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多想无益，庄思仪收回看着司懿身形消失的目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要继续处理堆了一桌的公务。
须臾，本只是出去拿披风的丹朱带着医女回来了。
庄思仪由着丹朱给她系好雪狐皮毛制的披风，看着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过来、尚且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徐医女，无奈地笑了笑。
“麻烦徐医女赶过来了，丹朱是大惊小怪，我并无大碍。”
丹朱正分别为二人奉上新换的热茶，闻言也很无奈：“主子，您今日狐裘都用上了，刚才又咳成那样，让徐医女给您看看也好。”
徐医女道了谢，从药箱里头取出一方青瓷脉枕，放在身边的小桌上，笑道：“这话却是丹朱姑娘说得没错了，主子千金贵体，自然要好好照料，哪里说得上麻烦。”
她也是庄氏暗阁里的人，医术十分不错，亦是作为陪嫁进来国公府的。
话已至此，庄思仪便行至客座落座，挽起袖子，将手腕搭在青瓷脉枕上，微微颔首，笑着嗔怪道：“那便看看吧，不然倒显得我跟个恶人一般，看不上你们的心意。”
她的手腕搭在脉枕的凹陷处，青筋在雪白的肌肤上纵横，徐医女便是这么看着，就已然觉得心惊胆战又无可奈何了。
徐医女是老家主时候的心腹，因习得一手好医术，早年便安排在夫人身边照料。
后来夫人有孕，本是喜事，谁料难产过后顽疾缠身，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连带着刚落地的小主子都是病恹恹的。
也正是因为这回事，梨花盛开的吉兆落在老家主眼里都是略带不喜的——任谁家女儿生得跟梨花一样娇弱不堪都是不高兴的。
徐医女先是仔细端详了她的神色，又伸手探脉，脸色眼见着也不大好起来。
丹朱看在眼里，颇为紧张地问：“主子的身子真出问题了？”
反倒是庄思仪不急不缓地收回手，整理好衣袖，拉住丹朱的手拍了拍，让她莫要过于激动，扰了徐医女的诊断。
徐医女思索了片刻，叹道：“还是生来就带着的病根，今年京都回暖晚，主子前些日子赶回京都又受了累，脉搏更弱了些。”
丹朱道：“可是要补？”
徐医女踌躇半晌，一边收脉枕，一边摇头道：“主子虚不受补，我用些性温的药罢，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也无大碍。”
庄思仪颔首，侧过头对丹朱笑道：“我就说无碍吧，你还不信。既是你麻烦徐医女来了这一趟，你就再将徐医女送回去吧。”
丹朱却并不如她乐观，仍蹙着眉，但还是随着她的意送徐医女出了门。
行过垂花拱门，眼见着就要到徐医女住的院子，丹朱还是开了口：“徐医女，主子的身体当真无碍？我陪伴主子数年，却从未见过主子今年这样的。”
徐医女到底是摇了头：“当真无碍，只是寿数——”
后头的话她没说，丹朱却清楚她的意思。娘胎里生来就带着病弱的根，不管有没有好生将养，都养不出一副长命百岁的好身体。
丹朱喟叹拜道：“主子大业未成，身体康健全然拜托女医了。”
另一边，子荷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敲了庄思仪的房门。
子荷再是掌事丫鬟，却也只是个丫鬟，浣花居来了气势汹汹的一众主子丫鬟，言明要拜访世子妃，她再想拦，也只拦得住下人，如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却是她拦不下来的。
因而她气得牙痒痒，可到底谨记着主子安分守礼的教诲，并不敢在这国公府里就叫庄氏的侍从来驱赶她们。
庄思仪亲自来开的门。
她此时身着白底藕荷纹样的织锦内袍，外搭青纱外裳，最外头又系了雪白的狐裘，是副清雅婉约的模样。
对上外头如夫人赵涟漪穿金戴银的架势，倒还没有赵涟漪像个正室夫人。
赵涟漪也是个妙人，虽然身后跟着四个大丫鬟，还有几个膀大腰粗的老妈妈，偏偏还能对她露出一个又端庄又温柔的笑容来。
倒装得跟吵吵嚷嚷闯进栖梧院来的不是她一般。
庄思仪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也露出个温柔端庄的笑容来：“如夫人这是做什么来了？可是寻我有事？”
赵涟漪扶着还未怎么显怀的肚子，娇娇柔柔地福身，却只是行了个极为敷衍的半礼，也不等她应答，便站直了身体，笑了起来。
“妾身见过世子妃，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听闻世子妃回来数日还在养病，妾身想给世子妃晨昏定省的都找不着机会，心里头担忧，这才过来探望。”
她自顾自地说着，又抬着一双妩媚的眼睛挑衅般的看向庄思仪。
“说来，妾身这怀着身孕，实在不便，世子妃可应允涟漪进去坐坐？”
赵涟漪容貌姣好，是富贵花般的样貌，纵然是穿金戴银，也不媚俗，反而更显得她的姿容秾艳，漂亮得咄咄逼人，连说这样的话都显得娇俏。
