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情世故
秋瑞静静地看着翟夜，一声不吭，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把玩着方向盘，眼神却示意翟夜继续说下去。
翟夜望向秋瑞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一同沉默着。
车外，一阵又一阵的风席卷而来，泛黄的落叶被卷起，轻轻擦过车玻璃，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秋瑞忽然感觉到车厢内的氛围开始悄然变化，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缓缓向他逼近。
忽然，翟夜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秋瑞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他一向自诩体能不错，可此时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抵不过一直待在研究室里的翟夜。
“你干什么？”秋瑞紧皱眉头问他。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牵手？”翟夜的目光落在秋瑞的衬衫上，并没有与他对视，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甘心。
秋瑞眯起了眼睛，也不再试图收回手，他隐隐约约猜到了翟夜这般行为背后的意味。
但他也清楚，翟夜只是因为逃出来后只认识自己，也只和自己相处过，所以对自己产生依赖很正常。
可他绝不希望他与翟夜的这段关系因为这样一件事而分崩离析。
秋瑞暗自思忖了一会儿，他决定帮助翟夜理清目前的想法，不能让他误入歧途，于是缓缓说道：“翟夜，你学习能力很强，可有些人情世故还是得懂。”
翟夜抬起双眸，眉眼微微一动，说道：“人情世故？”
秋瑞的身体放松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翟夜抓住他的手依旧没有丝毫放松。他从容地点了点头：“对，人情世故。”
翟夜嘴角微微上扬，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睿智的光芒，轻声道：“不用教，我懂。”
秋瑞挑起眉毛，道：“哦？那你说说。”
“就是为人处事的道理、方法和经验。”
秋瑞淡淡一笑：“你这只是理论，实际上光靠这些根本行不通，如果你真的懂，那现在就应该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明智。”
秋瑞看了看自己已经被捏起褶皱的手背，继续暗示他：“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容易建立，但也很容易分崩离析。”
他知道翟夜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他和翟夜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对方是一个十分理性又有分寸的人，虽然他没怎么经历过社会上复杂的关系，但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无非喜怒哀乐爱恶欲，以及这些情绪相互混杂衍生出的更为复杂的情绪。
而这些复杂的情绪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它最合理的想法以及相应的行动被自动选择出来。
翟夜咬了咬牙关，神情慢慢黯淡，他看了眼秋瑞，思索片刻后，说：“我知道了。”
随后便缓缓放开了手。
秋瑞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手，启动车子，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其实，今天并不是翟夜第一次牵他的手。
一周前，秋瑞休假，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后就和翟夜闲聊了几句。
翟夜每天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其余时间就会安静地看书。
秋瑞也不会去打扰他学习，聊了几句后就自己回房间看电视。
那一天，翟夜在外面轻轻敲门，秋瑞还是第一次听到翟夜来敲他的门，往常他都是一个人静静地看整个下午的书，而今天他却意外地主动来找秋瑞。
秋瑞自然是迅速翻身下床，他平时都是在手机上看电视，因为翟夜要用电脑查资料，所以他就把电脑让给了翟夜。
打开门后，看到翟夜站在门口，在秋瑞询问他有什么事后，翟夜说：“以后你可以不关门吗？”
秋瑞很是奇怪翟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于是问道：“为什么？”
他原本是不想关门的，因为觉得不关门空气流通会更顺畅，但又担心会影响到翟夜，所以每次都会把门带上。
“你把门关上我就会感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翟夜回答他。
秋瑞笑了笑：“为什么？一个人不好吗？没人会打扰你学习。”
“不好。”翟夜的神情有些郁闷，因为在他的感觉里，秋瑞好不容易休假，他好不容易可以和秋瑞多相处一会儿，却被一扇门给阻隔了。
秋瑞看着翟夜那呆呆的表情，在他眼里，翟夜有些清冷，但也有点呆萌，虽然用这个词形容翟夜这样俊美的男子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但翟夜作为实验体，他的本质很纯净，而长相却有着一种无形中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的气质，这种感觉是天生自带的，很是难得。
秋瑞伸出手拍了拍翟夜的肩膀，这是男性之间互相鼓励安慰的举动，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可翟夜却因为这个动作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不自觉伸出手握住秋瑞在他肩上轻轻抚拍的右手，将手拿下来，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握住，仿佛在抚摸一件易碎品一般。
秋瑞一开始还没有太在意，他以为翟夜没有安全感，嘴里还说着安慰的话，便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但翟夜牵着牵着似乎就不想放开他的手，秋瑞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试图收回自己的手，翟夜却拉得更紧了。
秋瑞抬眼看他，正想说什么，身后便传来手机铃响。
翟夜知道秋瑞有电话进来，便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退了出去。
秋瑞接听完电话后，一脸茫然地坐在床边，回想着刚刚翟夜的行为。
秋瑞发现翟夜刚刚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平常，更像是蕴含着某种情感，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连想也不能想。
当时，他就将这个想法扭转成了自己脑回路清奇忽然蹦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之后，他每次都会在翟夜可能做出类似这种举动的时候选择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
但今天，翟夜表现得似乎比上次更加明显。
车子行驶在大路上，因为是周末，车和人都比较多。
下一个去到的目的地是植物园，地方大，人再多应该也不会像博物馆那样拥挤。
秋瑞的右手还火辣辣的疼，手背泛起一片红。
秋瑞发现翟夜一路上都没怎么笑，他神情淡淡的，嘴角上扬的幅度极小，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但他侧脸看上去依然很流畅好看，是难得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哥。
秋瑞在心里暗暗琢磨着。
翟夜对他产生好感与依赖是很正常的，但他也知道这是一种表面的心理现象，一个人在自己很脆弱的时候是会对另一个收留自己的人产生一种依赖，也可以称为“依恋心理”。
当与某人长时间生活在一起，形成紧密的联系后，就容易产生对对方的依恋，表现出在情感、生活支持等方面的依赖倾向。
而大部分人往往会将这种依恋误以为是爱上了对方。
秋瑞在答应与第一任女朋友交往时，便是这种心理。
那时，在他最为无助、亟需帮助的时刻，突然出现了一个如姐姐般悉心照料自己的女生。
于是，他便容易将自己对对方的依赖之情，错误地幻想成是自己爱上了对方，产生一种不能离开对方的错觉。
而翟夜不就正像是大学时候的他吗？
这种心理可不分男女老少，甚至有人会对狗或猫产生依赖，乃至对某件物品也会有依赖之情。
也就是说，翟夜如果遇到的并不是秋瑞，那翟夜也会对他遇到的任何一个人产生这样的依赖情绪。
翟夜虽是个男人，但秋瑞并不反感他对自己的依赖或者依恋。
可不知为何，秋瑞的内心深处却对这样的示好莫名地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慌。
秋瑞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不安，他希望翟夜能够懂得他的用心。
但这只是秋瑞单方面的幻想，翟夜能作为实验体，其本质肯定是与常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