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螳臂当车
第三十五章
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并非是洛川的脚步声，陆聿眼中的光彩随之消失。
见推门而入的是一须发雪白的老人，身着白色广袖宽袍，左臂上垂着素白拂尘，连奕跟在老人身侧。
陆聿立刻反应过来，上前拱手抱拳道：“想必阁下便是玉清真人，晚辈陆聿见过前辈。”
只见玉清真人轻甩拂尘，微微一笑：“奕儿同老夫提过，说是陆公子与洛姑娘乃是他下山遇到的两位好友，想必奕儿要去救的人便是洛姑娘吧。”
连奕不过寥寥几语，玉清真人却早已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徒莫若师，连奕初入江湖，未经磨砺，骗人的事学的一点都不像。陆聿之所以会一直在霍府候着，无非是为了连奕口中的这位至交好友。
玉清真人打量了一番陆聿，只见他薄唇发乌，肤色苍白，衬得那一双漆黑的眸子愈发摄人心魄。明明是少年，却无端的有一股老成之气。
见玉清真人与连奕并未带回洛川，陆聿耐心渐失，却仍耐着性子听玉清真人道明来意。
“方才老夫与奕儿已去了霍府地牢，洛姑娘并不在地牢里。”玉清真人看向陆聿，“不过，老夫却在地牢里看到了另一个人，随月生。”
随月生也好，随云生也罢。若是放在以前，陆聿并不关心。可现在当他听到“随月生”这个名字时，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洛川离查清师门灭门惨案真相又近了一步。
陆聿微微一笑：“玉清真人是希望在下能帮忙救出随月生前辈？”
玉清真人点头：“正是。”
陆聿敛眉一笑，谈起了条件：“须得先救出洛川，见着了洛川，我才会想法子救出随月生前辈。”
灵虚派近年虽有没落之势，但仍旧是百年宗派，派内人才济济，若要强闯地牢救出随月生也非什么难事。只不过，难免会让霍靖怀疑到灵虚派头上，届时只怕是两派公然为敌，免不了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陆聿正是吃准了玉清真人忌惮江湖生变，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坐地议价。
玉清真人见惯了江湖风云变幻，陆聿这些小伎俩他并不稀奇，面上仍是和煦：“只是地牢里并无洛姑娘的踪迹。”
“洛川必定被霍卫关在别处，或许还未来得及转移到地牢，前辈与连奕便过去要人了。他们索性将计就计，带你们去了地牢。”陆聿脑子转得极快，但洛川究竟被关在何处，偌大霍府又该从何找起。
只见陆聿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忽而他眸光一转，朝玉清真人询问道：“前辈此行下山带了多少弟子同行？”
“十余名。”玉清真人只道他欲要硬闯霍府。
“高手几人？”
“两人。”
陆聿在心中盘算着，继而转而看向连奕：“江月在府外候着，你去同她说，让她去找温之岩备好马匹、衣物，在霍府这条街上找一处干净的屋子。另外，让江月备好易容的工具，将她带进来。”
连奕虽不明白陆聿打的什么算盘，但还是如他所言，出了霍府去找江月。
屋内只剩陆聿与玉清真人，陆聿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取了过来，放在桌上摊好：“有劳前辈将霍府地牢的地图画出来。”
玉清真人出地牢时，已有意暗中记下地牢所在的院落和防卫，只见他接过小羊毫，不出片刻，便已将地图绘制得清晰明了。
“院门口几人守卫？地牢门口又有几人？”陆聿问得十分仔细，连书架上的机关往哪个方向拧都问得清清楚楚。
待这些细节问敲定下来后，陆聿忽然看向玉清真人：“真人了解霍靖吗？越详细越好。”
霍靖的名头也不过是这几年才在江湖上叫响的，玉清真人与他少有往来，不过趁着这次武林大会，才与他接触频繁了起来。
只见玉清真人忽然随手端起了砚台，走到书桌前，俯身在书桌上执笔。
陆聿远远地瞧着玉清真人执笔大开大阖，像是在描画而非书写。陆聿猜到了玉清真人这是在描摹霍靖的容貌，果然半盏茶的功夫，霍靖的容貌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玉清真人的笔下。
陆聿由衷地赞叹道：“想不到真人除了武功了得，竟也是丹青妙手。”
玉清真人却之不恭，只开口道：“两日后的武林大会，奕儿将要代表我们灵虚派出战——”
陆聿明了玉清真人的担忧：“真人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佯装不知即可，如其他门派一样，该看热闹的看热闹，该上前搭把手的搭把手。”
玉清真人见他一切皆有打算，便也不再追问细节。两人坐等了片刻，便见连奕带着江月过来了。
玉清真人当即便命连奕去了他的房间，连奕犹有担心，陆聿却只胸有成竹道：“连兄无须担忧，一切我自己有应对。”
连奕点点头，他亦知自己两日后便要代表灵虚派出战，此时自是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又如何对得起师父十多年的栽培。
玉清真人与连奕前脚刚走，后脚便有黑衣人从窗户里滚进来。
陆聿将书案上霍靖的画递给江月，转而又看向那黑衣人：“将他易容成这画中人的模样。”
