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仗义相救
霍府的下人来报时，温之岩正低头把玩着手中折扇。原本该由上清峰凌虚派、木渎霍家、天光墟和蓬莱宋家四家共同商讨武林大会诸项事宜，如今随着灵虚派的没落和霍家近几年的崛起，所谓的共同商讨也已经变成了一言堂。
温之岩对武林大会并无半点兴致，自他继任门主之位后，每次亲临武林大会不外乎是又要从数千名各门各派的弟子中精选其中拔尖的十名，然后送到帝都秘密培训。
坐久了听得乏了，手中折扇也无聊得紧，温之岩转而放下折扇取了面前的茶盏，低头品茗。
便是在这时候，霍府的下人再三叩门，听到屋内声如洪钟的一声“何事”，而后才道：“老爷，方才天光墟的婢女江月来报说是天光墟出了急事，须得温门主回去拿主意。”
此言一出，一时间其余三人皆看向温之岩，只见他眸光流转，不急不慢地放下茶盏，而后略一拱手道：“各位前辈，在下先行告辞。”
是江月而非江萍来报，必定是陆聿那小狐狸又想出了什么招数来寻他帮忙。温之岩并不焦急，出了书房之后，仍在回味低头那一口浅啜，茶是好茶，只可惜才喝了一口。
远远地便瞧见江月一袭湖蓝衣裙正在花厅候着，见温之岩信步而来，江月走近他，附耳低语道：“陆公子怀疑洛姑娘已被霍府擒住了。”
温之岩依然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似是听见了，但漠然的眼神又像是没听见。他未言只字片语，带着江月一同出了霍府。
此刻温之岩心中担心的是若被霍靖知晓他与云翦门的弟子洛川私下往来密切，只怕他少不得要拿天光墟做文章。何况洛川身上还有一把神兵利器乌云翦，自池州现身后，引得江湖多少人艳羡，少不了又要在江湖掀起一番风雨。
见温门主与江月一同从霍府出来了，车夫立刻赶着马车上前去迎接二人。
待温之岩与江月上了马车，那车夫勒转马头，沿来时的方向准备回温宅。马车在拐进一条巷子后便停住了，只见三人皆下了马车，环顾一周见左右无人，三人进了一间民宅。
“她易容成了霍府老仆单英的样子，卯时三刻将其绑到了贵府，至今未归。”陆聿简明扼要地向温之岩道明了来龙去脉，他仍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衣袖下的手早已紧张得攥成了拳头。
温之岩这时才微微皱了下眉头，霍府有多难缠，没有人比温之岩更清楚。不过几年时间，他亲眼目睹霍靖带着霍家帮从一个寻常的走镖帮派发展壮大成如今江湖第一大帮派，这其中种种自不必多言。
见温之岩面露难色，陆聿只问他：“她此番潜进霍府所为何事？”
温之岩摇摇头：“温某不知。”
陆聿却并不信，只是冷笑一声：“天光墟耳目遍布九州大地，若是有心，只怕便是侯府落下一片叶子，远在千里之外的温门主也能知晓。”
一番诘问之下，温之岩失声哑笑，并不说话。
陆聿见他并无救人的打算，转身便走。
温之岩知晓陆聿随行有几名暗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就算没有天光墟的帮助，他未必救不出来洛川。但温之岩还是喊住了他：“霍府有几名护卫身手颇好，尤其是霍卫，武功已臻化入境。若洛川果真被擒，想必便是被此人扣住了。”
陆聿头也未回，只道了一声“多谢”，便离开了，江月亦是紧跟着离开了。
温之岩看着两人离去背影，也跟着出了门，朝温宅的方向走去。
江月已在霍府下人面前露过脸，自然是不宜再出现。陆聿步履匆匆地往霍府去。他随身的几名暗卫已在霍府周遭埋伏好了，只待他一声令下，但强取终归是下策。若能请得连弈师父灵虚派掌门出面，此事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方才江月去霍府找温之岩时，他便已着人打听过，灵虚派居于霍府，连弈此刻应当也在霍府。
“两位大哥，我乃灵虚派弟子连弈好友，听闻他居于此处，特来想见，还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一声。”陆聿话音刚落，便往两位大哥怀里各塞了一张银票。
见面前少年风姿卓然，又出手阔绰。并没有为难陆聿。不过等了片刻，连弈果然疾步走来，朗声道：“陆兄。”
陆聿朝他微微一笑：“连兄。”
连弈在前引路，将他带进霍府，一面笑着问他：“陆兄今日怎么得空来与连弈闲聊一二？”
陆聿一腔心思只在观察整座霍府上，心不在焉地笑道：“连兄，可认识霍卫？”
“可是惯用双刀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连弈陪着师父出进霍府，倒是听过这个人的名号，“他是霍老爷的左膀右臂，这几日我陪着师父去书房同霍老爷议事，反见过他几次。不过方才师父他们在书房里间议事时，我守在外面并未见到此人……”
