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韭菜？
这好像是一种在人间生长可被食用的草本类植物，桑杨沙对动植物不熟，费了点时间才从脑海深处将这种小草挖出来。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他要做韭菜？
就算炽天使能千变万化——
让他去做根植物也过分了点吧？
桑杨沙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拒绝佩珥，才能不伤害两人之间的同盟之情。片刻后，桑杨沙深吸一口气，露出这辈子最温柔的表情：“佩珥，我……诶，你人呢？”
佩珥已经走远了。
“就是这些吗？”佩珥好奇地问。
“嗯。”甘道夫点点头，地狱里没几个有文化的恶魔，但有文化的恶魔往往身居高位，所以，佩珥提出她需要纸笔时，还真的让甘道夫颇为伤脑筋。
好在，他运气不错。
佩珥先拿起雪白的纸。
她原本还在担忧，这个神话世界的科技线到底有没有点亮造纸术。不过，现在看来，佩珥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就算这里没有造纸术，也已经有了某种完美的代替品。
触感光滑，颜色均匀。
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说是纸，倒不如说是更像某种珍贵的丝绸。
甘道夫介绍说：“这是羊角魔腹部的皮，稍微用几种魔法进行处理，就能得到很好的书写材料。它可以作为记录魔法的卷轴素材，也能记录契约，羊角魔的羊皮纸能保持千年不腐。”
佩珥的手僵住了。
等等，这种仿佛恐怖剧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
甘道夫又拿出了装在骷髅头里的鲜红墨水，宛如朝霞染天穹，微微荡漾出细碎金灿的波光粼粼来：“这是将火炎蜥蜴捣碎了，再混合契约魔的血液，一旦记录就难以更改，就算是有更改的痕迹也很容易辨认出来。”
“……谢谢。”佩珥颤抖着接过墨水。
她收回前言。
还是前世的科技比较和蔼可亲。
但只要不计较这两项文具的来源，它们还是相当好用的。佩珥又让桑杨沙提供了羽毛（很抱歉，佩珥真的扯不断炽天使的羽毛，只能让桑杨沙自己动手），磨了磨羽毛尖端，做成了一根简陋的羽毛笔。
蘸了蘸墨水，在纸面上画出了几道竖线。
运笔很丝滑。
“好了，你——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佩珥用笔尖指着的凡人一脸懵逼，左看右看，才确定是自己。
“为，为什么要问名字？”
被问到的凡人的声音都在发抖。
“民意调查外加人口普查。”
原本，佩珥只想做前者，但想了想，只要她还插手这座城镇的建设项目，人口普查就迟早要用到，迟不如早，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一、一定要名字吗？”
“不然呢？”佩珥反问。
“别，别啊！我生前没做过什么坏事！无法做成硬币的哇呜呜呜……”颇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佩珥看着那位亡魂眼泪噗的一声迸溅出来，不一会儿，就涕泪横流惨不忍睹，仿佛佩珥是什么非常可怕的魔鬼。
“我没说要把你做硬币啊。”佩珥觉得头疼。
甘道夫也在旁边解释：“不是的，做硬币不是这个流程。”
“呜呜呜真的吗？”
“没错，做硬币更麻烦，这种羊皮纸顶多只能作为灵魂契约的载体。在灵魂契约下签下真名，就代表着你的灵魂再也不会归属你自己，也难以再度进入轮回，你是契约者永远的奴仆，直到它将你毁灭，或者世界终末。”甘道夫发音清晰地说，常人很难以这种浅淡平和不带情绪的语气说话，甚至，他连每个音节的停顿长度都一样，偏偏，这种平和的声音更容易取信于人。
亡魂的脸色煞白。
他盯着佩珥的目光，活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嘴唇哆嗦着，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佩珥哭笑不得。
——甘道夫到底是在帮她，还是故意坑她啊！
“咳咳，都说了不是灵魂契约，只是人口统计，记录一下你们的性命性别身高年龄和特长，还有对自己住宅的需求，仅此而已。”
佩珥尽了她最大的努力。
但没有用。
他们不了解魔法，也不了解契约，只是秉持着“只要我远离就伤害不到我”的淳朴观念，尽力远离一切妖魔鬼怪。
好言相劝没有用。
那就只能做个坏蛋了！
佩珥冷下脸，瞬间，原本还围在附近的亡魂们齐齐后退一步，甚至还有个人动作太猛，直接仰头摔倒，佩珥死死压着嘴角，才让自己不至于笑场：“滚过来！不然把你们全都做成硬币！”
恐吓很有用。
“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
“敢说慌，就搞死……就让你们生不如……就让你们感受一下地狱的……也不对，总之，呵呵呵你们不会想切身体会的。”佩珥将桑杨沙拉过来，让他对在场所有人露出一个冷酷无情（实则懵懂无辜）的冷笑。嗯，在不谈桑杨沙的工作能力的前提下，他这张脸还是很好用的。
