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朝云少女
西晔城的夜市热闹非凡，一排排灯火，像是流动的星河。
梦落一路拉着秋明宸，在鳞次栉比的商铺中穿来穿去。
这里有琳琅满目的西荒特产，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新鲜玩意儿。
红色像血的格尔慕玛瑙，白得像雪一样的昆仑玉，霜雪之泽上的七色水晶，光明渊上的星曜石……
梦落一扭头，那边又是各色小吃，有熏马肉、羊脂奶、葡萄蜜饯干果……
秋明宸没有说话，就任她一路拉着。
这样任她摆布的秋明宸也很少见呢，以前在青桑王宫，都是他带着她走动，他说往东，梦落就不敢说往西。
秋明宸的目光在搜寻着路人的脸上，有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而梦落的目光在搜寻着各个摊桌，有没有她可能买得起的东西。
突然，她看到一串碧青色的宝石手串，停下了脚步。——那时候她绝对想不到，因为这个手串，冥冥之中的几个人，会就此结缘，他们命运的轨迹，也就此有了交叠。
“嗯？”秋明宸见梦落终于停下了脚步，也凑过来。
“你喜欢这个？”他拿起来看了看成色，说道，“还行。”
“这个……是不是和你那串珠子很像呀？”梦落扶着他的手，歪着头问道。
她说的，自然是秋明宸第一次出手救她时，断掉的那串青瞳。
秋明宸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在说，你到底要惦记多久。
“尊敬的客人，您的眼光真不错~这个是西荒今年最后一串碧龙睛，叫做‘苍龙之眼’！是光明渊那边产的，十年采一次，这一颗卖到中陆，就值黄金五千铢！”那个老板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不是同一种，这个还要贵一点。”秋明宸大概在估计花销预算。
刚到西晔城时，梦落知道了一个秘密，就是——原来秋明宸也会担心没钱花的。
因为她亲眼看到他一落地，就买了好多可以倒卖到青桑的香料。
秋明宸说，不管是在青桑还是在华胥，打点上下都会费不少钱。
梦落以前以为，秋明宸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这么说不准确。她以前以为，所有王子的钱都是生来就有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有像她这样的倒霉公主，才会得不到俸禄。
秋明宸在她身上花钱如流水，她从没觉出不妥，最多偶尔会感觉自己也用不了那么贵的。
有一次，她想把六千金铢一盒的琥珀香分给檀若以及几个侍女用，那几个跪了一地，都说不敢用，怕八皇子知道了生气。
她当时眨眨眼睛，还说，他那么有钱不会介意的。
但是现在，梦落好像明白了。
她决定回去就跟秋明宸说，她再也不要用琥珀香，那么贵的东西，让他拿去卖钱多好。
但她其实没仔细想过，秋明宸是青桑国食邑万户的侯爵，他所说的需要花钱的地方是开掘水利、修筑城墙、养兵千日、豢养门客……而她省那六千金铢，对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
“你喜欢吗？”她还在胡思乱想，秋明宸又开始掏钱了，还说，“喜欢就买。”
“不不不……”她立马跳起来摆摆手，说道，“不买了。”
一颗就五千铢！看着上面足足有九颗，梦落心里算了算，吞了口水。
“带的钱够。”秋明宸很理智地说道，“就算你玩了两天不喜欢了，回去还可以卖高价。”
要换成以前，梦落一定会一口答应。但是现在不同，一是她知道了秋明宸的钱来得不容易，二是今天来逛夜市，她本打算自己给他买点东西。
“啊……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梦落知道不这么说秋明宸不会罢休，就索性说出了实情，“本来，我还说……想买来送给你的。”
“……送我？”这个回答让秋明宸很意外。
梦落觉得自己很丢人，小声说：“太贵了，我买不起。”
“走吧。”她想拉走秋明宸。
但秋明宸不理会她，他拿起那串“苍龙之眼”，跟老板说道：“用素锦包起来，装紫檀盒。”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眼见着秋明宸正在掏钱袋，就那么一瞬间，他手中的“苍龙之眼”，竟一把被人抓走。
“这就是‘苍龙之眼’？嘻！我要了！”
抢东西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个子比梦落高一点，估摸着十四五岁左右，明明穿的是中陆服饰，却戴一个凤凰翎羽紫貂帽，看起来极不搭配。
这少年拿过珠子就直接往手上一套，然后立马翻出钱袋开始掏钱。
可惜翻着翻着，也没掏出钱来，他嘴里小声嘀咕：“糟了糟了，肯定是哥哥动手脚拿走了。”
“这是我的，还来。”秋明宸看着他，语气丝毫不客气。
“什么你的呀？你还没付钱呢~我看上它了！是我的！”
那少年声音清越，他穿的料子是上千金铢一匹的流云锦，想必出身也不平凡。
梦落正愁找不到借口走，见他从天而降，便立马说：“让给他吧。”
可是秋明宸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他放回了金锭，直接掏出一颗明玉珠，拿到老板眼前一晃，说道：“这个‘苍龙之眼’我买了。碧洲的纯色明玉珠，你看好了，整个西晔城都找不到第二颗。”
然后他将明玉珠重重地放在摊桌上，老板被震了一震，立马哆嗦着手收下。
就一瞬间，钱货两讫。
梦落见阻拦失败，只好在心里想，既然他执意要买，只有顺着他的话，买回去就说自己不喜欢，让他拿去卖。
谁知那少年竟跳起来，不依不饶：
“哼，我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呢~就这种珠子？我家里一大堆~都是我拿来扔石子儿玩的！”
面对这样的挑衅，秋明宸当然不理睬，他一把将那少年戴好的珠串捋下来。
“放肆？！你敢碰我的手？！”少年愣愣地捂住自己的手腕，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突然间，梦落好像了悟了什么，她从刚刚这个少年出场起，就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看着那少年的言行举止……
这分明是个女孩子嘛！
不知道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呢……梦落平时听秋明宸说起过，中陆的礼教要比青桑更森严，官宦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起话来也要温声细语。
她这个样子，和梦落想象中的中陆女孩子出入很大。
秋明宸很洁癖地把灰抖了抖，交给店主，语气像在催促：“包起来。”
店主被他的眼神吓到了，立马接过来开始包，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他递回去。
“等等！我、我用这个跟你换！”突然，少女从腰包里摸出一个足足有她手掌心那么大的珠子，一把按在摊桌上。
“东海的照水珠！够了吧！这个能买半个西晔城呢！”
东海？梦落眼睛不由得落在那少女的帽沿……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照水珠滑出锦袋的时候，光华照亮了方圆十尺，让周围的所有宝石都一瞬黯淡。
老板也是识货的，眼睛都尖了。
东海照水珠，是一种很稀有的夜明珠，只有朝云国那边出产。传说上古龙族携之以辟水，能照亮海底，引群龙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