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桂
“布月神话？希腊神话吧。封面穿着奇怪的女人是雅典娜吧”坐在病床前的女警轻笑了一声，笑着水果的手也没有停下，只是眼神中还是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
“对。”吴玲对着眼前这个女人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像刚来到医院的时候一样，虽然她们平常总会和警察打交道，但是被善解人意的关心还是头一次“毕竟还是个孩子，认字认一半。”
“然后呢？你们逃出去了吗？”女警将苹果递给了吴玲后问道。
“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内，只能靠着他给我读书中的故事换来一点安慰，现在想来很多字他也不认识，是偷偷现编的，不过在当时的环境下，还是很感谢他陪着我度过了那个时光。后来我们不知道在那个房间度过了多久，那一袋过期饼干已经被我们分着吃完了，饿的不行的时候我们也想过把那本书撕下来吃了。然后门突然开了。”
“彭！”病房的门也恰时被打开，一名护士焦急的从病房外走入，径直走到女警跟前，“警察同志，你们今天带来的另一个女孩……哈……跳，跳楼了”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怎么回事？不是医院有人看着的吗？”女警官站直身子，一边准备往外走，走到一半回过头对吴玲说道，“抱歉吴小姐，我们小城市，警力不足，发生了这么大的案件，我的同事都在外面调查，可能……”
“我明白的，没关系，你们也不想再发生别的意外了。”吴玲穿着病号服，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缓缓地走下床，单薄的身躯配上这件衣服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我会跟你们一起去的。”
“感谢您的配合。”女警官上前搀扶着吴玲向门外，一边问向一旁焦躁不安的小护士，“不是让你们帮忙看好那个女孩吗？”
“对，我们都是好好看着的。那个女孩刚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定，一直叫嚷着要出去，说要亲眼看看他的尸体什么的。”
“罗德手下的女孩吗？”吴玲心想着一边问道，罗德虽然对她总是拒绝的态度，但是从来不会隐瞒任何事情，他没有纠缠的女孩，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些孩子们。她们和她一样，总是会被罗德吸引着，除了让她们做着脏活，但是罗德却对她们很好。
“对，叫娜娜的女孩，你应该认识吧。”女警挑了挑而后的齐肩短发，而后又带着干练的口吻问到，“然后呢？他跳下去的。”
“后面她就安静下来了，对我们言听计从，该吃药吃药，该睡就睡。然后她说她想上个厕所，我们就在门口等着，等了太久她还没出来，在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厕所的窗户打开着，我们探头往下看的时候旁边有一堆人在围观，中间就是那个女孩躺在地上，鲜血四溅。我们马上安排了救援，那女孩已经躺在icu了，不过您也知道，那是七楼……”小护士欲言又止，女警听懂了她的话后沉默不语，随后掏出手机，一行三人站在icu门口，沉默无言，只有女警的电话铃声传来，过了不到三十秒，电话接通了，那头一个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小林，有什么事吗？”
“鲁队，分尸案的那个女孩，跳楼了。”
“吴玲吗？”
“不是，是另一个。”
“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就来……”
电话那头，鲁梁似乎还交代了，但是吴玲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目光被icu上方巨大的红色亮光吸引，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娜娜这个人。她对娜娜接触并不是很深，只记得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有时罗德会带着他们一块吃饭的时候，才交谈上两句，印象中的她是聒噪的，每次喝醉之后都会缠着吴玲念叨罗德的好，吴玲也不甚其烦，但是印象中的天真烂漫，在这个时候却化作了一摊血红色的泥水，谁又能做到不动容呢？
不过多时，一辆警车，伴随着警铃声赶来，从车上下来的两个熟悉面孔是鲁梁和陈斌，另一个中年男人吴玲却没有什么印象，但是那张脸却和陈斌的有些相似。
“鲁队，陈队”小林支开围观的群众后赶到鲁梁身边汇报着现场的细节，“娜娜在下午四点一十左右，从七楼女厕跳楼身亡，基本上可以确认是自杀，在icu抢救十分钟后不治身亡。尸体就停在医院负二楼的停尸间。已经通知了检察院，随后法医就会过来验尸。”
