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艾尔伯特与狄
尤伊尔越想越觉得太棒了。
命运之夜，深奥神秘的名字。匿名线上交流，足不出户知天下。举办地点在梦境，完美利用夜晚的时间。
完美。
他想笑，但又没笑出来，只是压着喉咙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
艾尔伯特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
青年在昏暗的烛光下哭泣似的抽气着，从门的方向只能看见他血迹斑斑的脖子和交叉的放在烛台前的双手。他苍白的指尖上全是血，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死亡和杀戮。
他的声音轻微。出现在这样诡异的地方，却清楚得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主位靠门最远。座椅庄严沉默，位置上却空荡荡一片。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间，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外面。他只能看清里面摆了一张长桌，主位一个位置，两边各有五个。每个位置前都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烛台。
而只有主位左手边的青年面前亮着烛台，房间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艾尔伯特一身冷汗，还没从刚刚的绝望中挣脱出来。他误闯进这里。
在他看来是误闯。
青年听见开门的吱呀声便停了，抬头看来。看见了陌生人，他身体微微后仰，然后又往前倾了一点。
艾尔伯特猜测他对自己的到来很害怕，但又好奇。
“你是谁？”艾尔伯特一手撑着门，一手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的剑，却摸了个空。
他感到了一丝不协调，却稍纵即逝。他没有抓住，但开始警惕了。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保持着一种阴沉的安静。艾尔伯特感觉到一道视线上下打量他，他看过去，发现是那个青年。
他看不清青年的脸，烛光实在是太昏暗了。但他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青年。
艾尔伯特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在正常的烛光下脸会被阴影恰到好处的完全挡住吗？
那个青年注意到他警惕的眼神，默默移开了视线。艾尔伯特看清了他消瘦的身体和苍白的肤色，然后听见他含着沙哑的声音说：“你又是谁？”
艾尔伯特没回答，又听见青年说：“你要一直站在那吗？过来坐吧。”
他保持着警惕，一边往青年的方向走，一边问：“这里是哪，你是谁？”他走路轻巧没发出一点声音，优雅得像只大猫。那双漂亮的眼睛瞳孔竖起。
青年好像刚哭过，语调含含糊糊的说到：“我也不清楚。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应该是命运之夜？”
“在噩梦的背后，在恐惧的中心。看见我，接近我。走过的留下痕迹，来到的伴随征兆。新生和希望，是命运的馈赠。诸位。欢迎来到命运之夜！祝各位摆脱噩梦的最终命运。”
看见门的那一刹那响起的那番话又在他耳畔隐隐回荡。艾尔伯特神情有些凝重。
这样超越人类能力范围的事，是神做的吧？可是妖魔荒原几百年没有神了，那里早就被神遗弃了。
难道是……艾尔伯特联想到了大地震。那是神回归的征兆吗？但他又想到了出现意外的城柱，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就坐到了青年的旁边。
他刚刚坐下，面前的烛火就突然亮了起来！艾尔伯特受到了惊吓，头脑却意外的清醒了一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他那样莽撞的推开了门，进入了处处透露着古怪的房间，现在甚至坐在一个奇怪的青年旁边。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一身冷汗，几乎想夺门而出。
但敏锐的预感制止了他，他要是这么做了一定会后悔莫及。所以他克制住了逃跑的欲望。
青年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在意艾尔伯特的抗拒。他转头对旁边的艾尔伯特轻声说：“你可以叫我耶梦加得。你叫什么？”
耶梦加得……应该是个假名。艾尔伯特勉强冷静下来，迟疑着回答：“狮鹫。”他没有用真名。
尤伊尔和他虽然就是临近的两个位置，但他还是不能看清尤伊尔的脸，只能听见青年“嗯”了一声。
尤伊尔看着旁边坐立不安的艾尔伯特，在心里笑：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艾尔伯特呀。
费迩在他耳边嘻嘻说：“这份恐惧也挺不错，但还不够好。”
尤伊尔没搭理费迩。艾尔伯特正在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这里实在是太黑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在这种地方有人陪着，能很有效的减轻恐惧，艾尔伯特很快平静了很多。他听见尤伊尔回忆道：“我不知道，眼睛一闭就来这里了。”只字未提自己做了噩梦。
