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容月召见平阳王世子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百姓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说公主这是在及笄大典上对世子一见钟情难以忘怀了。
也有人说是皇上想为两家赐婚,才让公主多多接触世子的。
说来说去无非一个结论:平阳王世子和昭宁长公主之间有了默契。
丞相府内。
李长熙跪坐在花园假山上的小亭子里,面前摆着一整套茶具,手边还放着一本诗经。
假山下,摄政王容恪正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过来。
余光瞥见容恪的身影,李长熙赶忙为他倒了杯茶水。
“长熙在做什么?”容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长熙起身向他请安,“长熙见过王爷。”
容恪笑着虚扶了她一把,“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李长熙将茶杯递给容恪,笑道:“王爷请用茶,臣女正在看诗经。”
容恪扫了一眼那本书,页脚平整根本不像是被翻看过的样子,不过他没心思拆穿这丫头的小心机,只温润地点点头,说:“日前在我那侄女的及笄典礼上,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李长熙摇了摇头,“长熙不会的,长熙相信王爷。”
容恪叹了口气,悠悠道:“皇兄一向忌惮我,他生怕我对他的皇位动什么歪心思,若非母后健在,只怕我这王位也难以保住。”
李长熙聪明的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一双盈盈春水一般盛满了情意的眼睛一直落在容恪身上。
容恪若要娶她,抱的究竟是什么心思路人皆知。她父亲一时糊涂答应下来,她自然不会忤逆。
但若将来事情没有成功,她如今少说两句,将来也好解释。
容恪将她的心思尽收眼底,其实李长熙并非他的首选,只是武将之女大多脾气直爽,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只会后患无穷。
而李长熙则不然,她自认聪明的那点小心机他一清二楚,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实则身在暗处早已做好了所有对策。
在容恪看来,当今圣上不过是得了早出生的便宜,先皇去世时,他不过十岁。
就算太后宠他,却也不会放着年纪大的皇子不顾,而把皇位传给他。
“王爷,长熙知道的,长熙不急的。”
“如此甚好,只待圣诞日时再找机会吧。我钟情于你,只想让你做我的王妃,只是旁的事不得不顾虑。”说着,容恪握住了李长熙的手,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睛,盯得李长熙面颊微红。
李长熙感受着容恪宽厚手掌带来的暖意,死死压制着心头那一点悸动,轻声说:“长公主越发骄纵了,臣女听说她先前还召见了平阳王世子进宫,二人整日相伴,民间都说他们是一见定情了。有了世子在侧,再想利用公主为难臣女引皇上愧疚,只怕会难上加难,王爷可有什么对策吗?”
容恪眯了眯眼睛,回想起那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少年来。想到一场宴会上,他频频侧目容月,脸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只一瞬就恢复如常。
“无妨,本王此次利用月儿,也只是怕本王求娶时皇上不会答应赐婚罢了,也不是全然没有其他方法。”
既然容恪说了又办法,那这件事也就不需要李长熙多费心思了,她只需要安心在府里继续做百姓心中“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李长熙即可。
自那日后,容月又有五日未见江逾燃。
京城内的传言她也听得一二,只不过不同于上次,这次她并未让锦衣卫出手阻断谣言的传播,反而让人暗中助长。
一个一心只顾儿女私情的长公主,更容易让人放下心,现在还不是让她的父皇皇叔忌惮她的时候。
已过了立夏,天气愈发热了,偏生今年的蝉尤其多,昭宁宫树上那两只日夜嘶鸣,直吵得人头疼。
容月前世娇惯,夜里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足以惹恼她,然而今年她却阻止了要把蝉拍下来的云乐。
现在就把蝉拍下来,还如何在江逾燃来时给他表现的机会呢?
依着江逾燃的性子,谣言传播最盛的时候,便是他来看她的日子了。
又过了一日,容月倚在正殿贵妃榻上,原本娇媚的容颜因着连日无法安眠而泛着苍白。
江逾燃来时,云乐正端着太医送来的安神汤服侍容月饮用。
余光瞥见江逾燃进来,容月刻意在喝完了汤药以后蹙紧眉头,一张小脸紧紧皱在一起我见犹怜。
江逾燃拱手请安,“微臣参见公主殿下,”顿了顿又道,“公主面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容月张口咬住云乐递过来的蜜饯,嘴里的苦味淡了几分。
江逾燃盯着那红唇呼吸一滞,转瞬又恢复如常。
容月轻笑,她装作才发现来人的样子,声音轻轻,“世子来了?来人,奉茶。”
云乐应下,退出正殿。
“公主还未回答微臣的问题。”
容月轻笑,“今年的蝉太吵了,吵得本宫夜夜难以安枕。”
说话间似是为了印证一般,窗外的蝉鸣声更盛了几分。
江逾燃:“没想到殿下身边照顾的人都这么不体己,不去拍蝉只给殿下喝什么苦药汤,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吗?”
