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宋林刚才的话,怕是会得罪弘毅仙君吧……
眼见逐渐远离云湖小筑,桃枝实在挡不住心底的担忧,开口道:“就算娘娘受殿下宠爱,也不该得罪弘毅仙君。弘毅仙君或许……”桃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不如他表现出那般宽宏大量。”
听到她的话,宋林回过身,敛眸说道:“我知道。但你以为,景烨殿下让你跟我过来,真是因为担忧我吗?”
宋林道:“他让你跟着我,不是为保护我,而是为监督我。”
“可殿下……”在她来之前,明明说的是他不放心宋林的安全,才让她跟过来。
薄唇不由紧抿,桃枝低头思考许久,殿下和宋林之间的关系不是她她可以妄加揣测的。她终于决定放弃,垂头恭敬说:“娘娘说的是。”
宋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静凝她半晌,才问道:“桃枝,你的名字谁取的?”
桃枝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顿了下,回声道:“是我姑姑取的。她说当年在桃林里捡到我,桃花四散飞,桃子压枝垂,就为我取名桃枝。”(《杏溪十首·杏溪》)
宋林目光越过她,说:“桃是好意象,但取名桃枝未免太轻率。”
宋林问:“你有想过改名吗?据我所知,‘桃枝’这类,就算在仙界也属贱名吧。”
桃枝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自小因“桃枝”一名,她受过不少嘲笑。每次有人问她父母为什么会给她取这种名,她都无法回答。她自然想过改名,甚至在憧憬被景烨殿下带至崇阳域的时候想过,或许殿下会赐她新名。
但没有。
其实也没必要。
桃枝沉了口气,说道:“名不过是符号。不管我叫什么,我都是我。我的身份、地位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名字。”
宋林轻轻一笑,“也是。”
还没待桃枝松口气,就听这位曾和她同属太川府仙侍而如今是殿下侧妃娘娘的宋林开口说道:“可我偏偏想为你赐名。蕙芷芬芳,往后你就改名‘桃芷’。和你原名相似,应该也不算碍事。殿下那边,我会解释。”
宗越离去许久,弘毅仙君才缓过气来,找华绰帝姬去。
华绰帝姬见他走来,先是出声温柔地唤了声“弘毅”,然后才问弘毅仙君事情办得如何。
弘毅仙君摇摇头:“我是想替你问她,但在她眼里,根本看不上我。”
华绰帝姬连忙追问,弘毅仙君隐去桃枝部分,将先前在院中发生的事全都说予华绰帝姬。随后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怪她。毕竟我能登上仙君之位,这其中全部的功劳都归于华绰你。仙尊邸里的人,看不上我,实属正常……”
他知道华绰帝姬最见不得他这样说,果不其然,他话音还未落,华绰帝姬就上来轻轻遮住他的口,眉目含情:“弘毅,你怎么可妄自菲薄?”
她从他们的初识讲到现在,说弘毅仙君就是她从小梦中追寻的相爱夫君,是她世界的天,如果没有弘毅,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到弘毅仙君再次神游天外,她才话锋一转:“那宋林竟这般对你,也不知她是何来头。”
弘毅想了想宗越那张和莞妹相似的脸,犹豫了会,压下心底烦躁,说道:“她只是个普通的来自太川府的仙侍。”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给宗越一个机会,或许因为那张脸确实太像莞妹。
华绰道:“可我听闻,她是烨儿莅临太川府后,才入太川府当的仙侍。那在入太川府前呢,她又是什么身份?”
这弘毅仙君哪里知道,但他觉得,景烨那边既然没提,说明宗越的身份不必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华绰蹙眉,坐下按着胸口,叹息说,“烨儿向来妄自尊大,他认定的事,绝不会细查。我怕他一时意气用事,用情过深,结果在宋林身上吃哑巴亏。”
弘毅蹙眉,若有所思。
华绰转过身来,细眉微皱,情真意切道:“为了烨儿,也是为你我的将来,弘毅你愿意帮我调查宋林的底细吗?”
弘毅愣了下:“我倒是想,但你知道,烨儿向来防我。我去调查他身边人的底细,他怕是会多想。”
“我知道。”华绰帝姬浅笑道,“过几日便是沧澜域十年一度的万花节,所以,届时,我会劝烨儿去参加。永渊仙君德高望重,凝天神女是他的未婚妻,再加上我的劝告,我想他一定会去。你就趁时机去调查宋林的底细。”
“那宋林呢?”
