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苔岛
我坐在警车后座上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旁陪着我的小林已经在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前座开着车的陈斌哼哼的哼着小曲，表现出不同于经验丰富警察们的精神状态，他很放松的驾驶着警车向前疾驰。而另一边与之相对应的，鲁梁带着耳机闭着眼睛，手中拿着那只我给小林讲故事时候，她便会掏出来的录音笔。
不过多时，鲁梁掏下耳机，从副驾驶探出头来看着我，“吴小姐，这些都是你和罗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笑着回应坐在前排的鲁梁。
“不过根据我们调查，你们来到这之前都是在吴镇生活，并非在一个北方城市。”
我苦笑一声不置可否，才发现靠着我肩膀沉睡的小林此时也醒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接下来的回答，“对呀吴姐姐，接下来你们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到吴镇的？”似乎因为昨天的故事，小林对我充满了兴趣以及同情，称呼也变成了更加亲昵的姐姐。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短发继续了在那之后的故事。
我和男孩还是在这座北方城市的孤儿院暂时入住，警察叔叔说只要找到了我父母的联系方式便回来带我走，而那个男孩，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父母亲人，本有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妻想要收留他，但是他执意跟着我，并不打算自己一个人被领养，拗不过他的警察叔叔只好把他一同送去了孤儿院。
这间孤儿院坐落在城市角落的一座教堂边上，被一排老旧的水泥外墙包裹着，虽然破旧但是从墙外干净的墙面上能看出来，是被人用呼呵呼着的，墙内时不时传来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警察叔叔带着我们走进了这家福利院，一进门，我们就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老太太正在慈爱地帮一个小男孩擦着鼻涕。这位老太太就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她的脸上洋溢着和蔼慈祥的笑容。她瘦弱的身躯披着一件单薄的花衬衫，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然而，她的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和温柔，让人不禁对她产生敬意。
老太太看着进门的警察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小男孩，笑嘻嘻的朝着我们走来，弯下腰看着我：“小朋友你们好呀，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大概是看惯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我失去了那个年龄特有的怕生的特性，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回答着老太太的问题。男孩也主动牵住了我的手，上前回复着老奶奶。
院长奶奶拍拍我们的脑袋，直起身子看向门口的警察叔叔。警察叔叔顺势开口道，“不好意思吴妈妈，这俩孩子情况有些复杂。这个小姑娘是走失儿童，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他的父母是谁，需要暂时寄放在福利院。至于这个男孩……”警官顿了顿，“联系了当地警方，是说已经没有亲人了，被自己的亲伯伯拐卖到了这座城市，好不容易逃跑。本来有对夫妇想要领养他，不过他说要和小姑娘待在一起，怎么拉也拉不走，没办法也只好先暂时寄放在你这里。后续如果有领养人想要来查看的话……”警察叔叔顿了顿，看看了一旁的男孩继续说道，“我们先联系到小姑娘的父母再说吧。”
交代完之后，警察叔叔乐呵呵的安慰了我们两句，便伴随着门外疾驰的警车离开了。无所适从的我一只手捏住自己的裙角，另一只手握紧了男孩的小手，撰出了汗水。男孩身上的衣服不再是不合时宜的宽松外套，而是一件连排扣的小短袖，是在医院检查完之后警察叔叔给他换下来的，简单洗漱过后的男孩那张肉肉的脸庞更加可爱，不过与之有着鲜明对比的小臂和小腿，还缠着一截厚厚的绷带和钢板，宣示着他曾经受过的苦难。
奶奶心疼的抱住我俩，旁边的孩子们也围了过来，我这才注意到这家福利院的孩子们可能受过的痛苦并不会比我们小，有些孩子失去了双手，有些长相怪异，还有个孩子一直紧闭着双眼，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孩子生来没有眼睛，在他刚出生时便被遗弃，被好心人捡到带到了福利院。
与他们饱受苦难的躯体不同，这些孩子们性格却格外的开朗，我们在簇拥声中加入了他们的游戏行列。
我和男孩在福利院呆了很久一段时间，这在期间几乎警察叔叔每天都会来找我问话，问我是不是还记得家里的哪些特征，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警察叔叔。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警察叔叔来的频率越来越少，代表着的希望好像也越来越小。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和孩子们愉快的笑声陪伴，我对于未知的恐惧慢慢削弱，在充斥欢声笑语的嬉闹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但与之相对应的是隔壁那家小教堂，西式的风格在我看来格外新鲜，男孩看出了我的兴趣，时不时会将我院墙边上围观那座壮丽的教堂。里面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阵颂歌，有时候会夹杂着低沉的哽咽。
