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朋友成了植物人
我男朋友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我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五年。
一朝醒来,还来不及开心,便听到他喊我:“妈”。
张雄是我男朋友,此时正倚着病床上的被子,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收拾着手边的碗筷,将一包抽纸递到他手边。
“擦擦嘴吧。”
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他嘴巴那里沾了饭菜。
“哦,好。”
张雄听话地抽出卫生纸擦起了嘴角,见我起身要走,他忙说道:“妈,你路上慢点。”
“……好。”
听到这声“妈”我心头猛地一跳,嘴里也泛起了苦涩。
出了病房,回身关门时趁机又看了他一眼。
张雄也正朝这边看过来,视线撞在一起,他弯着眼睛朝我挥了挥手:“妈妈再见。”
我心中难受,强扯起一抹苦笑,赶紧关上了病房门。
我端着碗筷,在医院的洗手池边洗碗筷,撞见了张雄的主治医生赵医生。
彼此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我低着头专注地洗手里的碗筷,避开赵医生看过来的目光。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医生眼底藏不住的怜悯。
我才二十五岁,却被比自己还大五岁的男朋友喊做妈妈。
我十九岁跟张雄确定了恋爱关系,二十岁时他出车祸成了植物人。
张雄身上没什么大伤,也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但就是怎么也醒不过来,医生说他伤到了脑子,醒过来的机会很渺茫。
张雄的家人跟那个导致张雄出事的货车司机打了官司,那次事故是对方全责,法院判对方赔偿了一百多万。
对方有保险,赔偿款很快就下来了,他爸妈往医院交了五万,就再也没来过了。
我是在张雄出事的第二天,跟他打电话的,是他妈妈接的电话,也是她妈妈告诉我张雄出了车祸。
我和张雄的关系,张雄还没来及的跟他父母提,所以当我得知消息后,急匆匆赶到医院找到张雄所在的病房时,他的父母并不认识我。
在得知我是张雄的女朋友后,他父母一边夸我是个好姑娘,一边商量着一个月给我一千块生活费,让我辞掉工作就在医院全心全意照顾张雄。
“张玉啊,你一看就是好姑娘,小雄交给你,我们放心。”
“而且你看,他现在只是躺着,也不折腾人,在这里照顾也没啥操心事,也就是每天帮着翻翻身,排排便。其他的都有护士,你照顾着也不累。”
“我们老两口不是心狠,实在是年纪大了,家里还有地,还有孩子要操心,实在是顾不过来了。也幸好他找了你这么个好姑娘,不像别人忘恩负义,一出事就跑了。”
“我们老两口替张雄谢谢你了。”
这是他父母的原话。
我虽然也有犹豫,但是因为爱张雄,所以也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才一年不到,他父母就联系不上了。
我这一年里都没有去工作,就拿着每月他们转过来的一千块钱,在医院守着张雄生活。
我和张雄两个人的吃喝拉撒,买生活必需品的钱都从这里出。而且因为张雄一直是植物人状态,每天给他打胃管的食物很讲究,花费比普通食物要多,所以过得很是拮据。
我没有抱怨,有时候钱不够用了就只吃馍馍,忍到下个月他父母给我发来新的生活费。
不是没有向他父母提过钱不够用,张雄没有意识,就连上厕所都得人为用手抠,光是卫生纸每个月都得买好几提。
但是每次提,他父母都会跟我诉苦,说他们也没有钱,家里人口多,花销大,就这每月一千块钱都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给我的。
还跟我说,张雄没有意识,不知道饥饱,钱不够就少喂他点。我实在听不下去,也下不了狠心那样对张雄,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护士站的护士来找我,说住院费不够了,让我赶紧去交。
我囊中羞涩,实在是掏不出钱来。
他父母不交住院费后,就连说好每月给我的那一千块钱也停了。
我给张雄擦完身子,拧干毛巾搭在病床的护栏上晾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张雄的妈妈打电话。
嘟嘟几声过去后,电话接通了。
“喂,阿姨,是我,张玉。”
我有些紧张,因为每次提到钱,他妈妈就会长篇大论的诉苦自己的不容易。这次联系她主要就是要钱,所以我觉得不好开口。
只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哦,小玉啊,怎么了?”
他妈妈的语气淡淡的,我猜想她可能是不知道张雄的住院费不够了。
“阿姨,是这样的,护士来催了几次,说张雄的住院费不够了,让赶紧交上,不然可能会影响后续用药。”
那边忽然就没了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小了很多。
我在这边也不好催促,只得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边重新开口:“小玉啊,我跟他爸商量了下,我们也找关系问了几个医生,都说他这种植物人醒来的几率很小。”
我在电话这边轻轻地&34;嗯&34;了一声,等着他妈继续往下说。
“也别怪我们心狠,我们想着反正已经好不了了,不如就让他安安心心死了算了。”
我心头一跳,猛地打了个哆嗦。
我是个孤儿,从福利院出来后一直在到处打工。
张雄是我在饭店打工时认识的。
他追了我一个多月,风雨无阻地接送我上下班。
他会给我带好吃的,会给我唱歌。在送我回宿舍的路上,给我讲很多笑话。
我生病了他帮我买药,我难过了他会细心安慰我。
我手机欠费,他也主动帮我交话费。
我被同事欺负,也是他帮忙找的店长解决的。
我向他坦白了我的经历,告诉他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他心疼的抱住我,不仅没有介意,还说他从来没有像爱我这样爱过一个姑娘,他说他想给我一个家。
要给我世界上最好的疼爱,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实在没有办法,我去找了张雄的主治医生赵医生,让她帮忙问问能不能把住院费宽限到下个月一起交。
赵医生知道张雄的情况,我没钱时一天买一块钱的馒头就着温水咽的时候,她还曾经给我买过饭菜。
“张玉,既然他家都放弃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赵医生看着桌上的病历单,跟电脑上的信息核对。她抽空看了站在桌边的我一眼:“你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赵医生把核对完的病例归拢到一起,在桌子上磕了磕,随意地问了一句:“他家有多久没来人看过了?”
