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咱们得做个有骨气的人
图什么？
当然是图赚钱！
李如意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大当家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三家村的近况。
“从去年年前开始，我便已经在村子里兑换粮食，按照灾害前的粮价，不拘什么，只要价值相等，每户每日可兑半斤。”
“大家日子过得艰难，但也总过得下去，你与大当家的多年情谊，利益之外，还有人情，不图什么，只图大当家的与我相识于微末的情分。”
这话说的实在好听，毕竟李如意真金白银的掏了出来，这要是还说虚伪，那得什么样才算是真诚！？
大当家的张了张嘴，感觉口干舌燥。
他心动了！
哪怕前面可能是陷阱，他都心动了。
李如意叹了口气。
“我手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听见这话，李十九侧目而视，他总觉得他在哪听见过似的。
“大当家的若是需要，我想尽办法也得帮你换来三千斤。”
“虽然是陈粮，但绝对是好粮食。”
都这年月了，陈不陈粮谁在乎！？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就不错了！
三千斤啊！
什么概念？！
寨子里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二十多斤的粮食。
就算是苞谷，加了水和干菜，也都能再顶上一个月了。
别说，这粮食还比如今的市价低三成……
大当家的都不能往深了想，因为此刻，他已经感觉到后背无数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烧的他脖子疼。
他带来的人全都在催促着他赶紧答应下来。
大当家的银牙咬碎，也还是决定再考虑考虑。
“这……如此大事，还是要回去跟寨子里的商量一番的！不知道李二兄弟要在这儿待多久？若是有了消息要如何同你说？”
李如意不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当场答应下来的才是傻子。
事实上，她的条件还能放宽一点，放到五千斤也不是不行。
早先二三文一斤的陈苞谷，如今县里都涨到了十四五文，府城的价格稍低，而且县里放粮之后，府城的粮价就比县里更低了一点。
不少往返于府城和县里的货商也在做倒卖粮食的营生。
李如意没有那些人的实力，而且府城里低价的粮食也很少，她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放弃收粮，才有了如今又在三家村存下的这些粮食。
虽然如今的粮价还没回到灾前那样，但降低三成换给大当家的，李如意也不亏，甚至还有点小赚头。
这些陈苞谷也没办法换给三家村的人，毕竟她做好事得做到底，弄些陈成这样的粮食出来，万一被人翻后账，她在三家村的名声恐怕也不用要了。
李如意在三家村的布置才算是刚刚起步，该做的面子活还是得做的。
不过，这些粮食给大当家的换东西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大当家的也不知道李如意的底细。
另外一个则是，没有李如意接济的寨子，饿肚子的人多的是，去年他们卖了肉干就没买到足够过冬的粮食，后来陆续下山，能找到的吃的也越来越少。
熬到这时候，已经不在乎粮食的质量了！
退一万步说，真的嫌弃这粮食，也可以拿出去换成旁的粮食。
这时节，能和粮食一样流通的硬通货，大概只有金银了，银票铜钱都得靠后。
如此一来，李如意这粮食必然会成为左右局面最关键的一环。
只要有了第一次，往后双方的合作只会越来越密切。
这是从李如意第一次吃到那肉干开始，就布局计划的。
如今不管是人情，还是利益，都带着对方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样的大事合该商量一下的，不如我在这里待上几日，若是商量好了，大当家的便使人通知我。”
“寨子里的人不愿意也没关系，这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有顾虑实属正常。”
“若是愿意，可随时去我们村子里拉粮食，或者我回去安排人送过来也可……”
大当家的内心难以压制的狂跳两下。
有了这一遭，后面连称盐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盐李如意也没收回多少银钱，她用果酒的酒钱抵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等称完了盐，已经快到午时，李如意自然要留他们吃顿饭。
李十九这人不止能吃，还能做，手艺比李如意都差不了多少，可见不止是平日钻研，还有些天赋异禀。
他在那边忙忙碌碌，李如意跟众人聊着。
大家说的都是日子艰难。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谁忽然开口转换了话题。
“这李二小哥儿，这几年倒是越长越清秀了，若不是认识，我乍一见，八成还得当成是个姑娘家呢！”
这话瞬间引得不少人笑了起来。
李如意也跟着无奈一笑，她已经不加掩饰了，这些人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她还能说什么！？
不少人听了这话都当成个笑话。
不过，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又打量了李如意一遍。
嗯！越看越像女的。
长的像就算了，没有喉结，个子也没有男人那么高，瞧着有些瘦，最重要的是腰还那么细……
几道视线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惊恐的收了回来。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李二好像不止是看着像个女的，看这模样，分明就是个女的！！！！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当家的。
只不过大当家的还在发呆，想着李如意说的那些条件，琢磨着能不能谈的更多……
有人去推他，大当家的马上转过去看向推他的人。
那人靠近他一点，小声说道。
“当家的，你看李二像不像是个姑娘？”
大当家的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同时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李如意。
刚巧，李如意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对着大当家的点了点头。
大当家的则打量了她一番。
原本那些嘲笑自家人的话忽然在这一瞬间全都说不出了。
甚至连大当家的脸上的笑意，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恐所取代。
自己的合作伙伴，合作了好多年了。
突然就从一个男孩子，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认知更让人恐惧。
到底是自己以前走眼了，还是这人身上有什么说法！？
大当家的一慌，忽然想不起李如意早先的模样了。