“我会安排她也跟去的。”华绰帝姬微微一笑,“永渊仙君一家向来宠爱凝天神女,对于这位未来和凝天争夺夫君宠爱的女子,他们不会有好态度。宋林在沧澜域所受的苦,就当是我为弘毅你报今日的仇。”
沧澜域,沧澜府中。
“小妹,这几日你不一直为景烨送他房内的女人玄月镜郁郁寡欢吗?”扈闻天道,“今日他就会带那个女人过来,到时候三哥给你出气。”
“三哥你别闹了。”扈凝天背过身,没好气说,“要是让爹知道,又要训我。”
上次她听闻景烨为一个女人大闹天机所,心情低落难抑,扈闻天就放言要去崇阳域帮她教训景烨,结果不仅扈闻天自己被爹教训,连她也被训斥将近半个时辰。
现在扈闻天又说这种话,若是被爹听到,又要连累她受罚。
“训就训呗。”扈闻天满不在乎说,“若是能帮你出口气,就算被爹关禁闭又如何?小妹,你就说,这口气你想出还是不想出。”
扈凝天沉默,扭捏了会:“你让她小小跌面子就行,不要太过分。大哥说过,若我真放不下,他会帮我报复,不用你动手。”
“当然。”扈闻天满口答应,心中却不当回事。
昶雅仙尊当初之所以能当上仙尊,全倚仗自家的父亲和大哥。他在沧澜域时,自己都能不给他面子。如今区区一个景烨的侍妾,难道还指望自己如何的以礼相待?
大哥动手,是会动手,但只是普通的手段,未免太便宜她。
扈闻天眼珠一转。
……
景烨一行人的行队里。
景烨轻挑帘幕,看向窗外,细细与宗越道:“永渊仙君一家,父慈妻贤子孝。大儿子温和,二儿子避世,小女儿凝天虽性情骄纵但本性不坏,你唯一需要避开的是他的三子扈闻天。
“此人本领稍逊,脾气不小,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我伯父也敢捉弄。说实话你这次跟过来,因为他,我对你,稍稍有些担心。”
“听殿下口气,对这位三公子积怨已久。那需要我帮殿下除去他吗?”宗越抬起眸,眼波温柔,“我在沧澜域认识几个朋友。”
她虽然没明说,但景烨估摸应该是她参与暗杀计划时期认识的朋友。景烨摇头:“伯父早叮嘱过我,就算扈闻天再无礼,看在永渊仙君的面子上,也要宽恕他。除非……”
“除非?”宗越重复。
景烨摇摇头:“没什么。”
心中却不由想起,那时自己哭泣着问伯父,难道真的要一忍再忍,若是忍不住怎么办?
伯父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痕,轻轻一叹:“那也要忍。除非……”
除非……你有把握,一击毙命。
景烨望向远处,白雾笼罩着高耸云端的沧澜府,庞大的沧澜府,只露出尖尖的朱红檐角。景烨微微垂下眸,深知在永渊仙君仙逝前,在沧澜府能追查到他身上前,扈闻天,他绝不能轻举妄动。
“宽恕吗?”宗越喃喃自语,倏然一笑。
“自我将景烨授我玄月镜一事从崇阳域传播至沧澜域,挑拨两域关系,搅乱仙界局势,已在我计划中。”沧澜府所依的青尹山上,宗越远眺青尹山下旷野,悠悠道。
青凤沉默地停在她肩头,自宗越升至金仙境后,它几乎无用武之地,整只鸟沉默不少。它和宗越神魂相连,自然也听清车辇内宗越和景烨的谈话,听完宗越的阐述后,它开口道:“你打算拿扈闻天开刀?”
“扈闻天还有用处,更何况昶雅仙尊都嘱托景烨宽恕,我这个做侄媳的,自然也会照做。”
听到她以侄媳自居,青凤很是一愣,沉默了会,问:“我能帮你什么?”
“你不需要帮我。”宗越道。
“不需要帮什么吗?”青凤道,“也是,其实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听完青凤的话,宗越指尖接过青凤,像是察觉青凤内心的忐忑,她轻拂翎羽,目光温柔说:“怎么会?从中千世界时,青凤你就一直跟着我,我怎么可能不需要你?”
