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毒教教主
洛川朝那两名魁梧男子不住打手势，又指了指山外的地方。
可那两人看了半天洛川比划的手势也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停地用手往外指，野蛮地驱赶着她们。
虽说听不懂两人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但他们脸上鄙夷的神情和按住鞭子微微凸起的指骨，足以让洛川下意识将师父护在身后。
苗人本就多古怪，林间又常有爬虫蚁蛇蹿行，洛川还得时时小心寨口林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洛川有意藏拙，面对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只装作恍然不知。
被洛川护在身后的师父虽已痴痴呆呆，可她一身本领还在，身为江湖人对危险的敏锐感觉并未退减一两分。
她本能地跨步上前，以手为刀，出招凌厉。
那两名汉子见势，一人当即朝林云挥出九节鞭，一人弯刀出鞘。
洛川眼疾手快，按住师父手腕，裹住她就地一滚。
只听得一声闷响，洛川后背的衣裳便裂开了一般，露出来殷红的伤口来。那汉子手中九节鞭使得出神入化，那一挥便足以毫无抵抗的洛川皮开肉绽。
师父虽然痴痴呆呆，但见洛川受伤，似是有所感触，当即便要迎身而上，幸而洛川已快她一步，趁机点了她的穴道。
就在这片刻间，弯刀已破空而来，洛川下意识护住师父，扬起手臂想要挡刀。
所幸，忽然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已近在咫尺的弯刀忽然被人生生收回。
只见一个头上缠着灰布条子留着花白胡须的人走过来，朝那两名汉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那两名汉子恭敬地往后退了两步，那人转身往洛川这边走来：“姑娘，不是苗人吧。”
洛川忍痛将师父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将她扶起来。见来人目光和善，便摇了摇头：“我们是山下来的。家母自中蛊之后，一直疯疯癫癫，听说五毒教有高人能解蛊毒，所以我们一路跋涉来此。”
那老人听洛川道明来意后，直摇头：“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那五毒教现在去不得。”
洛川不解：“我们跋涉千里，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
“哎，现在教内明争暗斗十分厉害，擅长解蛊的大巫医早已经失踪多时，教主派人四处搜寻，还是一无所获。”说话间，老人看了一眼洛川后背的伤口，“姑娘，你这伤口可得要好好处理，他这九节鞭沾了药水，没处理好，只怕要皮肤溃烂的。”
难怪这次受伤，除了疼，她还觉得伤口很痒。可洛川仍是不为所动，眼神坚定地看着老人：“皮肤溃烂也无妨，若老先生方便，不妨告诉我如何去五毒教。就算大巫医不在，或许有其他人能解蛊呢。”
那老人见洛川已经受了伤，可脸上却丝毫未有恐慌害怕，更未露出半分胆怯，便知她已不是寻常人，缓缓问道：“姑娘到底是何方人士，进五毒教当真是为了解蛊毒？”
洛川已知老人起了疑心，便坦然道：“我与师父本是江南人士，以押镖为生，谁知从前几年开始，师父逐渐变得六亲不认。我们走镖的人身上终归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我怕进了苗寨会引起不必要纷争，所以便有意隐瞒……”
那老人听闻了洛川两人自江南来，浑浊双眼忽然亮了起来：“那姑娘可听说过凌风派？”
凌风派，和云翦门一样，都是小门派，没出过什么名震江湖的大人物。
洛川点点头：“只不过凌风派十年前便已灭门。”
那老人先是神色一骇，紧接着双眸涌出两行浊泪，但很快便颤颤抬袖拭去了：“让姑娘见笑了。”
“老先生是凌风派门人？”身处汉苗杂居的寨子，却知道一个几年前便已灭门的江湖小门派，再看他一番神伤，想必是后来才入了苗寨。
“不瞒你说，早年间老朽曾拜在凌风派门下，只是早早便离开江南来到这里。只盼着有朝一日再回江南，看来……”老人摇头苦笑，“算了，不说了，先进寨子，老朽替你上点药。”
十里不同乡百里不同俗，入了寨子，洛川入目所见是相互追逐打闹的幼儿，和聚在一起编织的老人。
这里气候和暖，林间翠竹，山间鸟鸣，倒是一处世外桃源。
“晌午了，你们用过饭再走吧。”老人替洛川上完了药，又给她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