我算算日子:“不到点一年。”
“嗯……你是他家什么人来着?”
我有些脸红:“……什么人也不是,我跟他家没有关系。”
“哦——”赵医生拉长了音调,“你跟张雄没结婚?”
我摇摇头:“还没有,还没来得及见家长他就出事了。”
赵医生看着我,问道:“你这样照顾他,你父母不说什么?”
我摇摇头,苦涩地说道:“我是福利院长大的,没有父母。”
“……张玉,为你自己想想吧。”
赵医生跟我聊了很多,话里话外都是他家既然都放弃了,后续的治疗费用是个无底洞,让我不要非耗着日子在医院守着他。
我局促地站在医生办公室,低着头听她说了很久。
最终,赵医生借给了我两千块钱。
特殊病房一个月的费用要两千,交完这个月的住院费用后,我身上还有仅剩的三百块钱。因为已经拖欠了些时日,此刻离交下个月住院费的日子只剩十天。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现找工作也来不及了,我想到了摆摊。
我拿着手机,在网上搜到了我们市里的批发市场,给张雄排完便后,洗完手换了衣服,在医院外面的公交站台上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我按着地图上的地点下了站,拿着手机在附近找。
地图上显示批发市场就在这里,但是放眼望去,附近全都是品牌商铺。
找了一圈无果后,我拿着手机局促地走近一家商店。
“您好,欢迎光临。”
“那个……麻烦一下,我想问问批发市场在哪里?”
服务员脸上的笑立马就收了回去,扭头坐到给顾客休息用的皮椅上:“不知道,没听说过。”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
我自讨没趣,道歉后赶紧往店外走。
我又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上搜“xx市批发市场位置”,跳出来的网址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就在这里。
我不甘心地在附近转悠,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赚钱路子了,这条路不通,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我还是没有找到地方,眼里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喂,姑娘,过来。”
一个摆摊卖水果的阿姨朝我招手,我抹着眼泪走过去。
“姑娘,我看你好一会儿了,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还哭上了?”
我抽抽搭搭地跟阿姨说我找不到批发市场。
“啧,就这事啊,你问一嘴的事。你看你这孩子也真是,宁愿哭也不知道问人啊。喏,从这个巷子往里走就是,里面那几栋大楼全都是搞批发的,你要买什么东西,进去问一嘴,省得一栋楼一栋楼的跑。”
我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两间商铺之间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巷子,这条巷子小到两个人并排过都觉得挤。
“谢谢您!”
我跟阿姨道谢,跑着进了这条小巷。
巷子并不长,进去以后还得拐个弯,拐弯之后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里面有好几栋大楼。正对着这个口的一个楼上挂着个特别大的牌子【九号楼批发文具用品、儿童玩具、体育用品、婚庆用品、十字画】,我这下算是找到地方了。
我批发了两百块钱的文具,大包小包的拎着坐着公交车往回搬。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我将东西拿回了病房。
稍微整理了下以后,我拿上之前其他病房的病人出院时送给我的地垫,在离医院不远的小学对面的操场附近卖。
我把地垫铺开,将铅笔橡皮和作业本摆成三列。
因为是第一次摆摊,我也不好意思吆喝。
“这本子怎么卖?”
一些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带着孩子路过时会问问价格,因为手里实在没钱,我很担心要的价格高了没人买,这些东西再砸手里。
“这个一块钱一本,买十本送一支笔。”
我想着先回本再说别的,所以要的价格不高。每一样都比别的地方卖的价格低,而且买的多了,我还送铅笔。
“给我拿十本。”
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十块钱,利索地数了十个本子和一支铅笔,把东西装到塑料手提袋里后,双手拿着给对方递过去。
开了第一单后,周围过来买的人越来越多。我忙着找钱拿东西,还不到天黑,便将进来的这些货都卖了。
东西卖完后,围着我的人也散了。
我抱着地垫回到了医院的病房,数了数,除掉两百块钱的本钱,还赚了五十。
我捏着那五十块钱,激动的几欲落泪。
当天我便又揣着钱,坐上公交车又去了一趟批发市场。
我靠着摆摊养着自己和张雄。
这几年我什么都卖过了,收入相对稳定后,为了更好的照顾张雄,我在夜市租了个摊位,卖一些小饰品和儿童玩具。
我们的经济条件好转了,但是张雄的情况却一直都没有好转。
赵医生也建议过我好几次,让我将他带回去照顾,这样还能省些钱。
我垂着眼,拘谨地站在赵医生的桌子旁边,问:“回去是不是就是等死?”
可能我问的话太直接了,赵医生安慰了我几句,重复了好几遍:“也许会有奇迹发生,这都说不准。”
“张玉,你真的好好想想。回家后可能条件没有医院这么便利,但是经济方面能缓和不少压力。你的情况我也清楚,天天看你白天晚上的忙活,这也是为你好。”
从赵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我心情复杂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