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曳子桑是何等人物?虽然一时之间,他还没完全搞懂樊恺的心思,甚至都还没理清樊恺话里面的逻辑,却很快反应过来那天圣诞酒会上,自己一定和樊恺发生了点什么,虽然他真的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曳子桑本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需要迅速和樊恺建立某种联系,越密切越好。
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同性异性都可以”,很快就被曳子桑发现容易引起误解。虽然他很快并且以后又若干次对此进行解释,但曳子桑怀疑这句话终于成为以后他和樊恺相处时的一朵阴云。
用曳子桑自己的话来说,他这并不算滥情,他是典型的泛爱主义者。
对的,就是泛爱主义。他曳子桑天生就是多情之人,什么都可以爱,他爱男人女人,爱同事邻居,爱路边的猫猫狗狗,甚至连多年前用过的一只圆珠笔都会念念不忘。
“这种多发而广生的爱意,并不比爱情本身更加低劣”,曳子桑总是这么为自己狡辩。
不过樊恺并不吃这一套,甚至有一次曾无情揭露曳子桑那所谓泛爱主义伪劣的面纱。拿曳子桑举例,这类人情感极端且轻浮,各种双标多变,他们即热情又冷酷,虚伪的时候连自己都骗。他们今天可以为一份简单的友情付出巨大代价,无论是金钱还是名誉,明天就可以轻而易举抛弃掉生死与共的爱情,轻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对他们来说,既然各种感情并没有区别,当然也不存在所谓的刻骨铭心的情感。
不过落花有情、流水也有意。樊恺的坦诚,很快让两人间的关系上升到明确的实质性阶段。此后的日子里,只要曳子桑有空,就会过来和樊恺共同打理两家公用的那个小露台。虽然在这一过程中多半是曳子桑懒懒坐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天闲谈,而樊恺则上下忙得飞起。樊恺往露台上引了颗水管,砌了个水塘,花坛里的花草也逐渐生机勃□□来。
当樊恺打理停当家里家外所有后,就正式邀请曳子桑于本周末来家中做客。樊恺告诉曳子桑,自己将亲自下厨,然后两人共进晚餐。
这个正式的聚餐、或者说约会,即使是身为欢场老手的曳子桑,在周末来临之际都不免踌躇。原因是什么呢?曳子桑仔细想了想,原因大约来自于他与樊恺之间关系,从开始到进展,都是反常的,不自然的。
曳子桑习惯了各种关系开始之前的试探、挑逗、暧昧与模糊,像与樊恺之间这样,突然间从路人变成邻居,邻居身份还没热乎就要开始约会,这反常的节点式跳跃很让曳子桑觉得生硬,有些摸不着头脑,因此也不得不谨小慎微。
曳子桑挑了件式样普通且传统的长袖套头t恤,他身高腿长,长相又好,穿上这件t恤后,镜子中活脱脱就是个刚毕业大学生的模样,曳子桑自己看着都不禁笑出声来。不过,曳子桑估计樊恺会喜欢这幅模样,言谈之中他时常能察觉樊恺的冷淡与拘谨,这类传统的人有个特点:不论其自身掌控能力如何,却总喜欢能够掌控得住的东西,青葱大学生应该会很合此类人的口味。
不过,临走之前,曳子桑还是小心揣了把折叠冷钢刀在外衣口袋中。在曳子桑将近五年的职业生涯中,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就曾经用这把钢刀和某个老色批坦诚相见。在曳子桑想象中,樊恺应该不会是那种人,今天也只不过就是个约会或者说是场前戏。但曳子桑隐约还是觉得,他和樊恺之间,跳跃幅度过大,且节奏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令曳子桑略微失望的是,樊恺对曳子桑今天的着装风格压根儿没有任何反应,打开门后,只淡淡地扫了眼面前的青葱大学生,就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告诉曳子桑随意看别拘束,自己则重回厨房。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樊恺曳子桑就略觉局促,背在身后的双手还拿着瓶红酒,也没来得及送出去。曳子桑站在屋中,有点不知所措地环视四周。
樊恺家房间构型与自己那套一模一样,一楼是客厅卧室和书房。看得出来,樊恺是个简洁得甚至有点刻板的人,房间里除掉原先的基础装修,就只剩些必要的生活设施,不过整体收拾得格外整洁干净。
客厅没有安装电视,只在装饰壁炉旁放了两三只简易皮质沙发和一个落地台灯。厅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个用以陈列的大玻璃橱柜,里面整齐摆放着一系列轮机模型,冷光照射下泛着金属色的流光溢彩。
曳子桑兴趣广泛,一眼就看出,里面的模型大多是过去十几年前的老款,没有近年新出的模型。看来这是主人多年前的爱好。
毗邻客厅的书房门大大敞开,从客厅里就可以一览无余。小书房中正对客厅的一整壁墙安装了地顶天的书柜,柜子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大多是些关于哲学经济类的相关书籍。除此而外,书房中就还有个简易书桌,桌上的电脑放得规规矩矩横平竖直,连链接的线网都全都收纳得条缕清晰,旁边放摆着盏样式传统的绿色玻璃罩铜质台灯。
这书房和樊恺倒是有十分相配。曳子桑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又溜达到客厅其它地方看:卧室的门关着,曳子桑直觉没进去,还有就是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不过遗憾的是,楼梯口被新安装了扇木门,上面还挂着把形制讲究的铜锁,这扇门将二楼和一楼彻底隔绝开来。
曳子桑好奇推了下这门,为啥好好的二楼给这么封闭起来?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樊恺的声音把曳子桑吓了一跳,回头看,樊恺就这么站在身后,也许是心虚,曳子桑觉得樊恺面上神情冷冰冰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我一个人住这里,不需要那么多房间,所以就索性把二楼封了。”樊恺笑了笑,脸上的阴影突然间消失跆尽。
曳子桑缓过气来,讪讪地说:“我看这锁挺好看。”
“不过是挂在那儿装个样子,并没有锁。如果你确实好奇,不妨打开上去逛逛,不过没有打扫,恐怕不太干净。”
曳子桑赶紧摇头,笑道:“那倒不必,这房间布局和我那儿完全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曳子桑目光下移,才看见樊恺手里拿着杯热饮。
“我刚冲的柚子茶。”樊恺举了举手中杯子说道。
曳子桑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举起手中红酒冲樊恺晃了晃,说道:“晚上一起喝一杯?”