怎么不可能不需要?这一路上,你不需要的东西难道还少吗?
青凤话在喉口难开。
自中千界,宗越化神期起,它就一直跟着宗越。
可相处时间越久,它就觉得宗越陌生,尤其是在心湖一夜后。
眼前的宗越冷静、自持、运筹帷幄,可这样的宗越真是它当初认主的主人吗?
明明中千界不过是二个月前的事,可它真的觉得好远好远。
那时的宗越还秉持正义,不杀不犯她之人,因天灵石不得不取谢亦心脏时还会愧疚。
但现在呢?
若是现在的她,谢亦摆在她面前,她大抵会毫不犹豫直取天灵石。
青凤不知道是不是宗越在玄月镜中渡过的那十年影响了它,它现在觉得好累。
它扑棱翅膀,从宗越指关节间浮起,“我去替你查探沧澜府的景况。”
宗越似是愣了下,随后道:“好。”
它不知道,直到它飞远,宗越的目光都未曾从它的身影上移开。
夜深,扈凝天在房内拭鞭,耳朵却不由竖起听前殿的声音。
这时候,父兄应该在前殿招待景烨,可她因景烨送宋林玄月镜一事生气,所以故意装病推脱了宴会。
也不知道景烨是否察觉她不出席是在生气。
她正心不在焉地继续擦拭仙鞭,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敲窗声。
“谁?”扈凝天警觉。沧澜府内,她也没什么可怕,遇到危险大不了高声呼救。她提起鞭,几步走到窗前,大力推开窗,想给窗外吓她之人教训。
没想到推开窗后,看到的人,却是景烨。
“你怎么来了?”扈凝天又惊又喜又恼,想起外面的传言,背过身冷冷道,“此刻你不该在前殿接受宴请吗?”
景烨跳进来,翩翩道:“永渊仙君说你病了,我哪还吃得下。”
扈凝天唇角忍不住上扬,又抑制弯了下去,没好气说道:“都说秀色可餐,你那从太川域带回来的侧妃我可是看过了,确实国色天香。你多看她两眼,不就吃得下去。”
景烨从背后搂住她:“你这吃得哪门子醋?”
扈凝天生气道:“我没吃醋,我只是委屈!”
扈凝天转过身,控诉道:“你的那位侧妃,好手段,在我面前说什么绝不会跟我争,我才是你唯一的正妃。背地里倒好,妖媚惑主,我听说,玄月镜你都给出去了。”
景烨凝着她的眼,替她拂开鬓角的碎发:“她说得没错。”
扈凝天正欲发怒,就听景烨又道:“你才是我未来的正妃,唯一的妻,是我要相携一生一世走过的人。她就算争,也争不过你。凝天,我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爱你。”
扈凝天倏然说不出话来。
景烨说的没错,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景烨有多爱她。
所以哪怕后来父亲后悔,让她悔婚,和景烨分开,她也从未答应。
扈凝天抬起头:“我还记得小时候玩捉迷藏,我从青尹山上跌落,谁都找不到我,只有你。”
只有景烨,找到摔下山崖动弹不得又偷偷带着隐藏行踪法宝作弊任谁都找不到行踪的她,眸光熠熠:“凝天,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
就因为此,她下决心要嫁给景烨,哪怕父兄说,景烨不过是昶雅仙尊的侄儿,和她身份并不匹配。
景烨轻拍她后背,嗓音低沉:“凝天,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那玄月镜——”扈凝天抬起眼,眼眶微红。
景烨嗤笑一声,将玄月镜取出塞进她怀里:“不过是骗外人借机施压天机所的流言,你居然也信?你要是担心,这玄月镜就交予你。反正,这是我玄凤一族的传族之宝,早晚也要交到你我的子嗣手中。”
握着玄月镜的手心忽然烫起来,扈凝天将玄月镜塞回景烨手中:“我才不要呢。”
低下头,不好意思说:“还是等以后,你亲手交给他。”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和景烨心知肚明。
景烨眸光温柔,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凝天,你这般懂事,让我如何是好。”
扈凝天微低下头,用力抱紧他:“景烨,这次是我多心。往后,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会只信你。我赌定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输。”
景烨沉默良久,微叹:“我绝不会让你赌输。”
还真是好骗。
看着窗内相依的那对男女,将这一幕尽揽眼底的宗越忍不住在心底评价说。
景烨的话,中千世界二十岁的谢昭都未必会信,大千界二百余岁的凝天神女却尽信当真。
难道仙界的风水格外不养人?
