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旧案
躺在床上，冯慧倒有些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一会想着朝廷局势，一会想着陆息真的很过分，今天也没有来侯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冯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正当她心烦意乱之际，突然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从窗边传来。
冯慧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原本想要高声呼喊求救，但还来不及发出声音，窗边的那个人已经猛地推开窗户，闯入房间。窗户与床铺之间仅有几步之遥，黑衣人如闪电般迅速，几个箭步便冲到床边，伸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匕首抵在她腰间。
她心脏猛跳，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她的鼻子，那黑衣人眯着眼听着外头动静，低声道:“老实点。”
“小姐，小姐，我方才听你房里有什么动静，有什么事吗？”春文在门口问道。
冯慧向来喜欢一个人睡，不爱睡觉时有人在旁候着，所以丫鬟们都在耳房住着，轮流换班。
那黑衣人将匕首向前推了推，“别乱说，听见没。”
冯慧连忙点点头，那人将手拿来，冯慧道:“无事，下去吧。”
春文在门口踌躇着，好一会才回道:“好，小姐有事再叫我。”说完便提着灯走了。
冯慧紧紧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来一些，眼前这位浑身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速之客是一名女子，如此一来，至少可以确定对方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劫色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
而且看这情形，此人特意闯进这个房间找她，必定是有所图谋或者有事相求。这样想着，冯慧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目前看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仍需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那黑衣人似有伤在身，身体虚度，还没等冯慧问出与话本里头一样的话，她便倒下，不省人事。
冯慧在黑暗中嘴脸抽搐了两下，这年头刺客不大行啊。
她将匕首踢下床，出门找了几个侍卫将此人押进柴房，并命人给她上了点药，准备明天再问话。
回到房中，经此一劫浓厚的困意袭来，清醒的最后一刻，她决定还是让丫鬟们候在旁边吧。
翌日。
天气逐渐回暖，昨天没关上的窗还开着，春文打水进来时，嗔怪她:“现在呀天还冻着呢，一夜打开窗也不怕着凉。”
冯慧笑了笑，没有回话。她收拾好后，便前往柴房。黑衣人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
冯慧派人请来了大夫，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端详起黑衣人。忽然，她发现黑衣人手臂上有一个特殊的印记。
“这印记……”冯慧若有所思，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久，大夫来了。他检查完黑衣人的伤势后，表示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待黑衣人醒来，冯慧决定亲自审问。
“你是什么人，为何夜袭万侯府？你身上的伤从何处而来？不回我可报官了。”
那黑衣人因受伤显得脸色发白，她张干涸的嘴，嘶哑的开口:“万侯府？”她咧嘴一笑，不料嘴唇太干，竟裂开流出些血来，“竟然被我误打误撞来到了万侯府，带我去见万侯王！”她支着身，激动地双眼赤红冲冯慧顶过来。
冯慧惊得连忙躲开，门口的侍卫冲进来将她按回地上。
“找我爹？我爹上朝去了，现在被皇帝留在宫里呢，你要见他等着吧。”冯慧转着她昨晚带着的匕首，凑近顽劣的笑道:“让我们猜猜，看是你事等的起，还是你的命等的起。”
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那人顾不得身上的伤扭着身子，急忙叫住她:“别走！我先和你说！”
冯慧露出笑来，坐了回去，“这不就完了，说吧。”