“啧，刚出了分尸案，现在连带着跳楼，对上面不好交代啊。”陈礼叹了口气，“先看看现场吧。”
鲁梁注意到了身后的吴玲，慢慢靠近她，小声对她说道，“不好意思，现场警力不足，可能需要吴小姐陪着我们了。”
“没关系的，配合人民警察是我们的义务。”吴玲浅浅一笑
“但是吴小姐的职业可不算是配合我们。”
“毕竟还是要吃穿用度。”听到鲁梁的挖苦，吴玲也不自然的苦笑一声。听着吴玲的狡辩，鲁梁稍有不满，眉毛挤在了一起，但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同行的三人来到了医院附近的空地。时间还不算太久，但在烈日的照耀下，地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鲁梁抬头看着七楼的医院，窗户已经被封死，可以看到还有医院的绷带淋时缠了一圈，附近的人群虽然已经被疏散，不过还有稀稀拉拉的脑袋从病房里窜出观察着楼下难得一见的景色。
鲁梁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不久之前，陈斌向他讲述过的那个的故事——伊卡洛斯追逐太阳直至陨落天际。此刻，他的眼前竟泛起了一层奇异的幻象：娜娜的身影与伊卡洛斯渐渐重合，一同朝着那炽热无比的太阳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娜娜快要触及太阳之际，她那双由梦想编织而成的翅膀却在灼热烈阳的炙烤下开始消融。失去了翅膀支撑的娜娜，宛如一颗陨落的流星，从高空急速坠落。最终，她与大地深情相拥，化作了一条猩红如血的河流，流淌不息。
他不由得看向那个仿佛预言般说出了那个名字的女人，“吴小姐，看起来你好像早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一样。”
“什么？”吴玲转过头反问鲁梁。
“伊卡洛斯，从天空坠落，和娜娜一样。”鲁梁凝视着眼前的姑娘，试图看清她那看似纯真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内心。然而，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凝视着一片表面平静的海洋，在阳光的折射下，只能看到浅层的水光，而深处却是无尽的黑暗深渊。
“只是巧合罢了，鲁警官。”吴玲依旧带着笑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我和罗德小时候，都喜欢看看希腊神话，他总是自比西西弗斯，说自己做着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达到终点。我跟他说，那我就是伊卡洛斯，他就像太阳一样让我追着跑，不过看来，追着他的我也离坠落不远了。”
“哼。”鲁梁听着吴玲的解释也没有办法拿她怎么样，毕竟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吴玲和娜娜的坠楼有什么直接关联，结合之前娜娜的反应，更像是个追爱的女孩听到自己的爱人死了跟着殉情的故事。
“娜娜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不太熟，只有罗德带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有过交流，不过能感觉出来她很喜欢罗德。”
“你不是也追求过罗德吗？所以你讨厌她？”鲁梁审视着吴玲。
“不能这么说，我没有她那么勇敢，在拒绝之后我只能作为朋友和下属陪着罗德，罗德说过，她也拒绝了娜娜，不过娜娜依旧不死心，依旧对着罗德死缠烂打。”
“那她才是真正的伊卡洛斯。”鲁梁应和道。
“在我看来他更像是阿波罗和达芙妮，为了追求自己的爱做出一切的努力，即使对方死后也不放弃。”吴玲双手做十，朝那一摊血迹拜了拜。
“看来你很喜欢用希腊神话比喻人，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您？我不敢乱说，不过您……”吴玲结束了礼拜朝着鲁梁看去，“您是阿喀琉斯，是人人都崇拜的英雄。”
被这么一夸鲁梁反而严肃正经的表情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吴玲看着这样的鲁梁接着说了起来，“不过英雄都会有自己的软肋，阿喀琉斯刀枪不入，但是却有一个缺点——他的脚后跟。阿喀琉斯小时候泡过冥界的河水，除了脚后跟全身都被冥河水包围，让他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但是最后被一剑刺中脚后跟，命丧黄泉。”
鲁梁怎么也没办法想象脚后跟被刺穿后是怎么死的，对于这个不置可否的答案，他也不再搭话，转头看向了娜娜坠落的现场，被砸凹陷的水泥地面仿佛在宣泄着不久前的惨案。
手机的电话铃声从鲁梁的口袋中不适时的响起，鲁梁在听完电话那头急促的汇报后，脸色从之前的严肃，变成了震惊，最后痛苦的对着一同前来查看现场的陈礼发出了声，“陈队，又一个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