜打点得如何了。祁恒惊异地望了她一眼:“没什么要打点的,不过,我不在这一段时间,府中事务要你来操劳。”曦宁一怔,沉思片刻,召来一个妃子,将协理管家之权给了她。“别瞪我。”曦宁撇撇嘴,悄声道,“你又不是不知,张氏是皇后那边的人。左不过是分一些权,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祁恒看着她,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坚定道:“我看,你就是懒得管家。”“我才没有!”曦宁板起了脸。祁恒见她又要炸毛,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安定了些,偷偷转过眼瞧他。祁恒不作声,他当然希望离开的这一阵子她能乖乖的,可是殷皇后都管不住她,他也不指望自己的话能起些什么效果。终是叹息一声,思来想去,,将府中一队暗卫的指挥权留给了她。曦宁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这一回,林庭他——”“他也要跟我去。”他警告地看她一眼。她立即沉下了脸。“曦宁,这阵子你就安生些。”他劝道。曦宁不高兴地瞪他一眼:“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无聊得很。”祁恒沉默了。曦宁趁机提条件:“就让林庭留下来,其他的侍卫都不如他。”祁恒瞥她一眼,淡淡地说:“不行。”曦宁看他一副不容置喙的样子,不甘心地问:“真的不行?”“不行!”“那好吧!”她生气地看他一眼,冷漠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曛儿听曦宁恨恨提起祁恒惹她生气的种种事迹,默不作声。她心想:该!谁让你不换一个?杜临川哪里比不过六哥哥?这几日四皇子挨了训斥,她也越发愁云惨淡的。曦宁恨恨捏他的脸:“我就不愿你这样,为了个男人!”“哼!”曛儿抗议似的轻轻哼哼了两声,眼里含着泪:“你不明白,他哪里好。”曦宁迷惑不解地看着她。其实,她最不能明白的,是让男人越过了自己。曛儿竟将四皇子看得比自己的开心快乐还重要!整日因那个男人的一点点不顺遂而伤心难过,忽视了自己生活中的美好和欢乐。四皇子自己都未必把那些事看得那么重要,可是曛儿比他还要上心,比他还要愤懑不平!

    “如果有一天——”曦宁忽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为了六殿下,而参与到暗算四皇子之事当中呢?你会怎么做?”她试探地问。曛儿呆呆看着她:“怎么会?”曦宁道:“怎么不会?这一回陛下不就将兵权给了六殿下?”“那,我、我——”曛儿一时之间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抉择。曦宁看着她的表情,立即站起身来:“我简直不敢相信!曛儿!”她说着就要走了。曛儿结结巴巴地说:“你等等啊,曦宁,我不是那个意思——”

    曛儿挪到曦宁面前,小心讨好地问:“曦宁,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吧!”曦宁摔了手中的红花,闭目养神:“不去!”曛儿苦恼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乍现:“府里新进了一批女乐,咱们一起去看吧!”她是不耐烦看这些的,可是曦宁喜欢。曦宁脚动了动,分明有些动心,可是很快打住,干脆利落道:“不去!”“曦宁——”曛儿蹭蹭到她身边,撒娇似的道,“别生气了嘛……我错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让我为难呢?你跟临川在一起多好,这样两全其美——”她自言自语地说。曦宁忍无可忍:“你给我下去!”

    曛儿仿佛中了魔一般,硬要撮合她和杜临川,他们都觉得她疯了。曦宁很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四皇子训斥了她几回要她不许再这么做了。曛儿面无表情地点头,心想:你这个傻瓜!

    “临川,我说真的,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监视曦宁的机会吗?”她转头又去劝说杜临川。“监视?”杜临川念了一遍。“对啊。”曛儿振振有词,蛊惑一般说,“你把她哄高兴了,六皇子府的情报,还不是手到擒来!”不,她不会喜欢的!杜临川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是当我是傻子还是六皇子妃是傻子。”曛儿不高兴,哪怕她真的傻,这些人也不该都说她傻。