正心底轻嗤,就听身后有人问:“夫人看尽兴了吗?”
宗越回过头,就看见宴席上新认识的永渊仙君二子扈问天站在那,正冷淡地看着她。
宗越微微一笑,行礼道:“问天仙君。”
她已臻金仙境,却对扈问天的接近毫无警觉。扈问天的修为显然高她不少。
扈问天微微蹙眉,冷漠道:“不用唤我仙君,我还当不起仙君称号。”
他的眸光越过宗越看向屋内的景烨扈凝天,道:“看来舍妹和景烨殿下有事要谈,还请夫人暂且离去得好。”
宗越颔首。
回到宴席,不少人对她离去与回来的缘由心知肚明。扈闻天抬起酒杯,洋洋得意道:“夫人不是去找景烨殿下,怎么一个人回来?”
宗越唇角含笑,还没待她回答,扈问天就轻声呵斥:“闻天,不得无礼。”
永渊仙君长子扈文天也颇为不赞同似地说道:“闻天,来者是客。”
宗越不由赞叹这永渊仙君还真有意思,生三个孩子分别叫文天、问天、闻天,仿佛生怕别人分清他们是谁般。
宗越适时露出为难且感激的笑容,见两位兄长开口,扈闻天一时也失了为难宗越的兴致。
酒过半巡,景烨也没有回来。这场酒宴本就是为迎接他准备,他不回来,酒宴上大半的目光不由就落到离他坐席最近的宗越身上。
“早就听闻景烨殿下于太川域得一美妾,如今看来,确实花容月貌,娇艳欲滴。就是不知到底有什么真本领,引得景烨殿下如此痴迷。”
不知谁先开口,引来酒宴席上一阵嗤笑。后面的话愈发不堪入耳。
这次永渊仙君的长二公子没有再劝阻,只是沉静饮酒。
他们不会让扈闻天明面上欺辱宗越,却也不会阻拦其他人为自家幺妹出气。
宗越笑容恬静,不骄不躁道:“这就是沧澜府的待客之道吗?”
扈文天温和道:“夫人误解,今日,不仅殿下是客,这些远道而来的道友,也是客。他们是我沧澜府自太川域请来与魔域有过交集的修士。本来,我沧澜府是想借他们了解魔域形势,和景烨殿下共商魔域大事。”
宗越道:“所以说,这些道友和沧澜府并无半点关系。”
扈文天道:“是。”
宗越道:“那我若是伤了他们,沧澜府也不会追究。”
扈文天道:“他们与沧澜府无关,沧澜府为何要追究?”
宗越轻轻笑了下,道:“闻翰!”
当日参与她诛杀景烨计划的闻翰从她身后走出来。
从她下决心去往崇阳域之日起,便修书一封寄予闻翰,传他燃烧寿命修炼之法。二个月过去,闻翰继迈入金仙之后,功法大成。
宗越便将他招了过来。
恰逢这次沧澜域万花节,便将他带了过来。
宗越道:“刚才逞口舌之勇之人,记住了吗?”
闻翰:“记住了。”
宗越笑道:“好。文天仙君都说沧澜府不会追究了,你还等什么?”
青光闪动,众人只见一片剑光闪过,如天女散花,方才出口的修士倏地全失了右手。
速度之疾,连被斩手之人仍未反应过来之时,闻翰剑已还鞘,拱手道:“承让。”
台下这才此起彼伏响起吃痛声,就连自入席以来一直静坐左侧首座闭目养神似睡着的永渊仙君也不由睁眼,冷静地吐出两字:“不错。”
这身修为,连他也不可小觑。
他目光落至宗越身后的闻翰身上,赞叹道:“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要找属于他法力高深的仙卫。”
他以为闻翰是景烨留下来保护宗越。
宗越微微一笑,“仙君误解,闻翰他不是属于殿下,而是属于我的。”
不顾永渊仙君微怔的目光,宗越俯视全场:“所以在场诸位但凡不属于沧澜府人,大可以继续对我大声议论。不过,我自然也不会客气就是。”
夜深,景烨面色难看,道:“我倒不知道,你还认识如此法力高深之修士。”
难怪来的路上敢开口帮他除去扈闻天。
他一时倒没有把闻翰和当日袭击他的金仙联系起来,毕竟闻翰如今的修为和两个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宗越道:“也是出发前,他拿着玉玦来找我,我也才知道我祖上于他有恩。”
景烨就差把宗越脸上盯出两窟窿,才勉强信了宗越的鬼话,没好气说:“那也是实力强悍到连永渊仙君都忍不住侧目的金仙境。你如今有他,别说沧澜域,就连我也不敢小瞧你一眼。”
宗越淡淡一笑:“殿下真觉得他是来报恩?”