“恶、恶魔！”
有人被吓哭，也有人被吓得尿裤子了。
佩珥松开了桑杨沙，而这位炽天使则带着“我真的有这么丑吗丑到能把人类吓到这种程度”的深深疑问，又回去自闭去了。
“姓名？”
“杰克。”
“年龄……”
“不，不确定。”
“家庭成员都有哪些？”
“我有一个妹妹。”
“在哪儿？”
“她不在这里！”
杰克飞快地辩解，听这个语速，佩珥很怀疑，杰克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和妹妹之间的关联，畏惧她在其中做什么坏事。
假装温柔善良的茶系圣母，被法尼贝尔嫌弃了。
但假装十恶不赦的邪恶坏蛋，却被所有观众都认可了。
这不是说明她的本性其实是……
呸呸呸，想什么呢！自己本性绝对温柔善良，你看，就连穿越都成天使了，虽然是黑的，但也不正说明了自己宛如天使般闪闪发光的本性吗？
“有什么擅长的？做过什么工作？”
“种过田。”
“对住宅有什么需求吗？”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杰克，杰克抱着脑袋苦思冥想，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最后，他才想出一个能够勉强称得上“要求”的话。
“能睡在牛粪桶里就好了。”
冬天的牛粪桶热腾腾的，能保暖呢！
佩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手倒是忠实地记下了一半要求，牛粪……啊呸，这是什么猎奇的要求，小伙子，你是不是在刷她玩？
佩珥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框，逼视杰克。
“……”
“……”
杰克的身影一点点塌陷：“不，没有也行。”
佩珥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板着一张脸说：“下一个。”
下一个好像也没强到什么程度——
“能，能不能和我挤在一起睡觉的人身上没有狐臭？”
“下一个。”佩珥真的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但下下个也不争气——
“能、能避雨？”
佩珥忍无可忍地放下了笔，她错了，她不应该吐槽法尼贝尔搭建的房子，就是几块石头积木堆砌起来的玩具，最起码，法尼贝尔还知道分房间，有卧室，有窗，有床，有桌椅凳。看看，看看这群人提出来的是什么需求啊！
猪窝都比这豪华！
——这真是绞尽脑汁提出来的需求吗？
佩珥咳嗽一声，这群亡魂们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要求竟然激起了她心底一点怜悯之情。她在脑海里琢磨片刻，清了清嗓子，温柔地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幸福生活了的房子是什么样的呢？”
无人应答。
佩珥也没指望他们会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每天早上醒来，阳光从清澈如水的玻璃窗里落在如羊毛般柔软的被子上，暖洋洋的。然后你从木质床上起来，穿上同样柔软的拖鞋，紧接着，你进入洗漱间，在清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清洁面容，然后你换衣服，你有两个衣柜专门放衣服，一个放冬装，一个放夏装，打开衣柜后，你在选择亮黄色还是深紫色的服饰里摇摆不定……”
人群仍旧鸦雀无声。
佩珥确定，他们还在听就行了。
“然后你开始享用早餐，早餐放在洁白的小碟子里，有巧克力——巧克力就是很好吃的一种糖，还有牛奶、烤好的白面包，新鲜的果酱果干和奶酪。哦，还有肉，厚厚的牛排上覆盖着一层黑胡椒酱，边缘被炸得酥脆，放在口中的时候……”
怎么形容呢？
也就鲜嫩牛肉的味道。
佩珥努力回想，牛排不算她最喜欢的西餐，想把它形容得很好吃，还有点难度：“非常香，就是肉本身散发的那种香味。”
“咕咚。”有咽口水的声音。
“这样的牛排当然不是普通煎炸出来的，它需要有一个能长期存储肉类的冰箱，然后，要很尖锐的刀具将肉分割，煎炸的时候你还需要一个灶台，一个锅。”
佩珥不清楚正统牛排是不是这么做的，但面前的这群冬天能有牛粪就很高兴的土包子，也不可能冒出一个钢筋来指责她说的不对。
“你们就不想享受这样的生活吗？”
佩珥的声音里充满诱惑。
又是一大片咽口水的声音。
其他还好，唯独食物这点……很多亡魂在来到地狱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是货真价实的“饿鬼”，佩珥即便不加形容词，也能将他们馋得够呛。
终于有人说话了：“但是……”
“这要把我的灵魂卖几遍才能享受一回啊！”
佩珥：“……”
都说了她不是奴隶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