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魔
在狄思索的时候，面前的烛台猛地亮了起来，她压抑不住小小的惊呼一声。
艾尔伯特看了她一眼。他认出少女也不是倒吊之城的人。
这是一个神奇的空间，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能在睡梦中相遇。短暂的惊异后，他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为什么不交流一些消息呢？倒吊之城外面全是妖魔，他出不去，但也许他能从这个什么“命运之夜”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或许能知道大地震的原因。
他一边想，一边友好的询问：“请问怎么称呼？”
狄犹豫了一会，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她脑海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梦魔。”
动用力量暗示狄说出熟悉的名字，尤伊尔深藏功与名。
他看着稚嫩的完全不了解现在异变的世界的梦魔，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狄还没拥有异态，艾尔伯特也还是个被当做孩子保护在身后的少城主。他们还没有经历风霜，稚嫩得尤伊尔一眼就能看透。
几人随意聊起来。艾尔伯特继续问尤伊尔：“耶梦加得，地震附近的情况怎么样呢？”
尤伊尔看了他一眼，用梦游一样的语气说：“很不好。非常糟糕。”
狄还沉浸在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地方的难以置信中，她没怎么听艾尔伯特费劲套尤伊尔的话，只嘟囔：“这一切太魔幻了。这不科学！这个叫命运之夜的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啊？”
艾尔伯特听到了，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魔幻的。但他还是保持礼貌的回了一句：“这没什么，也许这是古神留下的神物，我们凑巧进入罢了。”
“古神？？”狄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她吃惊得几乎要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吃惊？
艾尔伯特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是其他地方的幸存者。虽然他们很奇特，但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的人都无奇不有。
而对于古神，毕竟艾尔伯特是地位尊贵的少城主，他了解的还是比较多，起码比普通人更清楚一些知识。外面的幸存者对古神的了解他不太清楚，至少倒吊之城里的居民都粗略的了解古神的传说。可能这两个人是什么偏避地方的家伙吧，不了解也说得过去。
艾尔伯特忽略了心底的荒谬猜测。不是他太愚蠢，只是在他的成长经历和听闻中，从来没出现过与其他世界的联系。也自然不会什么事都联想到异世界。
他看不清其他人的脸，也不知道狄一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他只是淡定的继续说：“虽然古神已经离开几百年了，但他们留下过许多神物。这个地方应该是古神留下的。至于为什么我们能够进入，可能是凑巧？我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的是这种超乎人力的事情，只有神能做到。”
他说完，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提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尤伊尔，狄确定那位狮鹫先生不是她世界的人了。毕竟在唯物主义科技发达的世界谈什么古神，不是疯子就是狂热教徒。但狮鹫两种人都不像，更别说命运之夜的确非常神奇。
怎么想来，都应该是异世界的人吧？狄联想到了一堆异世小说，她有些兴奋。
还不知道狄连蒙带猜知道了来历的艾尔伯特还在认真的提出建议：“既然我们都相互熟悉了，如果还能再来到这里，那我们就成立一个互助会吧。”
费迩听到了，伴随着隐秘的嗤嗤笑，发出一系列奇怪砸东西的声音，并在尤伊尔耳畔私语：“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互助会？”
某过去代号是命运的人皮笑肉不笑：“我当然是可怜人之一了。”
然后不再理会费迩，专心应付眼前的成员们。
艾尔伯特不愧是少城主，在傻乎乎不在状态的狄和看上去在自闭的尤伊尔中鹤立鸡群。
艾尔伯特提出的建议一致通过。
说起来，前世尤伊尔还是在他的建议下才萌生了建立一个互助会的想法。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从没被取走的记忆里翻到这些的尤伊尔感叹。
艾尔伯特从他这里捞了不少消息。现在是时代的开端，对比他前世一年后才开启命运之夜，他已经领先了不少了。再看看时间，该结束这次的见面了。
尤伊尔抬眼去看烛台，上面的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弱了，现在只能看见一小撮还在倔强的跳动。
三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前一黑直接被踢回了梦里。
倒吊之城。
盖着被子熟睡的青年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不安分的换了个姿势。黑暗中他的睫毛动了几下，但还是没有清醒。
下午忙碌安抚居民的疲惫淹没了青年的意识，他再次睡熟过去。
而城主的书房灯却一夜没灭。
天亮了。
尤伊尔是被外面古怪的声音吵醒的。他迅速爬起来，只探出一个头看向外面。
一只半人半妖魔的东西正仰着个脖子咕哇咕哇的叫。它趴在废墟上，四条胳膊撑在地上，还有两条蜷在胸前。尤伊尔离它不是很远，能看见它的一嘴尖牙。
但在妖魔怪异的异态下，他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正是他的邻居。