本该出现的场合，却未见其人，想必是因旁的事情耽误了，可听连弈的口气，这个霍老爷似乎并没有怪罪霍卫，反而像是默许了他今日不在场。这不得不令陆聿往更深的地方想，或许霍卫不仅识破了洛川的易容术，还认出了她乃是云翦门的弟子和她手中的乌云翦。若是为了她手中那把乌云翦，霍老爷默许左膀右臂离席，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连弈见陆聿望着庭院若有所思，便关切问他：“陆兄，可是有烦心事？”
陆聿思忖了半晌，才低声道：“洛川被霍卫抓了。”
“怎会如此？那霍卫武功高强，身手了得——”连弈大惊失色，却不敢再往下讲。
陆聿摇头苦笑：“她今早易容成一名叫单英的老仆潜进了霍府，此刻若未被抓住，应当是在洒扫某处院子。”
连弈听罢没说话，过了半晌，才拿定主意开口道：“若陆兄断定洛姑娘一定是在霍卫手上，可是心中已有了主意？”
陆聿正等着他这句话，看他一脸担忧，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愧疚来：“连兄，我欠你一个人情。”
连弈摆摆手，将他拉进了房间：“此前你帮我引出了黑衣人，害得你与洛姑娘生了嫌隙，我也未向你说一声‘抱歉’，如今便不提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商量好对策。”
“若想兵不血刃，如今之计唯有请尊师出手。”陆聿整了整衣冠，朝连弈深深鞠了一躬。他心知此举对于连弈来说并非易事。
陆聿如此大礼，连弈如何敢受，忙扶起他：“或许，我可以试一试，但就算家师出面，你又如何断定霍卫一定会放人？”
“再过两日便是武林大会了，霍靖卯足了劲想拿下武林盟主的位置，若尊师前去要人，他执意不给，必定担忧到时尊师是否会将手中关键一票投给他。”陆聿的笃定让连弈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既敬又怕的感觉来。
“那我又该如何说服家师？连弈不怕死，但我乃是灵虚派弟子，一言一行代表着灵虚派……”连弈说出了心中担忧。
“我能给你霍府这几年在外干过的勾当名录，这些把柄足以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陆聿眼眸幽深微暗，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龌龊之事。
连弈这才发觉眼前陆聿并不是此前他所见到的陆聿，陆聿见他眼中流露骇色，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
陆聿话虽没错，可这与素日里师父教给他的正义良知却相去甚远。但若他拒绝，以洛川的身手未必能在霍卫手底下过上十招，若再不去救人，只怕为时已晚。何况此前他还骗了洛川一回，害她受伤，现在回想自己当日所作所为，亦非君子行径。
陆聿两股战战，心中天人交战。
见他犹豫，陆聿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他只是安静地连弈做决定。
“好，我去找师父。”连弈最终还是站起身，下定决心为陆聿和洛川走着一遭。
“好。若事有异样，以烟花为信。”陆聿递了一根引子给洛川，忽然又补了一句：“若霍靖执意不放人，你们无须强求，我留有后招。若能兵不血刃将洛川救出最好……”
连弈点点头，见陆聿如此说道，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由衷地松了一口气。不用将洛川性命绑在自己一人身上，连弈才没觉得那么紧张。
自连弈走后，陆聿心神不宁，没坐片刻偏又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的影子渐渐短了，陆聿走到窗边，见院中花草树木的影子都短到了根茎处，午时了，也不知连弈那边是否还顺利。
陆聿一颗心七上八下，阵阵刺痛。此处他还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所致，直到痛感愈发强烈清晰。陆聿低头掀开衣袖看了一下手腕，只见乌紫血脉往上蔓延了几分，果然是毒发了。
陆聿掏出随身带着的药丸吞了两粒，过了许久，痛楚才减轻几分。陆聿匍匐在桌上，瘦削手指紧紧抓着桌沿，骨节泛白，只要捱到洛川平安无事出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