景烨不语。
宗越抬头道:“他若真为报恩,我在太川域时他为何不找来;而我到殿下身边后,他立刻赶来报恩。”
“你的意思是?”
宗越扯唇淡笑:“他不是为我而来,而是为殿下。”
景烨沉默许久,道:“这人可信吗?”
宗越道:“可不可信应该由殿下评判,而不是我。我只能说,他拿来的玉玦,确实与我祖上有关。”
那是因为,闻翰手里的玉玦,就是她给他的。
夜色更深了,闻翰还没睡,听闻宗越的脚步声,转过身:“如何?”
宗越掩上门,坦然自若道:“他生性多疑,就算听了我的解释,也未必会信你。”
“不过——”她抬起眼,淡笑道,“现在特殊时期,就算他疑你,也会用你。”
昶雅仙尊已死,以景烨自身的实力,根本压不下永渊和弘毅仙君两座大山。
“你有武,他有权,相信你们会合作得愉快。”宗越道。
闻翰嗯了声,见他没什么想说,宗越打算离开。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答应你修炼你给的功法?”就在宗越手触到门时,身后传来闻翰的声音。
宗越平静地转过身,闻翰道:“若是之前真仙升金仙折损一半寿元的功法也就算了,毕竟真金仙间正好差这一半的寿元。后来,我答应你,练那本靠燃烧寿元催进境界的功法,你为什么从不问我,为什么答应?”
闻翰:“你明知道,我如今连永渊仙君也侧目的实力,是用剩下不到一百年的寿元换来的。”
宗越夜光中黑沉沉的眼眸平静地盯着他,好半会才道:“因为我问过。”
“嗯?”
宗越眸光流转:“很久以前,我问过一个类似你修炼这套功法的人,当时他给过我回答……”
宗越的目光仿佛透过闻翰看到千年前的另一个人。
那人听了她的话后,沉默良久,答道:“因为不甘心。”
那人道:“仙后或许不知,在中千界时,我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一方人物。可自从飞升大千界后,我处处碰壁,处处不如人,想要的东西永远得不到。我想过依靠努力,把曾经的荣誉夺回来,可大千界,像我这样的人太多了。”
“第一个五百年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有机会,第二个五百年我终于认清现实,我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奇遇,根本不可能实现心中幻想。”
“而现在,仙帝给了我这个奇遇和机会。只要牺牲无用的寿命,我就可以爬到更高处。”
“与其碌碌中长生,不如辉煌中迎接终点。我这样想,难道不对吗?”
……
闻翰问:“那最终,那人的结局呢?”
“他被人骗了。”宗越也懒得隐瞒:“骗他的人说,只要他愿意牺牲,在仙魔之战中立功,他就能赢得无上的光荣,加官进爵,名留青史。”
“按理说骗他的人说得没错,但骗他之人没告诉他的是,同样的功法和允诺,骗他之人至少送出去百份。”
那场战争,仙界多出近百位可与仙君实力媲美的大将,轻而易举就赢得仙魔之战的战争。欺骗他们的人也实现了自己曾经的诺言,为他们个个加封仙君。
但有一百余人的仙君,还是那些人曾经想要的仙君宝位吗?
他给出的奖赏虽多,但与以前仙君所拥有的的赏赐相比,又太少。
闻翰隐约猜到后续,沉静问道:“那些人最后没闹起来吗?”
宗越道:“开始是折腾出些水花。可还没待他们凝结成绳,掌权的那人就暗地里找仙君们说,造成如今的局面他也是不想的。可各位仙君们寿元将至,就算再闹,最后受益的也不会是仙君们及仙君们的家人子嗣。与其闹得两败俱伤,他倒有好主意。”
闻翰心中越过不好的预感:“什么好主意?”