昨天大地震爆发，污染入侵。可怜的邻居没死在地震中，反而被恐惧拖入失控这条不归路。现在看来，基本上没救了。
尤伊尔心里一阵苦涩。
要是他没有捡到木牌，也会变成这样。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转身离开房间，尽量不引起邻居的注意力。
但转角却差点撞上另外一只妖魔。
尤伊尔后退半步，止住即将发出的声音。那只妖魔正倒挂在角落的阴影里，尤伊尔只能看见它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属于鱼类的腥臭味在空气中发酵。
这位在角落里的不知道是谁，但显然对他这种送到嘴边的食物是不会放过的。
情况对于尤伊尔来说有些糟糕。附近不知道还有几只妖魔，如果不小心惹来了，他就得面对十几只妖魔的袭击。
这对他一个刚刚觉醒异态的小弱鸡来说太艰难了，他的异态只有“锋利”一个属性加成。他的动作比起妖魔来说迟钝得可笑，他不可能逃跑成功。
他必须想个办法。
角落的妖魔正在爬出来。被腐蚀的鳞片掉得到处都是，它一边用长满彩色斑斓侧鳍的双手往前爬，一边发出奇怪的低吼。这家伙就像一条进化不彻底的鱼，长着条古怪的鱼尾，鱼鳞和人皮错杂的覆盖。
它畸形的锥形的脑袋上却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噢天哪，尤伊尔认识这双蓝眼睛。
正是附近一家糖果店的老板娘，每次他路过，老板娘就会笑着叫他买点糖吧。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士，笑起来非常温柔。尤伊尔还见过她为孩子们分糖。
现在那双蓝眼睛里却全是贪婪和杀意。
青年的脸上一片冷漠，他像是一个无辜弱小的探险员，撞见了巨大丑陋的妖魔。看上去他会凄惨的死去，沦为妖魔的口粮。
但就在妖魔扑向他的千钧一发之际，青年张开了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他像是一位坠入人间的天使，每一根羽毛上都写着光明。
但扑向他的妖魔打了一个寒颤，动作停顿了一下。
它蓝色眼睛里青年的倒影却像一头恶魔，笑容夸张，眼睛里是悲悯和杀戮的喜悦。看上去柔软的羽毛毫不费劲像刀切蛋糕一样刺穿它的鳞片。
“唉。”妖魔听见青年发出一声叹息，翅膀往前伸展做出一个怀抱的姿势。羽毛却毫不留情把它刺成了刺猬。尤伊尔怜悯的看着它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停顿了一会，然后舒张翅膀。妖魔庞大的躯体轰然倒地。尤伊尔侧头一看，他的手臂上是斑斓的侧鳍划破的口子，深可见骨，附近的皮肤呈现中毒的黑色。
要是他再晚几秒合拢翅膀，恐怕就被侧鳍刺穿心脏了。
消失了许久的费迩在他耳畔低语：“你在难过，是为了这只妖魔？”
还保持着异态的尤伊尔用夸张的笑回应他：“或许是吧。”
费迩不太懂这些情感，疑惑的问：“为什么？”尤伊尔却不回答了。
他收回翅膀，捡了根羽毛，随便把中毒的地方割下来，粗暴的处理好了伤口。尤伊尔没有再动尸体，在妖魔顺着血的味道来之前离开了。
在这一片废墟之上，青年踏上了旅程。在他目光所至之外，是无数徘徊在这片土地上的妖魔。
而在人类生存的土地之下，扭曲的空间中，超出人类所能到达的地方，黑雾永不消散。这里存在着无数只静静闭着的眼球。但其中一只像结束了一场短暂的梦，猛地睁开了。
这仿佛是打开一切的开关。无数只眼球接连睁开，瞳孔狂乱的四处转动。黑暗中传出不知名的诡异声音，似哭似笑，所有听见的人都会陷入永远的疯狂。
无法被眼睛看见的“墙”发出吃力的痛苦的响声，已经出现的一条裂缝往外渗透着黑雾。
存在于黑雾中的庞然大物发出一声不可名状的呓语，探出一部分肢体，伴随着翻滚的黑雾狠狠砸在“墙”上。
无形的似乎无法被摧毁的“墙”发出令人厌恶的尖啸，像活物一样扭曲放射出无数交织在一起的银色花纹。但这意料之中的没有起作用。
“墙”上无声无息多出一条裂缝。
被“墙”阻挡在外的祈求声在漫长得无法计数的时间后终于再一次出现在这片黑雾中。无数颂歌和诅咒回荡，化作渺小的光球挤进来。眼球陶醉的半闭。
其中一个光球晃晃悠悠飘到一只四处乱转的眼球前。透过光球可以看见一场盛大的祭祀。
不可名状之物投来了注视。
瓦西里独自一个人待在古籍室里。房间狭小而压抑，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堆满书的高大木架子。
他一大早迎着寒风爬起来，前往古籍室。路上还遇见了他熟悉的几个好友，然后礼貌的谢绝了去练武场练练的邀请。守门的人见他是瓦西里就放他进来了，只对他嘱咐不能把古籍带出去。
结果一进门就是灰尘扑面，这地方恐怕有几个月没人来了。上次打扫的指不定偷懒了。
瓦西里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黝黑，身体强壮，但笑起来却有股温文儒雅的劲。他找了块布简单打扫了一下，除去屋角的蜘蛛网，把书上的灰尘拍去。找东西的时候还顺手整理书的位置。
瓦西里算着时间，要在老师开始教导之前到场。他可不想错过今天的训练。
他一目十行，寻找着那本他曾经看过的书。他记得在很久之前偶尔看见过，但却一直没找到。
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瓦西里估量着时间快到了，最多再待十分钟。最后翻开的是一本破旧不堪的古籍，有些字样模糊不清。
“中心封印……”他猛地停了下来，凑近了看那几排字，吃力的翻译：“不要去接触！不要去听！更不要去打探！我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我不应该去接触那些知识。噢天哪，为什么我要企图了解上古战场？我不应该看！但我明白得太晚了，来不及了，我能听见祂的呼吸声一直在耳畔回荡。千万不要接触，不要回应祂！！！！”
这是一篇不知道谁写下的日记。字迹潦草，纸张上沾着不祥的血迹。语言也是几百年前的。
“上古战场……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传说。”瓦西里犹豫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角落里抽出一个卷轴。上面写着“神战”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