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来是这样
我直直地倒下了，人兔戏谑的话语在我的耳边消散了，如梦如风。
也许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的疼痛比上一次减轻了不少，我睁着眼睛望向了那片触不可及的深渊，先是昏暗，后是穿透整个视野的白光。
我回到了属于我的「现实」。
这次与上次的寂静不同，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另外一个人活动的身影，他穿着墨绿色的冲锋衣，墨色的短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无表情的眼眸被刘海遮住了大半，正在一遍一遍地从那扇纸门里毫无意义地进进出出。
我记得他，他是上次虚无中所看到的那个「残缺」的人。
他站在我上次站在的位置，做着我上次做的事情，傻傻的观察着整个虚无中唯一的、出不去的「门」。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就是上个轮回的我。
听见我的话，他突然回头看向了我，那双不透光的墨色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情绪。
我回望着他，「过去」与「未来」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碰撞，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觉得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残缺的空壳，但是他不知道他自己也是如此。
也是，属于我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存在一个「别人」呢？
所见皆为「自己」罢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来自过去的我随风飘散了，一切又归于平静，整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抬头看向了虚无的天空，黯淡无光，连星辰点点的波痕都不可见。整个世界像是一滩污水倒扣在天际，或者整个世界就在污水之中，只是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才不觉得整个世界是脏的。
就像是「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那样，大家都会习惯「轮回」，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人理所当然会活，人理所当然会死，人理所当然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
但是「终焉之地」没有这些需求，只要你相信自己不会渴死，你就不需要喝水，只要你相信自己不会饿死，你就不需要吃饭。
那只要我相信我没有踏入「虚无」，我没有迈入「轮回」，我是不是就不会再进入这个困住所有人的「轮回」了？
我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我想象着我没有来过面试房间，我想象着我没有来过这个虚无的世界，但是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因为我的确来过，我骗不了我自己。
突然，我有些想笑，为什么自己要自欺欺人说自己没有来过这里啊？为什么说要标新立异去改变自己的处境啊？
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每十天一个轮回，只有「回响者」才有机会保留记忆，明明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为什么要骗自己说我不是呢？我有什么特殊的？
我无非是和他们有些不同而已，归根结底还是普通人。
“别去想这些事情了，”突然有人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我呆呆地回头，一点黑发蹭过我的脖颈，一点水渍从我的衣领浸开，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要再去想你是谁了，好吗？”
我猛地挣扎了两下，却没有办法挣开。
“你可能和别人不同，但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也一直都是你。”
他的声音带着「悲伤」，那是我不曾有过的感情，我不再挣扎了，任由那个可能来自于「未来」的自己抱住我，他看上去真的很伤心，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而伤心。
我只知道现在的他不再「残缺」，或者他已经与我和我上一个「轮回」的过去不同了。
他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的世界再次昏沉了下去，耳畔是摇曳的烛火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因为潜意识里我觉得睁开眼就真的到了「面试房间」，可是我还想被那个未来的「我」抱着，感受他的情绪。
他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因为我们的经历充斥着「爆炸」「枪响」「残肢」吗？
因为那本名为《十日终焉》的书铺展在灵魂深处的故事告诉我们，外面的世界是腐败、肮脏的吗？
还是说上个轮回莫名其妙出现祈求我们救他们的耳鸣本质上是无意义的？因为在这个不断轮回的世界，无论救他们多少次都是徒劳的？
我不知道。
这些好像都不是「悲伤」。
而是「绝望」。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那本突然出现的书的主人公「齐夏」也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的，那个人带领了所有人离开，仅仅三个轮回就从「一无所知」到了「了解大局」的地步，仔细算算我也已经来到这里三个轮回了，可我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还没有出过面试房间。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吗？
“我告诉你！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我劝你趁早……”
明明我的起点比齐夏要高，明明我一开始就知道很多东西，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帮我……」
「让我逃出去帮我逃出去我要出去出去……」
耳鸣四起，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那些声音就像是水流一齐涌入了我的大脑，我的思绪再一次被牵扯，但这一次我根本没有去看什么写着题目的纸片，而是死死地继续闭上眼睛，和这该死的「耳鸣」作斗争。
我不想干的事情谁都别想让我去做！
我不想救任何人！也不想看什么题目！我不想习惯这个世界！也不想适应这个世界！
「轰——！」
突然，世界清静了。
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褪去，一直扎根在我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断裂了，那本代表着世界本源的《十日终焉》也在须臾间覆盖了我的整个思绪，白纸黑字与这个世界渐渐脱离，前所未有的轻盈从心口处弥漫开。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一怔。
在我的眼前展开的，是我所从未见过的景象，一片深蓝色的幕布取代了原本的天花板，无数的浅色光斑点缀其间。
我的指尖握着的是一张写着题目的卡片，题目已经看不清了，深深浅浅的蓝色丝线蔓延交织着流向了天花板，又冲破了天花板的滞碍，变得轻盈遥远，甚至是比虚无世界更加的辽阔。
它们共同构成了这幅浩瀚星空。
就在我仰望星空的时候，我听见一阵抖衣服的声音，回眸一望，人兔正拿着一张纸满脸问号。
【（生肖飞升对赌合同） 面试房间为全封闭式房间，若在面试房间中见到璀璨星空，请确保乙方神志清醒，若清醒则立即紧闭双眼，马上自杀。】
他沉默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星空，非常难过地掏出了手枪，轻轻道：“本次的密码是401，诸位下次再见。”
“砰！”
霎时间血光四溅，我的瞳孔剧缩，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一种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一把钥匙出现在八仙桌上，被一个长发女人捞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