宗越道:“这批被他挑选来修炼功法的仙君们大多是出生中千界的修士,在仙界没有底蕴。就算杀了他们及他们的家人,抢夺走他赐予他们的法宝资源,也不会有人替他们报仇。他对被找来仙君有愧,就算被找来的仙君对其他仙君动手,他也绝不会追究那仙君。甚至他……其实有意助那仙君一臂之力。”
闻翰倒吸一口气,心一下提起来:“就没有发现他的阴谋吗?”
“有啊,但少。”宗越道,“那人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被找来密谈的仙君都是他经过千挑万选后精心选出来能被劝动之人。人人都知道他有找过部分仙君密谈,但人人都不知道他找过的仙君究竟是谁,那些人,又有没有被他劝动。”
可这样问题来了。与你联盟意图反抗掌权者之人,有可能真想与你同心同德反抗,可又有可能只是想骗取你的信任杀你谋夺你家产,你该如何辨别?
你知道某人参与了仙君密谈,但他说他并没有心动仙君的提议,你是信还是不信。
“信任崩塌后,所谓的仙君联盟自然离散瓦解。一百年后,这群拥有武力的仙君死后,他们的家人,为求自保,就将这位掌权者曾赐下来的奖赏,又还了回去。”
那群仙君,为荣誉地位家人财物付出极大的代价,最后像是得到过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得到。
闻翰皱眉:“这是仙界历史上发生过的事吗?为什么我却没什么印象。”
宗越心道你自然是没印象,因为这是未来发生的事。
只不过,林泽已死,很多事再也不可能发生。
闻翰看着宗越,心沉下去又提起来,想起宗越故事里各位仙君的下场,欲言又止:“你——”
像是猜测到他想问的话,宗越平静说:“我不需要像他那样去做。”
不需要吗?
……
太川域。弘毅仙君皱眉:“派了这么多人去查,却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
若不是他确定眼前这些人忠于他,还派人巡查监管,他都要怀疑他们是故意消极怠工。
仙官们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片刻后,位于角落一位身材娇小的仙官勇敢地抬起头来:“仙君,我们连魔域之人都接触过,却始终查不出那人的线索,就连仙器司南也没有反应。按理说不该如此。仙君,你说,也没有可能那人……那人是……”
弘毅仙君不悦道:“有话直说。”
娇小仙官话终于说出口:“那人是刚飞升上界的,所以司南才没有反应。”
“怎么可能?”弘毅仙君下意识反驳,但仔细想他说得不无道理,“去请非言星君来。”
下界之事,司南查不到,星君们却极有可能推算得出。
……
扈凝天得了景烨许诺,其他人又在宴席上受闻翰实力震撼,这些天宗越在沧澜域过得还算安稳。
可她既然来了,就不是为过安稳之日的。
这几日,在青凤的帮助下,她基本将沧澜府的情况摸排清楚。
“永渊仙君身为沧澜域主,这些年基本退居幕后,由长子扈文天接手打理。外人都以为他已选定长子为继承人。”
可就宗越根据与沧澜府中人短短几次的接触来说,二子扈问天明显实力才情相较长子都更为高超。
不过也不能说永渊仙君的选择有错,在长子无错,二子无心权势的情况下,立长确实比立贤求稳。
可永渊仙君想求稳,她就偏不要他稳。
宗越唇角轻勾,片刻后又微微皱起眉头。
她身边,可用之人,实在过少。
闻翰算是一个,白璇却连半个都算不上。
若是能寻得一二个知根底的帮手倒是不错。
或许是心想事成,半日后,她竟在沧澜城遇到瑞霜。
……
自从被赶出夕颜阁后,瑞霜就到处游荡。
半个月前,她想到沧澜域找凝天神女,没想到第二日就听闻景烨和那人也来沧澜域了。
怕和那人碰上,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沧澜城内深居简出,就是怕与那人撞到。
没想到这日,她不过出门透风,一抬头,就看到二楼那张熟悉的妍丽面孔,正凝视着她,浅笑盈盈。
瑞霜:“……”
年少时,瑞霜于老师家学艺。
老师道:“瑞霜,你于棋艺上有天赋,或许终其一生都遇不到敌手。”
彼时年少的瑞霜摇晃双腿道:“那若是遇到了呢?”
老师略一沉吟,道:“避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