她咬着牙，脸上带着些愤恨不甘:“我是定远侯之女，贺清。”
冯慧挑挑眉，轻笑一声，“哦，定远侯，罪臣之女，居然逃出来了。”
“我呸，我爹不是罪臣！他是被冤枉的！”她被冯慧轻蔑的笑激怒，急得更加剧烈的摇晃，张嘴想咬她。
“好好，你继续说。”冯慧耸耸肩，让她继续说。
“当年我爹被诬陷下狱，兄弟发配边疆，我与母亲姐妹被发卖成奴，”她像回忆到什么不堪往事，双眼蓄满的泪，“我的母亲姐姐受辱而死，天不亡我，我被留天阁所救，那里皆是苦命的女子，她们教我武功，授我诗书。”说到这她险些没忍住泪来。
冯慧摸着下巴，留天阁换不得她如此熟悉那个印记，她师父手上也有。
“我此次回到京都，势必要查出当年构陷我父亲一事！可我被人发觉，他们派人来暗杀我。万侯王当年为我父亲一事曾说上过一句，”她猛的向地上磕去，旁边两人没拉住她，顿时，她额头破了一大片，鲜血止不住的流。
冯慧眯着眼审视她，“所以你认为我爹能帮你？”冯慧语气冷淡。
贺清抬起头，满脸坚定，“我知道万侯王如今深得陛下信任，朝堂上也有不少人脉，只要他愿意帮忙，一定能找到证据，还我爹爹清白！”
冯慧心中一动，看着贺清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但她并未立刻答应。
“这件事情我需要时间考虑，定远侯当年之事牵连甚广，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冯慧站起身来，“不过你放心，在我爹回来之前，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但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冯慧转身离开柴房，留下贺清在原地默默思考着她的话。
冯慧回到房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决定将此事告知父亲，看看他的意见。当晚，万侯王回到府中，冯慧将白天发生的一切详细叙述给他听。
万侯王沉默片刻后，决定帮助贺清。他深知定远侯是被人陷害，但由于牵涉到官场复杂的利益关系，一直未能查清楚真相。他与定远侯曾为好友，可当时事发突然，他被派去西境边疆，十年才归。
他回想起今日皇帝留他下来说的那番话，叹息一声。
万侯王拍拍冯慧的肩，“如今你兄长又被派去边疆，我们不得不在后方为他谋些后路来。此案翻案难如登天，”他闭上眼，“但若那孩子真能查出什么来，我也顺水推舟，全了当年的情谊。”
第二天，万侯王邀请贺清到书房详谈。他表示愿意协助她调查定远侯一案，。贺清感激涕零，发誓一定全力以赴。
定远侯一事已去十年，即便是被人构陷，证据也早被人粉饰掩藏，此案查起来必然难上加难。
冯慧十分不乐意万侯王插手此事，当年定远侯一案，抄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贪污乃是大罪，圣上最是厌恶贪官，贪得赈灾之财更是罪大恶极。
要平此案不仅得顶着皇帝的质疑，更要顶着曾经一众灾民的骂声，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她是不想万侯府沾染上半分。
此后，贺清便在万侯府住了下来。她一边养伤，一边伺机而动。而冯慧虽然心中不快，但因万侯王的意思，也时常关注着案件的进展。
一日，冯慧在街头偶遇了一位神秘老人。老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冯慧心生疑惑，但还是决定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去一探究竟。
冯慧来到纸条上的地址，发现那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她推开门，屋内弥漫着尘土的气息。
一人背身而立，冯慧觉得眼熟极了，她开口叫道:“你是？”
那人转过身来，她双眼瞪大，冲上去抱住他。“大师父！你怎么来了？为何要约我来这？”
站着的竟是竞天道长，他一反往常的嬉皮笑脸，拍拍冯慧将她推开脸色凝重，“你二师父病重，让我请你回淮州一趟，但她让我不要声张此事，她恐有要事要相告。”
冯慧抿了抿嘴唇，看向竞天道长说道:“怎会病重？她可是仙人，怎会病重？要如何医治，我什么灵丹妙药，稀缺草药都能寻来！”
竞天道长摇摇头:“没有用，这么多年来，她气血亏空，药石无医。”
“怎么可能！我来京城前她还好好的，怎么我来这她就不行了呢，我还说等我在这安定下来，就接你们来京城，为你们建一座大大的道观的。”冯慧拽着竞天道长的衣袖，双眼猩红。
竞天道长看着眼前他自小带大的小孩，急忙擦拭她的眼泪，不忍叫她难过:“你二师父她呀，功德圆满，即将羽化飞升去了，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奥。”
冯慧哪不知他是安慰她说的假话，哪有什么飞升，不过是自欺欺人叫她好受些罢了。
