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新朝
庄思仪有着很好的名声。
此前是为人和善,广施恩泽。
后来是为妻贤惠大度,却被丈夫的妾侍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再后来,就是心怀大义,牺牲小我,为了礼法大族的名声不惜与丈夫和离,后与谋逆的前夫家对抗,以弱女子之身盘旋于权谋之中,终于谋得天下太平。
在京都罩顶的乌云散开那一日,庄思仪以家主之身亲自到镇国寺施粥。
时至傍晚,竟有五彩凤凰自天际飘摇而过,霞光万丈,众人便看见庄思仪的身后有紫光亮起。
纤弱的女子于辉光映衬之下,衣袂翩然,仿佛下一秒便将羽化而登仙。
百姓们跪地长呼:“天命!天命!”
加之有心人在外传颂功绩,一时之间,庄思仪的名望已达鼎盛之势。
饶是庄思仪自己也觉得稀奇不已。
只是冥冥中觉得,或许这样的异象是与司懿有所牵连的。
与此同时,宫中奄奄一息的帝王传出罪己诏,细数自己任用奸臣、不辨忠奸、秽乱宫闱等十三罪状,最后明言自己命不久矣,愿传位与天命之女庄氏庄思仪。
庄思仪拒不受命。
天下虽哗然,但已有民心所向之势,唯独京都里的高官贵族们保持沉默。
而后帝王三下圣旨,庄思仪三次请辞。
最后帝王邀庄思仪入九层塔中长谈三日,三日后天边有梵音响起,庄思仪自九层塔出,闻音而悟道,跪受帝王之位。
彼时,庄大将军率二十万兵马居于京郊,蠢蠢欲动者终不敢有所行事。
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兵马大权、盐铁银钱、乃至于庄氏半朝门生都被庄思仪握于股掌之中。
再是门阀贵族、高官要员都因此前的朝纲之乱而元气大伤,无力阻拦庄思仪登基称帝改朝换代之事。
成国公引来的一场宫变之乱,如烟花一场般声势浩大,却又被迅速消弭于无形,被史官记录为“王氏乱朝”。
三月后,帝王久病不愈,病逝。
庄思仪入朝听政,处理政务,将登基大典定于几月后的深冬,拟国号为“承”,意为承接先帝恩泽;拟年号为“初元”,意为新朝开立之意。
也因是先帝禅位之举,她并未尊亲父为正统,只敕封庄氏后人王公爵位,其中唯有同是嫡系出身的庄大将军受封亲王,掌三军,位高权重。
新上任的亲王抵死不愿回驻京都,直言登基大典后他将率兵自凤凰关长驱直入西南狄戎之境,开疆定边,以贺新帝临朝。
庄思仪装作深谋远虑后同意了,交换条件是让庄大将军将自己的长女送入宫中,由她亲自教导培养,隐有作为下一任储君培养之意。
御书房里他们叔侄二人密,并没有其他人碍眼。
庄大将军想到这么一茬,便直接问了出来:“你这是要让我的女儿当储君?”
他是在凤凰关娶的妻,虽说是个粗人,当年本以为自己喜欢的也会是将门虎女,没想到自己偏看上了凤凰关所在的永州士族的大家闺秀。
庄氏子对于大家闺秀当然是良配,但行军打仗的庄大将军可不是。
因此他为了娶媳妇跟那老岳父纠缠了好一阵子,还是媳妇出面求情,他才终于抱得美人归。
后头两个人一直没要孩子,前几年才生了个女儿,他被媳妇生产时的惨烈景象吓到,怎么也不肯让媳妇再生一个了。
那丫头却在他眼里如何也称不上掌上明珠——她只会跟自己抢媳妇的注意!
于是从那丫头三岁开始就被他按在军营里摔摔打打,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不知情的人一看,仍只会觉得是个娇娇气气的小女儿家。
他回京述职的时候会带亲眷,那小丫头和这大丫头姑侄俩倒的确合得来。
“此事是我对不起舅母,”庄思仪歉意地颔首,承认了他的话,“女子生育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我生育本就艰难,也不愿去做这种风险极大的尝试。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我命数却不长,唯独下一任帝王也是女子,我才能放心。”
庄大将军实则对于把那丫头丢来京都十分喜闻乐见,反正又不是出事,他只要哄好了媳妇就又能两个人逍遥度日了。
但他觉得不能这么草率,毕竟事关一个新王朝的未来:“你真觉得那丫头有当皇帝的才能?你总不能因为庄氏没其他孩子了才选的她。”
庄思仪温柔地勾了勾嘴角:“我见过那孩子几面,觉得颇为投缘。”
庄大将军莫名觉得危险:“那……要是你发现那是见少了才有的错觉呢?”
