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橘猫
只是此刻的哥哥,似乎有点生气了……不对,那简直是怒了。
秋瑞心里很清楚,在这世上,能真心实意关心自己、为自己担忧的人寥寥无几,而吴警官恰好就是其中那一位。
尽管他心里明白,吴弘是把自己当作已经离世的弟弟,想从自己身上寻得一丝慰藉。
然而,吴弘内心那份真挚的情感却做不得假。
秋瑞见吴弘依旧面色沉凝,刚要张嘴,就听到吴弘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秋瑞,你见义勇为的精神值得称赞,但有些事情,你根本无需冲到最前面。在你前面,有的是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你……”
吴弘本想说,你脑子已经出了问题,现在连心脏也不想要了吗?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当时的情形他已从同事口中了解了大概,歹徒指名要见秋瑞,以秋瑞那不怕死的性子,即便他当时不在场,秋瑞也必定会冒险前往。
好在秋瑞平安无事,这也算是个奇迹了。
吴弘看向秋瑞,问道:“救你那人,是秋夜吧?那个实验体。”
秋瑞身子一僵,微微低下头,忽然觉得心脏猛地一抽,他沉默不语。
见秋瑞不吭声,吴弘心中也大概猜到了几分,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没跟任何人提起,他既然救了你,在我这儿,也算是朋友。”
秋瑞依旧沉默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这辈子,没啥特别在意的东西了,唯一在意的,我定会竭尽全力去支持。你的选择我向来不怎么操心,只要不会危及你的性命,我都支持你。”
吴弘将手肘搭在走廊尽头的栏杆上,俯身俯瞰,能瞧见警局后面的后花园,里面种着些许蔬菜,还有几棵无花果树。
秋瑞心中一酸,抬眼看向吴弘,在这一刻,他真切地从吴弘身上感受到了被爱着的滋味。
“谢谢你,吴警官。”
吴弘转身看向秋瑞,只见秋瑞的眼眶泛红,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芒。
他拍了拍秋瑞的肩膀,投去一个充满信任的眼神,随后转身离去。
秋瑞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年初二的下午和晚上,大家吃饭时都聚在一块儿。外面的餐馆大多关了门,公安局内有食堂。
食堂的厨师精心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有新的气象,踏上新的征程。
在热闹欢快的气氛中,食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
男人左手撑着脸,右手在桌面上富有节奏地敲打着,他的目光落在食堂窗户上的那只橘猫身上。
这只流浪猫前些日子还瘦骨嶙峋,这短短两天,却像吹气球一般长大了一圈。
想必是最近过年,能在周边觅得不少美食。
桌上的盘子里的鱼被分作两半,鱼身和鱼刺各占一半。
橘猫张开嘴“喵”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秋瑞面前那块鱼肉。
秋瑞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鱼头和鱼骨头,起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鱼骨头分给了橘猫,嘴里轻声说道:“知道你爱吃鱼骨头,给你吧。”
橘猫向前迈了一步,看了眼鱼骨头,又瞅了瞅秋瑞盘子里的鱼肉,“喵”了一声。
秋瑞微微俯身:“你最近得少吃点了,长胖了可不好减肥。”
说完,秋瑞便端着盘子离开了。
橘猫撅了撅屁股,随即愣了愣,它被食堂里的阿姨们追打过几次,上一次还被打折了腿,才恢复没多久,这个时候它不敢追上前去,只得将屁股又放回去,一脸愤慨的将鱼骨头吃了。
隔壁桌正热火朝天地谈天说地,讲述着最近市里发生的各种大小案子。
秋瑞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趣,也没心思去听,索性不参与其中,只是独自默默地吃着饭。
其实,这样一来,秋瑞显得与众人颇为不合群。
但自从他的职位被停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这样,或许是经历了生死,看透了一些东西,觉得但凡让自己感到疲惫的关系,他都不愿去维系。
在警局里,不少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虽说都是人民警察,却终究难以逃脱人性的考验。
秋瑞在警局里,只信任两个人,项杜和吴弘。
其实,在两年前那次意外发生之前,秋瑞和警局里的众人关系都十分融洽和睦。
那次意外过后,秋瑞看清了许多人对自己的态度,心中难免感到心寒。
最后,他便以脑子有问题为借口,有意无意地和大家疏远了关系。
晚上,秋瑞下班后回到家,打开门,没有了以往的期待感与活力,一片冷冷清清。
秋瑞洗了个澡,来到翟夜的房间。
虽说翟夜仅仅住了两个月,但在秋瑞心中,早已将他视作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
来到床边,秋瑞站了片刻,那熟悉的味道已不如前天那般浓烈,正逐渐淡去。
才两天不在,味道就已经快要消失了吗?
那他和他的感情呢?
会不会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秋瑞弯下腰,双掌摊开放在床上,轻轻摩挲着,随后他坐了下来,侧身躺在了床上。
枕头上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味道,秋瑞将头埋进去,用力地呼吸着,一幕幕的场景如闪电般在脑海中迅速闪过。
“今晚想吃什么?”
“这套衣服要洗吗?你的袜子呢?没关系,我给你洗吧。”
“秋瑞,吃饭了。”
“以后你都不用拖地,这些就由我来做,我喜欢做。”
“我只是想牵你的手。”
“你会把我送走吗?”
“怎么去了那么久?好想你……”
“秋瑞……”
“秋瑞……”
“秋瑞……”
秋瑞猛地睁开双眼,他一下子弹起身来,环顾四周,耳边回荡着翟夜呼唤他的声音。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又是一场梦。
秋瑞忽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也做了梦,梦见家里来了警察。
那个时候,秋瑞是真的害怕翟夜被抓走。
但此刻,他又有些懊悔,翟夜要是那个时候回去,或许就不会有这次为他挡枪的事了。
翟夜会后悔吗?
直到现在,秋瑞都不清楚自己对翟夜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
或许,也是那一次的梦,让秋瑞的内心对翟夜有了变化。
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不开翟夜,仿佛翟夜一旦离开,他就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悲伤之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秋瑞平躺在床上,双脚分开,仰面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秋瑞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凌晨,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他必须等到凌晨才能出发,翟夜可能所在的地方在郊区,打车过去很不方便。
他的车今天限号,明天才能开。
这半个小时,秋瑞感觉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世纪,他从未发觉,原来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是如此的漫长而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