在一个入冬的午后，趁着大家都午睡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悄悄来到教堂门口围观，看着高耸的建筑发着呆，想象着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而此时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推开教堂大门走了出来，从他猩红的眼睛可以看出似乎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
我躲在角落偷偷观察着，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过父亲，将他的身影和我的父亲重合到了一起，我鬼使神差的喊出了一声，“爸爸。”
男人有些发愣地站在教堂门口，眼神迷茫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之后，才突然发现小小的我正蜷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一样。
他慢慢地伸出手臂，手指微微颤抖着向前伸展。那只手看起来很苍白无力，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和渴望。当他的指尖快要触碰到我的时候，他突然加快了速度，像一阵狂风般冲向我所在的角落。
幼小的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他那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抱住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而就在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哭嚎声响彻在我的耳边。
那哭声将院长奶奶和在这工作的护工阿姨们惊醒，大家齐刷刷的从福利院出来，探头看向被抱住的我和那个沧桑的男人。
奶奶上前将我们拉开，将我搂在怀里，呵斥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怔怔的看着我的脸庞，用袖口擦了擦眼泪。一脸歉意的对着我们说道，“抱歉，我的女儿刚刚去世，我来隔壁的教堂祷告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在天堂过得好一点，出门就看到了这个女孩，我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一下没控制住……”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几张破旧的钱币递到了奶奶的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
做完这些男人不舍的看了看我，随后就消失在了冬日的暖阳中，我不解的吸着冻得通红的鼻头，看向奶奶。奶奶却一言不发的盯着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
大概是不久之后吧，送我们来的警察叔叔就来到了福利院，不过这次并不是找我而是找院长奶奶，我本想偷偷听听看是不是发现了我爸爸妈妈的消息，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所以才一直没有来接我，但是我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死讯，就是那个之前抱着我崩溃大哭的男人。
他的尸体是在家中发现的，就在他抱着我大哭的当日，男人就在家中服毒自杀了。他生前的最后一站就是隔壁那个小教堂，见到的最后的人就是我和福利院里工作的叔叔阿姨们。
不久后的几天，警察叔叔们又来到了福利院，这次是来找我的，但并不是找到了我的家人，而是找到了何总，那个胸口带着闪电标记的男人。我和男孩被叔叔们带到了警察局，他们把我们带到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中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玻璃的另一边也是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几个男人一排排站着。
“小朋友，你们看看当时绑你来的那个男人有没有出现在这里？”我们被警察叔叔举着在那些男人面前一个个路过，他们有些长的凶神恶煞，恶狠狠的盯着我，我有些害怕往叔叔的怀里钻了钻，叔叔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不用怕，这里就像电视一样，只有我们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们的。”
听到警察叔叔的安慰，我镇定下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们，我们在其中一个男人面前停下，我和男孩的手指齐刷刷指向了那个男人，“就是他。”男孩在我之前大声喊道。
何总卸下了墨镜的脸露出了深深地眼窝，让我们一时没办法分辨，直到看到他的胸前的闪电纹身，我们才将这个男人和之前绑架我们的坏人联系到了一起。不过看着这张摘下墨镜的脸，我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从哪里来。
“嗯，真棒。”叔叔把我们放了下来，“让警察阿姨带你们去玩一会儿，晚一些送你们回去好吗？”叔叔拍了拍我的头，让一旁的一个年轻的女警察把我们带离了那个房间。
离开的时候，男孩的表情看着很狰狞，他知道导致这一切苦难源头的男人就在那个房间里面，而我回家的线索，也在那个男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