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曳子桑完全没想到，樊恺所谓的“让他放心”居然就是带曳子桑见家长。而与此同时，让严佑兰措手不及的是，樊恺那天答应她的“带他喜欢的人来见她”能这么快就被兑现。

    温泉之后两周的又一个周末，樊恺为三人的碰面安排了顿简餐。晚餐定在家价格中档的日式快餐店，快餐店装修朴素但风格温馨，是私密性较强的居酒屋式装修。严佑兰是先到的，当樊恺拉开屏门，向身后的曳子桑介绍案几旁那位中年美妇时，机灵如曳子桑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逼仄的隔间门口不知所措。

    樊恺怎么会？怎么能？不是应该——？难道他不怕——？

    所有问题在曳子桑脑子中轰隆隆轮番滚过，把他踩得稀里糊涂，又轰隆隆滚走，没有留下任何答案。樊恺倒是神色如常，他先是走到餐桌旁与严佑兰打招呼，发现曳子桑没跟在身边后，就主动拉开一个座位，用眼神示意曳子桑坐过来。等曳子桑懵懂坐定，樊恺拿起菜单点菜，为严佑兰和曳子桑注茶，清清嗓子提醒曳子桑别再发愣时，曳子桑神情这才勉强恢复正常。

    显然，严佑兰对这场会面也颇为意外，但却比曳子桑镇定许多，在樊恺为两人简单作了介绍后，严佑兰率先开口，笑着对曳子桑说：“我确实没想到，樊恺今天为我带来的，是位男朋友。”

    严佑兰的笑有种奇特的魅力，几乎一秒钟就安抚了曳子桑惴惴不安的那颗心。曳子桑眼前不断转动的小圈圈终于消失，眼前情景逐渐清晰，直到现在，曳子桑才定下心来看清了对面严佑兰的长相。

    难怪，能折服心比天高的荣捷的女人。如果女性魅力能够用数值衡量的话，曳子桑迅速作出判断，面前这位女性的魅力大约已经顶格。曳子桑完全能想象年轻时的严佑兰，必定是走到哪里都会艳惊四座的美人，然而时光流逝，这类人的魅力却被她的优雅与见识沉淀，隐而不露地变得益发迷人。

    时光永不会怠慢美人，这真是活生生例证呀！曳子桑心中不断感叹，然而嘴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佑兰猜出曳子桑的尴尬和不自在，推了服务员送来的一小份木鱼花汤给曳子桑，就转而去与樊恺说话，曳子桑没有太听清楚两人的具体谈话内容，大约是严佑兰问些儿子的近况与工作之类的话题，樊恺则像工作报告般回答得简单扼要。严佑兰不愧是职业女性的天花板，始终言语睿智语调温和，很快就抓住时下年轻人普遍喜欢的话题深入与两人交谈起来。

    曳子桑却失去平日那份敏捷与灵光，低头乖顺地吃饭喝汤，安静听母子两人说话，偶尔被严佑兰带着搭句话，也显得有点机械和笨拙。

    后来曳子桑分析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真正的魅力是社会的稀缺资源，即使如曳子桑之流，在这种稀缺资源下也会心甘情愿臣服。

    严佑兰轻拢慢捻，终于将话题不轻不重引导到三个人都比较紧张的地带。她问曳子桑如何看待目前社会上出现的lgbt群体。

    譬如各种trans或同性恋等。

    严佑兰的坦诚与鼓励，让曳子桑变得自若不少。曳子桑知道，在这样一位睿智的女性面前，任何耍小聪明的回答都会显得极为不合时宜。

    “我其实并不了解那些所谓的lgbt群体，”曳子桑对于严佑兰说道：“我尊重非主流，但我不得不说，人与人的沟通和理解其实异常艰难，我现在恐怕还没有资格对他们作出任何评价。”

    “即使是我与樊恺——”曳子桑扭头去看樊恺，樊恺也在同时注视着他。曳子桑继续说道：“我无法定义我们会走到哪里，但至少，我想我们对待彼此是真诚的。”

    ……

    曳子桑的回答显然是让严佑兰非常满意，她凝神细听曳子桑说话，时不时微微颔首以示赞同，最后，严佑兰将双手放在桌上，一手方向暗指曳子桑，一手方向暗指樊恺，告诉两人：“在这个世界上，非主流的做法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你们的感情注定会遇到相当阻力，但无论如何，经历过重重困难的感情，最后必定会得到老天的祝福。”

    曳子桑从未想过，一个如此美貌的女人能如此优雅，更没想到过，一个优雅的女人又能如此大度，一时间心潮澎湃，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面前这位女性的钦佩。然而，当曳子桑不经意间扭转头看樊恺时，樊恺却如常般淡定，甚至比起平日，素日的平静中又加了份冷淡。

    曳子桑心中非常过意不去，严佑兰也注意到此时樊恺的表情，尴尬瞬间掠过面部，但那也只是一秒，很快就恢复常色，她对曳子桑说：“我愿意支持你们，是因为我非常、应该说极其信任樊恺。从小到大，樊恺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我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选择。”

    剩下的时间，三个人在相对和谐伴随着间歇性冷场的时间中度过。樊恺本就话少，不知为何，曳子桑也失去平日那份伶牙俐齿，变得沉默许多。一顿饭下来，全都在收敛神情倾耳细听严佑兰说话，然后乖巧地将一个个精致的小碟递到严佑兰面前。只有严佑兰，依然不温不火，细细说些淡话，但总在不经意间露出特有的知性，吸引得曳子桑全程目不转睛。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晚上九点半，樊恺看了看表，非常适宜地打断母亲的谈话，告诉她时间不早，他要和曳子桑告辞回家。

    曳子桑极其敏锐地抓住严佑兰眼中瞬见的不舍，连忙提出要求自己需要先上趟洗手间，就知趣地离开餐桌。

    樊恺为母亲递上一碟新鲜果点，安静低头坐在原地不说话。

    “樊恺！”

    严佑兰突然间失了声，带着些微几不可查地哽咽喊儿子。

    然而樊恺还是低头敛目没有看她。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安静好一会儿，严佑兰才重新开口，语调已经恢复如常，她说：“儿子，妈妈很感谢你。虽然我觉得我们母子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我们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但是妈妈感谢你在这种时候，依然愿意与我分享你的感情。”

    樊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对严佑兰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曳子桑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好看见樊恺与严佑兰之间已经收拾好情绪完全回归正常。严佑兰起身告别，下一步她要回办公室，晚上12点还有个跨洋电话会议需要参加，司机刚才已等在门外。

    临别，严佑兰真诚向曳子桑和樊恺发出邀请。第一次见面，虽然曳子桑言语不多，但严佑兰似乎已敏查到曳子桑的过人之处，她希望曳子桑和樊恺二人能参加下周末由能源司牵头组织的一次非正式年中聚会，旨在促进政界、金融界和实业界对相关能源前沿问题的进一步沟通和交流。

    “希望我们到时候能有更多交流！”严佑兰双眼明亮，殷殷盼切地看着曳子桑。曳子桑只得频频点头，他并不擅长参加这类政府组织的聚会，也没有太搞清这个会议的确切目的。但无论什么原因，曳子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拒绝面前这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