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连日降雪
军事控制，粗暴简单，有军队就可以；但民事方面的事务却盘根错节、千头万绪，想做到政令通达却不太容易。
好在麾下有一名先天贤相！
这些天来，温彦博处理起纷繁杂乱的事务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前后十天时间，幽州政务，已经被他料理的井井有条，大行台各曹新官员、吏员到位，各衙署开始自行运转。
这就是天赋使然！
想必，这个宰相可以提前历练成功！
军事、民事两方面都真真切切的抓在手里，直到现在，韩济才对幽州城有了实实在在的获得感。
以幽州为根据地，逐渐向外拓展的蓝图可以逐步展开了！
这让韩济甚是欣喜。
全面控制了幽州城固然可喜，但一连十天的降雪，却让韩济郁闷不已。
就好像是，看着路口游人如织，于是打算卖饮料汽水，赚个小钱糊口。可刚支了个摊子，城管来了！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连续十天的降雪，一切生产几乎都停止了，那些干一天活就有一天饭吃的百姓，已经食不果腹。
更惨的是那些刚刚从外地汇集而来的流民，他们甚至连个躲避风雪的残破茅草屋都没有。
城中已经出现零星冻死的流民。
但他们还不是最惨的。
在幽州城以北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不是军士，而是来自昌平县的灾民。
茫茫原野，连同远处的太行山与燕山，都被掩埋于白雪之下，到处一片苍茫，无边无垠，不见丝毫生机。
呼啸的寒风，犹如凌厉的皮鞭，无情地抽打在灾民那早已疲惫至极的身躯上。他们的步伐踉跄不稳，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席卷而去。
道路被大雪遮掩，难以辨别，灾民们每行一步，都十分艰难。路边干枯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晃，仿若警示着灾民们的前路的艰险。
道路两旁的田野同样被积雪掩盖，原本肥沃的土地此刻冰冷而贫瘠，毫无生机可言。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狂风的呜咽与雪花的飘落交织，一派凄惨而又令人绝望的氛围。
灾民们三三两两一撮，稀稀疏疏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天际，成为一个个模糊不清的黑点。他们的身影在大雪中显得那般渺小且无助，仿佛随时可能被这无情的冰雪吞噬。
在雪灾之前，他们刚刚遭受流寇的疯狂劫掠，粮食与财产被抢掠一空。
屋漏偏逢连夜雨，现今，流寇劫掠后，随之而来是连续十天的降雪。
饥饿与寒冷如影随形，对死亡的恐惧同样如影随形。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扶老携幼，艰难地踏上前往幽州城的路途，心中怀着一丝渺小的期望。期盼在幽州城能得到由“反贼”成立的新官府的救助。
赵季善和父母妻儿一家五口也走在前往幽州城的途中，每一步都迈得艰难而沉重。
妻子将全家唯一的一件薄夹袄裹在了赵小郎身上，而她自己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用满是冻疮的手怀抱孩子。
另一只同样肿胀、开裂的手，搭在那稚嫩的脸庞上，尽可能为孩子遮挡哪怕一丝丝寒意。
身形佝偻的老父亲走在最前面。老人搀扶着久病的老伴，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己与家人能否撑到幽州城。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自己的孙子。
赵季善满心苦闷与自责，无力照拂家人，无力改变现状，他不知道因苦闷与自责带来的痛苦还要持续多久。
沿途走来，已有众多冻死的灾民，僵硬的身躯倒在雪地上，身上哪怕破破烂烂衣服也被其他灾民扒走。
这一幕幕惨状让赵季善的内心越发沉重。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家人，活下去！
来到幽州城避难的灾民可不止北边的昌平县，还有东边的潞县，东南的雍奴县、安次县，南边的固安县、良乡县、涿县等。
甚至还有与涿郡相邻的渔阳郡、安乐郡、上谷郡、河间郡，都有灾民陆续朝着幽州城涌来。
能让他们冒着严寒，在大雪中艰难行走数十里甚至上百里而来的，还是粮食！
当年，经运河从南方运粮到幽州城的盛况，口口相传，不光周边的流寇、盗贼知道，临近几个郡的百姓也都知道。
如今受灾，百姓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幽州城那如山般堆积的粮食，不等降雪完全停止，四面八方的灾民就蜂拥而至。
而这也完全出乎韩济的意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自这场降雪开始，已责令有司在全城八个城门外分别设立了粥棚，可最近三天，灾民似乎越来越多。
据粗略估算，簇拥在八处粥棚的灾民总数已经超十万人！人越多，越容易生事，不得不防啊！”温彦博也相当焦虑。
韩济站在幽州城南西门的城楼上，看着城门前黑压压的灾民，听了身旁温彦博的话，沉默片刻后，才面色冷峻道，
“乱了好啊！自从我们进入幽州城已经十天了，这十天来一直风平浪静，可这平静却并不让人踏实。那些没有南下在城中闭门不出的以及躲在坞堡里的世家之人，可还没出招呢！
我们这些天颁行的诸多律令，没有一条对他们有利的，从他们不拥护、不声援、不抗议、不接触的态度就看得出，他们更多的是不屑，当然也不会甘心！
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抓住这次机会，跳出来狠狠作乱，也好给我一个由头，趁势将其连根拔起！”
韩济说着，扶在女墙上手，随手狠狠抓起一把积雪，攥的吱吱作响。
对方不动，绝对不是立志做好臣民，绝对是在憋坏水策划阴谋，或者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所以，始终保持静默的世家之人，不仅不能让韩济心安，反倒愈发让他心里不踏实。
就好比一个暗雷，提早爆了，总比天天提心吊胆要好的多。
见韩济如此大的决心，温彦博心头一颤，暗暗为那些世家捏一把汗。
他看得出，自己老大，这次是要玩一票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