趁这间隙，洛川打量了一眼这间老旧的屋子，皆是按苗人的生活习惯来布置的，唯有窗边一方小木几，上摆着薄薄一叠草纸，一方砚台上搁着一支毛笔。
毛笔杆已经磨秃了，砚台也缺了一大块。
洛川忽然想起来那日在茶寮听到那几个江湖人说五毒教教主姓韩，是凌风派的女弟子。既然师出同门，又同处苗寨，或许这老人知晓其中一二。
待老人端来饭菜时，洛川酝酿了许久，才开口相问：“老先生可认识五毒教教主？听说那五毒教教主也是凌风派的弟子……”
老人闻言神色一变，但随即恢复了正常：“不瞒你说，老朽早就听闻五毒教教主是凌风派弟子，也曾想过攀附关系，在教中谋得一份差事。只是五毒教等级森严，教徒众多，不要说想见教主，便是连左右护法也轻易不得见。只有在每年的跳月节，所有教众齐聚跳月崖山头，才有机会见着教主。不过去年跳月节，教主并没有现身，是阿秀姑娘替她站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阿秀姑娘？洛川此时心中千般疑问，却只平淡问道：“阿秀姑娘也是五毒教的教徒？”
老人点点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她爹是左护法，她自幼在教内长大，别看年纪小，手段倒是厉害得很。”
既然是地位尊崇的左护法的千金，那她又何必离开五毒教，千里迢迢远赴雁荡山，又因何与霍府结盟。
洛川在心中忖度了半晌，才道：“老先生说的阿秀姑娘可是容貌艳丽，惯用一把竹笛？”
老人迟疑地看向洛川：“姑娘，见过她？”
洛川点点头：“前不久曾在雁荡山脚下见过她，她能以笛声驱使蛇虫鼠蚁。”
“那正是她，她武功一般，但天生擅长与这些异类打交道。”老人如实相告。
“难怪，在雁荡山脚下，我看她与霍府的人往来颇为密切，还觉诧异。五毒教一向少与中原人往来，她怎会与霍府有所往来。。”
“霍府？可是那个走镖的霍府？”老人皱了皱眉头，他离开中原多年，只能凭着些许残留记忆来猜测。
“正是，不过这些年江湖早已天翻地覆，灵虚派已经没落了，霍府如今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一直插手别的门派事务，俨然一副武林盟主的派头。”
老人感怀道：“老朽记得当年离开江南时，武林盟主是灵虚派的玉清真人，想不到百年宗脉竟沦落至此。”
“如今看来阿秀姑娘与霍府交好或许另有隐情，霍府一直想谋得盟主之位，而阿秀姑娘出手相助又会获得什么回报，他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洛川缓缓道出心中疑虑。
老人听她一番话沉默良久，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沧桑：“教中人都知晓左护法觊觎教主之位多年。”
话已至此，洛川已然明了，教中纷争不断，想必正是教主与左护法两派鹬蚌相争，而霍府就是左护法找的盟友。
老人看了洛川半晌：“教主已经失踪了近一年时间，教内原本支持教主的人如今也慢慢倒戈。能帮你解毒的大巫医是教主的心腹，只不过他也消失了很久。若你真的想要解蛊毒，或许有一个法子可以潜入五毒教。”
五毒教每逢三年要选一批少女入教，恰巧这个月便要选一批少女入教。
“但你不会苗语，若乔装入选了，只怕也会被划到教主那一派。如此一来，想要接近左护法就难了。”老人叹了口气，“不过侍女地位低下，倒也不会有人特地注意到你。”
如此最好，便于她暗中查探情况。见老人开口，洛川便知他已下定决定要帮自己入教。只见她忽然站起身，朝老人深深一拜：“老先生，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找到教主。只是，我师父——”
“放心，这段时间老朽帮你照看。”洛川主动投桃，老人便以报李回馈她。
“明日教徒会来寨子里带走一批少女，到时候就说你是老朽侄女，家道中落，实在走投无路才投奔到这里。”老人替洛川编好了身份，又将五毒教这十余年间发生的变故与她一一道来，好让她提前熟悉了解，以免到时行差踏错。
洛川到此时才知，原来五毒教的教主果真姓韩，也确实是凌风派的女弟子。她入苗寨有十多年，因武艺不错，主张苗汉通婚，又替苗人引进了不少中原地区的活计，因此被上一任教主相中，成为五毒教新任教主，更是打破了五毒教教主历来由苗人担任的习俗。
但这却给五毒教埋下了祸根，不满苗汉通婚的左护法趁机煽动教众情绪，在教内另立山头。起初只是暗地里与教主作对，此后便越来越猖狂，公然与教主叫板唱反调。近两年尤甚，左护法甚至代替了久未露面的教主开始处理起教内事务，而此前反对左护法的一些教中长老也先后隐退，大巫医则更是消失不见。
洛川决意从左护法开始下手，想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年前五毒教现身江湖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