“真是糟糕的一切。”艾尔伯特叹息，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不动声色用余光观察尤伊尔。
这位自称是耶梦加得的青年似乎才二十来岁，手上没什么茧，消瘦苍白。如果说是他们那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也不可能手上没有茧。贵族哪怕不做重活，也一定会练武。
真是奇怪。
尤伊尔的衣服不是他熟悉的风格，虽然上面有不少破损和血污，但也不难看出其独特的裁剪方式。艾尔伯特作为一名少城主，眼力劲还是不赖。
他注意到衣袖里隐隐露出一丝黄色。艾尔伯特精神一振，仔细看去，居然是一根尾端有一抹黄色的白羽毛！
那是耶梦加得的异态吗？鸟类？
“……这个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啊？”艾尔伯特叹气。
他看着尤伊尔没精打采的撑着下巴，凝视眼前的烛火。
艾尔伯特试探着说：“你还好吗？”
“狮鹫，你知道今天中午发生的那次地震吧？震源在阴影之眼啊。而我家就在附近……”尤伊尔摆出一副想讲些掏心窝子的话的架势，像是一个遇到巨大挫折后想对人倾述一番的年轻人。
阴影之眼是哪里？
艾尔伯特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他感觉耶梦加得表现出来的与众不同越来越明显，这让他有些好奇之余也非常警惕。
就在他打算开口装作不经意的问一句时，有人推开了门。门吱呀发出一声响声，像是沉重的巨门被推开的声音。这让还在不尴不尬聊着天的两人都侧目看了过去。
“瞧这可怜的小猫，被糊弄成这样了。没认清楚情况，还想着打探什么消息，看他拙劣的表演。”耳边费迩的声音喋喋不休的传过来，非常刻薄的讽刺着艾尔伯特。
尤伊尔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回应道：“可怜的艾尔伯特，做的不错，但还是太稚嫩了。”
费迩注视了一眼，又很快收回：“来的是个幸运的家伙啊。”
尤伊尔参与这场大戏的同时也随口和费迩聊天：“是的，是位幸运的旅客。”
维达。
狄下午的时候听说了威路德帝国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当时她咬着面包在等公交，听到后边的人讨论起这个话题。
维达离威路德帝国还是挺远。她摸出手机上网看了一眼新闻，但没有太关注。等她看完，公交恰好来了，她还非常幸运的抢到了座位。
她脖子上的护身符在走动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响声。狄随手理了一下耳边的棕色头发，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望向了公交窗外。
公交发动，旁边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连声抱歉。她露出小白牙笑了一下，好脾气的说：“没事没事。”
等回了出租屋，狄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换鞋，快乐得像只小麻雀。才十九岁的少女无忧无虑，哪怕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
她很早就睡了。
结果一睁眼就出现到了一扇门前。
诶？？
狄看了看眼前的门，是那种古堡里的双开门。非常大气典雅，边缘有着镂空的花纹。
但是，她刚刚不是在睡觉吗？狄低头一看，她甚至还穿着睡衣！
费迩啧啧称奇：“她比小猫还要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梦，有天赋。”
狄幸运的没遇上噩梦环节。在座位上的尤伊尔笑了一下。而艾尔伯特注意力集中在门那边，没看见。
艾尔伯特只看见一个少女从门外走进来了半步，往里面瞧。但他看不清少女的脸，这个奇怪的地方好像特意把所有人的脸都遮盖住了。
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推开门的一瞬间，那些话在耳边响起。
她鼓起勇气往里面看，看见一间阴暗的会议室。里面坐着两个奇怪的青年。
一个半身是血，一个神经兮兮。
狄犹豫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走到坏人巢穴的傻瓜，十有八九会遭遇不幸。
三个人面面相觑，保持着古怪的沉默。最后还是尤伊尔看不下去冷场，打破僵局的邀请：“欢迎你，来坐吧。”
狄瞥了一眼，是那个半身是血的青年，就像是刚刚去捅了几个人一样。
“你们……是谁？”狄问。
尤伊尔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把之前对艾尔伯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介绍道：“这位就是狮鹫了。”
艾尔伯特矜持的点了一下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狄。
狄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尤伊尔的对面。她注意到那位叫狮鹫的青年一直非常警惕，不时的观察四周，可能是和她一样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他举止讲究，应该是个什么大家族的人。
而耶梦加得身上的血应该是他自己的。狄看见烛火下他指尖上的血迹，再加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难得耶梦加得是被人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