她抹去眼泪笑着点点头:“好啊，二师父一定会羽化飞升，没什么好难过的，既然她让你不要声张此事，定然是有人暗中观察，明日我便与你悄悄动身去一趟淮州。”
竞天道长摸了摸她的头以做慰藉，欣慰的笑着说:“慧儿，真是长大。”
冯慧告别竞天道长回到侯府与侯夫人商量，这几日让一丫鬟冒充她卧病在床，最近不见人，做好一切打算，与竞天道长去了淮州。
与此同时，贺清也在努力寻找证据。她四处打听，甚至冒险潜入仇人的府邸，不过没能打探到些什么。
第二日，竞天道长带着冯慧从小道赶往淮州，从京城到淮州需七八日行程，但冯慧心急如焚，硬是不眠不休地跑了五天到淮州。
淮州风景依旧，淮河流域，风景如画。河水悠悠流淌，波光粼粼，宛如一条碧绿的绸带。两岸绿树成荫，花草繁盛。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大自然在低声诉说着它的故事。树影摇曳，与河水交相辉映，
宅宇如繁星般林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片土地上。每一座古宅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岁月的痕迹在石壁间悄然显现。精细的雕刻、斑驳的砖墙，无不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古宅之间，石板路蜿蜒曲折，仿佛将人们带回到了久远的过去。路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为这片古老的景象增添了一抹生机与美好。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繁华美好。
冯慧张望着这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一草一木，熟悉的景色房屋，不免悲从中来。
竞天道长领她回到观中，她急忙冲进碎清道长的屋子，一股浓厚的中药味散开来，冯慧嘴还没张开，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扑在碎清道长的床前，碎清不复她去京城前那么神采奕奕，如今如同灯尽油枯一般，气若悬丝，人瘦得不成样，谁能知道眼前这枯骨般的人是当年名动淮州的第一剑者呢。
碎清道长笑着抬起瘦弱的手，颤颤巍巍地为她拭去眼泪，说道:“慧儿，别哭，太丑了。”
冯慧一下破涕而笑，随即哭得更大声起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讨厌！我要讨厌你一辈子，你能不能取笑我一辈子。”
碎清道长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去一趟京城，越来越傻了，可别再傻了，那可不是一个温柔乡，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见到冯慧几日前都没什么力气，如今倒有了些力气，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
她由冯慧搀扶起来，她们晃晃悠悠地走到后院里，碎清道长指着眼前的树不满道:“这树竟是我将死，也不肯开出一朵花来，也罢。”
冯慧来不及挡，碎清道长以手为刃割开手腕贴上树根。
“师父！”冯慧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撕扯着她，可她此时的力气不知是不是哭软了，竟拉不住这瘦弱得不成样的人。
碎清道长将血尽数滴在树上，她修炼数十年灵力输送给了一棵树。
她推开冯慧，对她说:“我要给你的东西在东厢房书柜的第二个格子里，你去。”
冯慧摇摇头，哭的泣不成声爬过去。
碎清道长躺在树边，咧开嘴笑得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般娇俏，她看着头顶的树，说道:“你看，桃花开了。”
三月，在那个宁静的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整棵桃树吸饱了几十年修道者的血，突然间绽放出绚丽多彩的桃花。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一群翩翩起舞的仙子，轻盈地舞动在枝头。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如雪花般柔美，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满树桃花全部绽放开来，其艳丽妖冶，美的灼人眼。
“师父！”冯慧嘶吼着上前，抱了个枯骨满怀。
一阵风吹来，几片桃花落在冯慧肩头，倏而被风吹得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