他只记得，那个小男孩黑黑瘦瘦的……
他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去看李如意，努力想从李如意的脸上找到些许过往的影子。
可也不知道是他心里害怕，还是李如意长开了以后跟小时候有了些区别。
大当家的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李如意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些好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说来，倒是我之前没有解释过，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当初为了养家糊口，这才扮做男孩子打扮。”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还是个女子抛头露面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世道。
李如意的坦然换不来太多真心，反倒是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不少人脸上心上。
之前高兴的人，瞬间落下脸来，只是碍于大当家还在，这才没有开口。
尴尬的气氛之中，只有李十九还在热气腾腾的做饭。
想到了吃，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他都意识到不对抬起头来的时候，大当家的忽然笑了。
“哈哈！我可不管姑娘不姑娘，我只在乎你说的条件还算不算数！”
李如意挑了挑眉。
“我也无所谓姑娘不姑娘，我这人从不食言！”
大当家的直到这时候才放心一些。
他是不信天上会掉馅饼的，李如意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若是只因为人情，那人情债又要如何去偿还？
可若是李如意是个姑娘，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女子行事艰难，她想要在一众男子和思想顽固的世人之中挣扎出一条路来，必然要比旁人付出的更多。
抛开了双方之间夹杂着利用的情感不说，大当家的这会儿也展现出了一个合格当家人和商人的风采。
他也知道这是个机会，他也想为寨子里的人谋算更多。
之前他的忐忑一扫而空，如今只剩下议价的跃跃欲试。
李如意知道这是一道关卡，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她把这些事情压在灾后暴露出来，目的也是利用大当家对她有所求的心理。
李十九的饭终于做好，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汤，加上炖的软烂的肉骨头和暄软的发面馒头，这是多少人许久未见的美食。
李如意自然是要管饱的，不止如此，剩下没吃完的，她也让人全都拿回去。
之前对她女子身份还有恶感的人，也都有点吃人嘴短的心虚在里面。
等大家背着盐回山里的时候，才有人去问大当家的。
“大哥，这李二……李如意，你如何想？”
大当家的不在乎李如意是男是女。
他在乎的只有寨子里的人如何活下去，这世上有许多宁可饿死也不愿向女子低头的人，寨子里有两个族老便是如此。
可是，如此丰厚的条件，这世上再也没人能给他们了！
“我想不出！不过，身为女子的李如意，确实比身为男子的李二更厉害。”
一个被规矩锁着，被宗族掌控的女子，迎着世俗诋毁和旁人拖后腿的拉扯，硬生生走出一条自己路的女子，和一个宗族关照，家里支持，带着点运气又被人期待的男子相比，必然是前者更不容易。
大当家的可谓是见过了李如意最落魄的一面。
那时候，李如意一个小姑娘，要防备着外面的一切恶意，独自一人进入深山老林，只为找一条活路。
明明初见面时被大当家的吓得不轻，却也得硬着头皮和人讲生意。
不管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实，她都将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利用到了极限。
大当家的自问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这话便是有了倾向。
换做往常，说不得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只是今天大家都沉默着。
李如意是个女人，这让他们心里膈应，但女人给的条件太优厚，又让他们无法拒绝。
吃饱饭的感觉太好了！
可他们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饱了，家人还没有吃到……
大家就这样回到了寨子里。
回去时天色稍晚，距离太阳落山也只有一线。
但大家没人敢放松，四处奔走着，将寨子里的长老召集到了祠堂那边的院子里。
火把已经点亮了，面对众人的不解，大当家的这才将李如意是个姑娘，和她想收购肉干的事情说了。
“李二虽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这些年和咱们的交易却是实打实的，也的的确确帮了咱们不少的忙。”
听出大当家的要为李如意说话，一个老头马上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胡说！这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若是人人效仿，世上岂有规矩可言？”
“这等离经叛道的女人最是不要脸，弃妇道于不顾，弃父母脸面于不顾，弃家族荣辱于不顾，便是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守信守礼！”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没觉察出不对，甚至还暗暗的点头配合。
跟大当家的一起去背盐的人中，有不少人一听这话马上慌了起来，连连看向大当家的方向。
虽然说李如意是个姑娘这事儿让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可要说把人骂成这样，好像也不至于，毕竟人家就算是个姑娘，也确实没干过对不起寨子的事，反而还帮了不少忙。
结果好处吃干抹净，转头就开始骂娘，这嘴脸也太难看了些。
寨子里大多数人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大当家的没有在乎那些视线，反而稳稳当当的。
他看了一圈，把大家的表情都记了下来。
这件事不能留下隐患，尽可能了解大家想法，是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得做到的。
这个长老骂完，下一个长老马上站了起来。
“我赞成你伯伯说的话，老大，咱们得做个有骨气的人，娘们给点好处就被耍的团团转，往后你还怎么立足？”
这话太阴损，瞬间把刚才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为李如意鸣不平的人按回去大半。
大当家的没有反驳，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