易容刚毕，陆聿便站起身同江月淡淡说道：“我们该走了。”
江月迅速收拾好东西，两人疾步出了霍府。那易容成霍靖模样的黑衣人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聿与江月刚迈下霍府最后一级台阶，忽听到霍府别处隐隐传来刀剑声。侧门两名侍卫见怪不怪，相视而笑，显然他们在为自己不在霍卫的院子里当值感到幸运。
陆聿转身斜觑了一眼霍府的侧门，眸色沉沉，而后低声问江月：“温门主何在？”
“霍府。”
陆聿冷哼一声，为了表清白，他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刺杀的事情多了去了，霍卫每月不经历个十件八件的才是奇事。下人来报时，他只当是来取他性命的江湖义士，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下人拖着残躯倒在霍靖院子门口，霍卫才急忙赶回自己的院子。
只见满院子的守卫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成河。霍卫眸光狠厉，腰侧双刀铮铮作鸣。只见他双手按在刀柄上，凝神屏气脚步轻缓地朝屋内走去，只见两名黑衣人正在屋内到处搜寻。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两名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齐攻向霍卫，一人攻他下盘，一人攻他背后。
电光火石间，三人已从屋内搏斗纠缠到屋外。纵然蒙着面，那两名黑衣人的高鼻深目仍是令霍卫大吃一惊，两人眸色并非中原人常见的褐色或黑色，而是浅碧色。
难怪这两人武功路数奇特，霍卫并未见过，原来是西域人。
两人内力未必比霍卫深厚，但他们胜在武功招数奇巧，霍卫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当霍靖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时，两名守卫忙拱手作揖：“帮主。”
霍靖摆摆手：“我来看看霍卫新送进来的人。”
两名守卫看了一眼霍靖身后两名眼生的侍从，四目相对。自灵虚派的掌门和弟子出了地牢后，霍卫确实送来了一个新人，浑身血迹斑斑。
霍靖睥睨一眼，冷笑道：“怎么，霍府什么时候只认霍卫，不认本帮主了？！”
霍靖话中带刺，吓得两名守卫赶紧放行。
三人按照陆聿给的地图，很快便顺利地找到了地牢。地牢的两名守卫比上面难缠多了，显然也心狠手辣多了。
许是常年在这地下拷问人，又终日不见日光，这两名守卫眉眼间戾气甚重。
那霍靖不知凭空从哪里变出两坛烈酒来，搁在桌上：“给你们俩带了两坛酒，地下湿冷，驱驱寒。”
见着有酒，那两人立时眉目坦然了几分，脸上多了几分喜色：“多谢帮主记挂。”
霍靖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辛苦了，霍卫说今天新抓到的人已经送进来了，我来看看。”
两守卫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用眼神示意对方起来带路。一番眉来眼去，终有一人不舍地放下酒碗，站起身走在前面为霍靖带路。
几人脚步停在一间牢房前，只见那人双手被捆着吊了起来，露出半截血迹斑斑的胳膊来。双脚离地，脚尖处聚着一粒两粒血珠，往地上滴落，间隙起伏，颇有节奏。
霍靖让那守卫开了门，便道：“去吃酒吧。”
守卫连连低头欠身，便出去了。
见人走远了，霍靖忽然挥刀砍断绳索。旁边的侍从接住了洛川。
只见霍靖持刀走到最后一间牢房，砍断铁链，走进去才发现里面腥臭无比，竟无落脚之处。
只见缩在角落里的那人看着有人进来，一个劲儿地往墙角多，喃喃自语：“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谁能想到名震江湖的随月生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霍靖伸手去拉随月生，却被他用手拍开：“放开我，放开我……”
霍靖当即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才得以带他出了牢房。
另外两人早已带着洛川等在牢房门口，那两名守卫喝了掺了迷药的酒，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霍靖他们刚带着洛川与随月生来到地面，正准备出院子时，便见真正的霍靖与霍卫匆匆赶来。
两名守卫一见两边分别站着两个霍靖，当即傻了眼。
霍卫双刀上的血迹还未擦拭，便破空而来，刺向假霍靖。
三人武功并不比霍卫高强，此时又带着两个重伤，交战开始，便已落了下风。
霍卫轻蔑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忽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数十名黑衣人，几人上前将霍靖团团围住，另外几人从四面八方袭向霍卫，形势立即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