毕竟那小丫头实际上就是个古灵精怪的个性,能与温柔婉约的庄思仪相处到一起,他也不晓得是不是单纯凭借那张同样漂亮柔弱的脸。
庄思仪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总归是个可造之材,朽木我尚且能雕一雕,她还是更好□□一些的。”
庄大将军:“……好。”
庄大将军他忽然就想起来庄家旁支的那些小鬼头来了,能在她面前乖顺下来,现在还能好好读书,她绝对是功不可没啊功不可没。
那小丫头真入了宫,估计就跟进了狼窝一样。
庄大将军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好好管教她,那丫头跳脱得很,若是你管束不了,就给我来信,我给你出出主意。”
言下之意便已经确定了让自家小丫头入宫受教的事。
庄思仪颔首:“您放心。若是舅母那里不好说情,我亲自去见见舅母也是省得的。”
庄大将军摆了摆手,笑得得意洋洋:“你舅母也是个心怀天下的的,我把你跟我说的话复述一遍,她定然能理解。”
理解是理解,但这并不妨碍庄夫人还是让庄大将军跪了好几日的搓衣板。
这就是后话了。
庄大将军的小女儿很快就被打包送到了京都,一路颠簸,小脸上是和庄思仪如出一辙的温柔婉约,实际上还能生龙活虎地围观京都大街上的热闹景象。
庄家侍从:“……”
来接小主子进宫的丹朱:“……”
丹朱沉默地提溜着小主子的衣领,将人一路提溜进了皇宫,最后直接带进了御书房。
小姑娘好奇地四处打量,但光看那张脸是看不出她很是丰富的内心戏的,探着脑袋往屋里一瞧,便见到了她家温柔的姑姑。
温柔的姑姑朝她招手:“灼灼,来姑姑这儿。”
小姑娘全名庄宵宁,现年六岁,生在桃花盛开之时——主要还是因为庄夫人喜欢桃花,因而小名叫做灼灼,人也像朵小小的桃花,娇嫩的、热烈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灼灼知道自家姑姑身体不好,但性格又很好,因此一向很顺着自家姑姑,闻言便蹬蹬蹬地跑过去,靠在庄思仪的膝头撒娇。
她娇气的眨着大眼睛:“灼灼想姑姑啦——”
庄思仪就费了些力气,想把她抱起来,但抱不动,灼灼便自觉地爬到她膝上坐好,左顾右盼,庄思仪就笑着揉她的脸:“姑姑也想灼灼了。”
灼灼就蹭了蹭她的手,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桌面上堆积的文书:“姑姑好忙呀,怪不得都没时间来看灼灼了。”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来之前知道姑姑要当皇帝了,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感,现下看着华丽富贵的宫殿哪哪都觉得新奇。
庄思仪就轻笑了一声:“对呀,姑姑很忙。”
语气很轻柔,但灼灼小动物一般的灵敏让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只听庄思仪继续道:“所以,姑姑就求二叔,让灼灼来帮姑姑的忙了呀。”
灼灼:“……”
灼灼当即就想从庄思仪身上跳下去,可又怕不管不顾地伤了她,只好欲哭无泪地埋进她的怀里:“姑姑,我还是个小孩子啊——”
庄思仪微笑:“姑姑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灼灼就说过,你是个大人了。”
所以说这孩子还是太单纯太天真了,她小时候就绝对不会说这种话,如果不是因为嫁人了,她还能在父亲叔父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小孩子。
反正言语上的漏洞是不可能有的。
灼灼哽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庄思仪笑着摸她的脑袋,亲切又和善:“可是姑姑记得呀。”
灼灼:“……”
然后灼灼便在宫中住下了,但因为诸多考量,庄思仪只是封她为“长安公主”,并未直接加封储君之位。
其后却将一般给储君定下的太傅送去了灼灼居住的偏殿,开始让灼灼学习为君之道与君子六艺。
这对于朝中大臣来说,其实已经很鲜明地在告诉他们未来储君是谁。
反对也是没有理由反对的,催病弱的帝王生子像是在谋害帝王,再者,她自己就是女儿身的情形下,大臣没更没了反对未来储君女儿身的立场。
但庄思仪将灼灼扔给太傅之后,朝中大臣们迎来了更加疾风骤雨的变革。
先是“焚书坑儒”,将《女戒》《女则》《女德》等规训女子的书籍全部集中焚烧,又杀了百来个迂腐陈规想要推翻女帝的书生;
其后便是废除不得和离、女子七出等规矩法令,特设了判处和离的衙门,一时间天下女子和离者甚众;
最后便是开女科,让女子与男子一般可以有为官的机会,同时鼓励女子学习劳作技能,自立门户。
朝中第一位女将沈丹朱,亲自为边陲小镇送去了新律例,并督促实施。
其中涉及到的法规律例甚众,修改起来甚是麻烦,但也好在如今的朝廷身居要职的官员大多是庄氏门生,暂且没有人敢触女帝的霉头。
换句话说,这些法令正要推行下来,也是十分长期且复杂的事务,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实现,毕竟想要从中作梗的人并不少。
总之明面上,这一场新朝改革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之后女帝又推出了官制改革、土地改革等等条例,当真是以开创新朝的态度在建设一个百废俱兴的末路王朝,法令实施起来磕磕绊绊,但总归是利大于弊,也慢慢实施了下去。
女帝的铁血手段与效率使得这一场变革在登基大典之后迅速开始,虽说道阻且长,但新任的史官之一庄子荷,与其他史官商议过后,将其记载为“初元之治”。
不过新帝登基,总有臣子会提出选秀之事。
虽则当今换了个女帝,但——选秀郎的事情,似乎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