樊恺点头,将热茶放在旁边玻璃茶几上,转身重回厨房。
曳子桑松了口气。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所有节奏都不太对。
曳子桑索性跟着樊恺,来到厨房。
樊恺家厨房的风格相比于其他房间,则大相径庭。这里各种设施用具完备,充满烟火气的同时却依然井井有条,窗台边还挂着两遛用绳子串起的辣椒和蒜瓣,看起来格外招眼。樊恺其人,正乒乒乓乓在砧板上剁肉,旁边料理台上放着五六个码放整齐的佐料碟。
“你来得正好,我围裙松了,你帮我系下。”樊恺头也不回,对站在门口的曳子桑说道。
曳子桑走上前去,在樊恺身后帮他整理围裙。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想起电视中经常看到的旖旎一幕。譬如现在这个姿势,他完全可以从后面把樊恺抱起来,放到料理台上……。
可惜,樊恺身形稍嫌高大了些,有点不太好抱,勉强抱起应该也并不优雅。再说,料理台上铺排得也实在过于满满当当。
最后,曳子桑只好很不甘心地,在樊恺身后系了个蝴蝶结。
樊恺又回过身来,伸出手臂,示意曳子桑帮自己重新挽下袖子。
曳子桑将樊恺衣袖撸下来重新折叠。不得不说,樊恺的小手臂真的很好看,皮肤是那种年轻健康的小麦色,脂肪很少,肌肉线条薄而紧绷,中间一条青筋隐约蜿蜒向上。曳子桑不紧不慢地向上折叠,脑内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他有强烈的欲望,想要——
“好了吗?灶上面的水要开了。”
樊恺温柔声音唤回曳子桑的短暂失神,就这一会儿工夫,厨房中就已经水汽氤氲。
“好了。”曳子桑快速地折好衣袖,最后实在忍不住,上手掐了把樊恺手臂,刚才他就实在忍不住想掐这里。
手感比想象中还要好。
呲地一声,曳子桑惊异抬头,发现樊恺居然在笑,不是那种很明显的笑,但确实是在笑,眼神松弛,眼角还留有尾纹。
这家伙,受虐狂吗?曳子桑腹诽。
“没关系!”樊恺不等曳子桑发话,已经先声发人。
“还需要我做什么?”曳子桑正色问,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樊恺转身埋进那一堆调料菜品中,冲他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樊恺的生活表面简单,内里却颇为讲究。等布置好餐桌招呼曳子桑上桌时,曳子桑发现樊恺不知何时已经将刚才做饭时那身家居服换掉,重新换了套舒适讲究的衣着:
上身是休闲圆领亚麻质地衬衫,下身着黑色灯芯绒长裤,衣服质地很好,与他肤色也搭,总体不算正式,但看得出来事先精心搭配过。
桌上菜品是非典型中餐,两个人三菜一汤,还带着两盘佐餐小吃。樊恺拿出开瓶器启开曳子桑带来的红酒,问曳子桑说:“酒量怎么样?”
“还不错。”曳子桑手扶酒杯,回答樊恺。实际上,曳子桑酒量何止不错,那是相当地不错,驰骋金融圈数年不是白混的。不过,曳子桑对酒后乱性体会颇深,来之前经过颇多考量才选下这酒。以曳子桑的酒量,他就算一个人干完这瓶酒,也不至于会醉。
“你怎么样?”曳子桑摇着手中酒杯,反问樊恺。
樊恺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曳子桑一时间没明白樊恺是什么意思。
“我没喝醉过。”樊恺轻描淡写说。
这逼装得高明,曳子桑心中赞叹,暗下决心等时机成熟,一定要和樊恺好好喝一回,他倒要看看这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