    曛儿从此可怜兮兮地退到一边去了。

    看着曛儿一副吃瘪的模样,曦宁倒是心旷神怡。她躺在长公主府的榻椅上,欣赏那一班女乐弹琴跳舞。曛儿在一旁郁郁不乐。难得曦宁心情好些,便安慰她:“好啦好啦,瞧瞧这些女乐悦人耳目,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曛儿哀哀哼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总而言之,祁恒离去后,曦宁又没有殷皇后管束着,可算是自由了!每日表面上安安生生待在府中,实际上偷偷跟曛儿溜出城跑了不少地方。这些自然是不能给祁恒知道的。到时他问她为何不愿跟她出门,却成日与曛儿一起胡闹,她还真不好回答——她可以说,她就是不想跟他一起出去,可是这个答案他不会满意的。于是她总不许侍卫跟着,只说不过说去静和长公主府看望曛儿。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半年过去了。听说祁恒守城不出,朝臣纷纷上书弹劾。曛儿来到六皇子府,恰逢曦宁一时兴起,命乳母抱了修儿——就是祁恒与孟侧妃之子,过来。修儿养得圆圆胖胖,样貌很是清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曦宁看了又看,问四下的奴仆:“你们说他像谁?”他们俱不敢答言。她伸出手指都弄那婴儿,他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曛儿大大方方走进来跟曦宁打招呼的时候,他忽然抽泣起来。曦宁忙道:“带下去照顾着。”她可不耐烦看小孩子哭。

    “你怎么来了?”曦宁瞥她一眼。曛儿心里有鬼,默不作声坐到她身边,察言观色小心打探:“六殿下是怎么回事呢?为何突然撤军?”曦宁心中一动,面上却是漫不经心:“我怎么会知道?”曛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就没写信回来说些什么?”曦宁僵了僵,信?祁恒写回来的信,有一些她还没看呢!“怎么了?”曛儿见她神色变了,忙问。“没什么,你等我一等。”她起身回到内室,问锦瑟道:“他寄回来的信到哪里去了?”他的信仿佛日记似的,事无巨细,尽是些废话!她看得不耐烦,后来索性扔着,并不怎么仔细去读,这时候才想起来。幸好锦瑟仔细收着呢,她取了来:“殿下送来的信,都在这里呢!”曦宁拣起日期近的读一读,他说这仗打得没意思,想干脆回去好了!她忙取来笔墨,写一封回信,先是安慰他出征辛苦劳累,又话音一转,劝说他为国为民,辛苦继续行军。

    吩咐侍卫去送了信,曦宁走回前厅上,见曛儿还百无聊赖地等在那里。她看见她,埋怨道:“你怎么突然就跑进去了!可有什么发现没有?”第二句带了些焦急。曦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些要紧事,让你久等了。”

    “六哥哥从没领过兵打过仗,从前——”曛儿不甘心,再次试着挑起话头。曦宁淡淡地说:“哪里就轮得到他去打仗了。朝廷里有的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这次同去的便是与陛下征战多年的、极得信任的几位将军。只要他虚心纳谏,用人唯贤,军士骁勇,胜过北周又有何难?”曛儿懵了一懵。曦宁心里发笑:“朝政上的事,你总不该一无所知吧?”曛儿一听,顿时垂下脸,重重说:“我再也不瞎操心了!”

    大多数人都是无知的,只能做棋子。不只曛儿。

    从那以后,曦宁想起来时,便写信向祁恒汇报府中事宜。张管家某月某日又买了三把椅子,厨房里每日多少鸡蛋鱼鸭,事无巨细,一应俱全。后来,她干脆命锦瑟抄账本,再给祁恒送去。

    后面几封信,祁恒总算学会不写干巴巴的流水账了。而是跟她讲,塞外山好水好,风景辽阔宽广,以后要带她去,她一定喜欢那里肃杀的气氛。北周与东魏、南梁的人相貌、习俗不同,北周风气开放胜过东魏,多反伦常之事。北周官制与东魏不同,民间嫁娶、商业农业、社会观念,在许多方面与东魏、南梁皆有差异……等等等等。

    曦宁读着信,心头升起疑惑,她问身边的锦瑟:“我记得,他仿佛是带着孟侧妃同去的?”

    显然,祁恒整日想着攻城略地之后如何在北周实现长久而稳固的统治,把娇滴滴的侧妃忘在了脑后。

    她在信上写下:殿下,您是东魏的皇子。

    这一仗直接把北周赶到西边的戈壁滩去了,陛下龙颜大悦。六皇子班师回朝途中,皇帝下旨,将除去太子以外的几个儿子都封了王。其中四皇子受封晋王,六皇子封秦王,陛下将六皇子所攻克的土地凉州赐给他做封地。凉州苦寒之地,却是军事要塞。可四皇子的封国也是山高地险,表里山河。依东魏之制,皇子成年前往封国。南梁则是高度的中央集权,哪怕是亲王,在自己的封地也没有多大的实权。曦宁翻了翻地图,猜测魏帝不过是想借祁恒牵制四皇子。若是太子压不住四皇子,将来内战是无可避免的。