江逾燃表情淡然,声音里却含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愠怒。
容月轻笑:“云乐一个女孩子,叫她登高拍蝉着实危险,本宫舍不得。”
似乎是没想到这么个回答,江逾燃愣了一下,而后说:“那微臣来拍。”
说罢转身退出正殿,容月赶忙起身,也顾不得穿好鞋子便跟了出去。
只见江逾燃三两步踏下台阶,一个起跳脚尖踮在石灯上借力,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树上。他上来得及,没拿工具,此刻只好以掌风去拍死那竭力鸣叫的蝉。
解决了蝉,江逾燃回到地面。正想着小丫头终于可以好好睡觉的时候,便看见了光着脚站在殿门口的容月。
江逾燃蹙眉,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净会做些折磨人的事情呢?
容月身后,云乐手里正拿着她的锦鞋,满脸担心的看着她。
江逾燃叹息,上前略过容月自云乐手里接过那双巴掌大的鞋,而后回过身来蹲在容月身前。
“殿下,容臣为您穿鞋。”
容月看着他低顺的面庞,尽管心中明确知晓这是他的又一计策,却总忍不住想再多露出些破绽。
相较于前世而言,如今江逾燃的这点算计,不过是些“甜蜜的苦恼”罢了。
“世子说错了。”容月伸出一只脚。
江逾燃为她穿上鞋子,而后自然而然地探手去握另一只玉足。“殿下说什么?”
容月将另一只脚放在他的掌心,自足尖而起的温暖让她眯了眯眼,“本宫身边还有你这个体己的,不是吗?”
江逾燃垂下眼眸,遮挡了眼里的全部情绪,“公主说的是。”
云乐在容月身后看着面前的俩人这氛围微妙的互动,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她家公主这是在狩猎呢。只不过这世子爷,怎么看也不像会傻乎乎钻进陷阱的兔子啊。
容月收回自己的脚,“云乐,什么时辰了?”
云乐道:“回殿下,已经午时了。殿下可要传膳?奴婢今日命膳房备了殿下喜欢的冰点,世子又拍了蝉,殿下吃了冰点应当可以安睡了。”
容月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世子请回吧,本宫不便多送。”
江逾燃嗤笑:“怎么,殿下用完了就要对微臣弃之不顾了吗?”
“什么?本宫不是”
江逾燃:“今日临行前,家母跟微臣说今天府里没做微臣的饭,殿下若要赶走微臣,那微臣今日可只能饿着肚子了。”
容月叹了口气,“好,云乐,传膳,命人多备一副碗筷。”
云乐:“是,奴婢遵命。”
待云乐走后,容月才看着江逾燃,似笑非笑道:“本宫竟不知,世子若离了本宫就连饭都吃不上了,这偌大京城,没有世子看得上的酒楼餐馆吗?”
江逾燃低着头,“殿下真要弃我不顾?”
容月:“不是说了留你用膳吗?”
江逾燃笑道:“那微臣便多谢殿下,微臣一定会仔细品尝每一道菜,将这味道日日记在心里。”
容月神情复杂地看着江逾燃,半晌没再说什么而是移步至偏殿准备用午膳。
江逾燃跟在容月身后,亦步亦趋。此时若二人在雪地上行走,那容月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江逾燃每次落步的地方都是她留下的足迹。
“世子,民间传言说本宫跟你之间有不为人知的默契,你怎么看?”
终于忍不住了吗?
江逾燃轻笑,“殿下可为谣言所扰?”
容月:“回答本宫的问题。”
江逾燃:“微臣觉得那造谣者甚是令人厌恶”
容月知道他必有后话,因此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停下步伐静静地等着他。
江逾燃停在容月身后,因刻意踩着她步伐的缘故,他的胸膛正贴着容月的后背。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度,容月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江逾燃附身,将整个脑袋放在了容月的肩膀上,口中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了容月粉嫩的小耳朵上。
江逾燃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但所传内容,却令微臣欣喜若狂。”
容月身子一僵,声音却软了三分:“你放肆”
江逾燃轻笑:“殿下讨厌我亲近你吗?”
容月心头哀嚎一声,如何讨厌?这些所谓的轻薄行径及不上她前世所做万分之一。
“那,谣言也不是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