这话说得就跟庄思仪从京郊赶回来病弱跟她这个挑事儿的人无关一般。
庄思仪心中感慨，这天底下男男女女的，想要走妩媚多情的路子竞争倒还很大。
女有赵涟漪，男有司懿，实在是这路子里的顶级人物了。
虽说美色动人，但庄思仪想了想她的作为，还是遗憾地放弃了好好待她的想法。
庄思仪往外走了两步，关上书房的门，轻笑道：“如夫人带了这么多人过来，书房里却是坐不下的，咱们去厅子里聊聊便是了。”
赵涟漪挑眉，也没在这事儿上跟她别苗头。
子荷连忙跟在庄思仪后头，后头就是赵涟漪和她的奴仆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段往栖梧院里的厅子里去。
下人们不敢多看，却觉得世子妃与子荷二人细弱的背影竟足以与那一大队的人分庭抗礼。
栖梧院里的厅子没怎么用过，王永年姬妾不多，庄思仪常年不在京都，晨昏定省的说头自然也省去了，厅子里头冷清得很。
子荷张罗了小丫头上来上茶，自己站在庄思仪的身后侍奉。
赵涟漪是个妙人，是个很懂得在王永年和国公夫妇面前做戏，只在庄思仪这个正妻面前骄纵的妙人，如今在她的院子里就更是显出跋扈的脾性来了。
她没去动小丫头送上的茶，兀自令了自己带来的侍女下去新煮，末了还要体贴地问上一句：“我这双身子的人，自然要多加注意，世子妃不会介意吧？”
庄思仪一向觉得她这个习性很好，晓得自己的靠山是谁，也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若不是妻妾天生不和，她们说不得还能做对闺中好友。
子荷倒是很生气，可主子不开口，她也说不得什么。
庄思仪低头啜了口茶水，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自己的表情：“如夫人的身子当然金贵，我这千里迢迢的从庄子里回来，可不就是为了这金贵的身子么。”
从流英山庄到京都当然说不上千里迢迢，顶了天也就百里的路程，因而这番话出来，里头潜藏的嘲讽也就摆在了明面上。
国公夫人一向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子，前些日子又在京都里摆了赏花宴。
谁也没想到被勒令保密的如夫人，大大咧咧地就出现在了赏花宴上，还“不小心”用了带蟹黄的点心，而后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连出有孕之事。
国公府也就再藏不住这个消息了。
她有孩子做保证，又有王永年与国公夫人护着，就是国公最后也只能拿王永年出气，庄思仪这个世子妃也“不得不”因此事回京。
赵涟漪对庄思仪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更傲气地扬起了笑眼：“我看世子妃的身子骨的确不好，在这栖梧院中好好将养就是了。”
庄思仪好整以暇地啜着茶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下去泡茶的侍女端着新茶回来，赵涟漪也不急，慢悠悠地挑剔了一会儿茶水的冷热，才开了口。
“若世子妃好好将养着，待我的孩子长大了，自然也会是世子妃的依靠；可要是世子妃不愿意好好将养，说不得日后这栖梧院就得易主了。”
话里话外已是在要挟她深居内院，交出掌家之权了。
庄思仪低笑起来，没多说什么：“如夫人说笑了。”
“我有没有说笑你日后自会知道。”
赵涟漪倨傲地扬起下巴，扶着肚子走到她身边，强行拉起她的手，又令身后的侍女呈上带来的东西，自将锦盒里一支素银的钗放进了她的手中。
“这可是我特意为世子妃送来的礼，世子妃可收好了。”
话音落地，她便由侍女扶着，浩浩荡荡地出了厅子。
庄思仪手里握着那根被强行塞过来的银钗，垂着眼皮，嘴角漫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看得本就是怒火中烧子荷都莫名打了个冷战。
银钗是素银的，没有什么别致的花样，工艺也一般，只是钗头坠了个玉铃铛。
这叫子荷气得牙痒痒，怎么看那银钗都不顺眼——她家主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如夫人送这么一只普通至极的银钗，分明就是看不起她家主子。
子荷道：“主子，我去将这银钗处理了吧。”
庄思仪把玩着那银钗，却摇了摇头，将银钗纳入袖中，施施然地站起身来：“不必。”
她迈着优雅舒缓的步子出了厅子，又往外走，子荷跟在她后面，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背脊挺拔的背影。
子荷：“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庄思仪唔了一声，弯了弯眉眼，食指落在唇瓣上点了点，须臾，她笑语嫣然地回眸。
“当然是去告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