    曦宁思虑片刻,命人去祁恒的书房,找几份地图,正无聊地看着,外面报秦王入城,已经进宫面圣。她看着绢帛上那些陌生的文字,心情渐渐低落了下去。

    和亲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没这么凄凉。

    “公主,孟侧妃回来了。”锦瑟低声道。“吩咐人好生服侍着,将王长子抱过去。”曦宁有些不耐烦,忽地想起:王长子?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挥挥手道:“本宫乏了,你们都下去吧。锦瑟,你抚琴给我听。”

    祁恒回来时,就见她正悠闲地听着琴。锦瑟见他进来,可曦宁没有吩咐,她不敢停下来,仍旧弹着。祁恒静静望着她。良久,曦宁慢慢睁开眼睛,站起身子,行了一礼:“恭贺殿下,凯旋归来。”她行礼的姿态十分优雅,可分明是敷衍。祁恒忍了又忍,不想再忍:“别装了!”

    曦宁抿了抿唇,又重新坐下,闭目养神。祁恒过去搂住她,不顾胡子拉碴的就往她脸上蹭。曦宁用力推他,呵斥道:“下去沐浴!孟侧妃究竟是怎么照看你的?”

    祁恒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走了。“别弹了!”曦宁轻轻道。锦瑟忙停了琴,曦宁转身去拿了一卷书来读。

    过了片刻,锦瑟又出现在她身边,轻声道:“公主,孟侧妃前来请安。”曦宁顿一顿,以往她都直接要她们退下的,可这会儿她却点点头:“让她进来吧。”孟侧妃在前厅等待,曦宁走出去时,见她好好一个美人,如今形销骨立,可见是受了不少苦——也是她自己选的,与她何干?曦宁想了一想,有些怒气:“自己也照顾不好,怎么能顾得好殿下,非闹着要去!”孟侧妃含羞忍辱,是啊,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甚至添乱,可她就是要跟着他!她不要跟他分开!

    一路上,因为他总写信回府,她不知闹了多少回。她不明白,为什么殿下明明待明漓公主很冷淡,为什么如此宠爱她,却总要做些让她耿耿于怀的事。男人么,吃着这个,想着那个,也是有的。可是她为此跟他吵了多少回,他装聋作哑的,从来听不进心里去。

    孟侧妃越想越委屈,心里恨恨,面上态度自然无礼不够恭敬。锦瑟看着公主的脸色,等她吩咐自己便开口训斥,可是她挥了挥手:“够了,你下去吧!”“是。”孟侧妃低眉俯首地退下。

    祁恒洗干净了又来烦曦宁,他摸摸她的脸:“打点好了咱们便启程过去。”曦宁半垂下眼,读书不语。祁恒又道:“我知道从前在南梁的时候,你因为人伦之事困扰得很,我此番进军北周,才知在那里有些事根本算不得什么。”曦宁听不下去了,她叹息一声,极力平淡道:“你成日家脑子里都琢磨些什么?”他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乱动,曦宁去捶他的手:“你欺负我!”忽然孟侧妃院里的侍女来报,说侧妃身子不适,召了太医,请殿下过去。祁恒垂眸不语。曦宁轻轻拍他的肩膀:“过去吧!”

    一日,锦瑟报刘姬求见,曦宁思及刘姬住在孟侧妃院中,便摇头道:“你就说我睡下了。”刘姬绝望离去。自从孟侧妃归来,她便没过过一天的清净日子。孟侧妃一见到她,便想起昔日借腹生子之事。孟侧妃将修儿看作自己与祁恒的孩子,极力疼爱,可也因此对刘姬越发地看不顺眼。她因不孕不得不将这个女人送到自己夫君的床上,事后又怎么能容得下她?刘姬从来都是被逼无奈,她无力反抗,可还是落到了这一步田地。她想到了那一个人——或许只剩他还会对自己有一二分怜惜之心,便寻机闯进秦王府书房求见祁恒。满院的奴仆都看见了胳膊上的累累伤痕。可是孟侧妃随后赶到了:“你怎么来了这里?”她跪下,“殿下明鉴,刘姬血口喷人,我何曾虐待她。”不用说更多的话,祁恒静默片刻,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回了书房。曾经的耳鬓厮磨肌肤之亲都成了加剧痛楚与死亡的毒药。她重又落进了孟侧妃手中。她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没救了。一个冬日里,她无声无息地死了。除了凶手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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