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置身于苦难与阳光之间（11）
“还愣着干嘛？走啊！”路明非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这群家伙还待在原地，他着急说道。
“复活”后的舞王比起先前在里约还要残暴，见到路明非似乎就想起了被沙漠之鹰连续开瓢的记忆，浑身白花花的肥肉堆成褶子疯狂的摇晃，浑身布满伤痕，像是被菜刀劈砍过无数次的砧板，有些伤口甚至能直接看见骨头。
路明非毫不怀疑学院那些疯子是不是在舞王身上进行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实验。
剩下的人在路明非的吼声中清醒过来，人们踉跄爬起来冲出不朽者的包围，此时他们已经被生存的渴望占据了大脑，完全忘记了刚刚血腥的屠杀场面带来的恐惧。十多位医师活下来的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另外还有两个因为路明非的突然介入而侥幸活下来的守卫。
路明非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拉住跑过去的一个家伙道：“校长现在在什么位置？”。
女人带着无菌帽和口罩，看不清脸庞，她从路明非手中抽出胳膊朝监护室指了下方向，示意路明非要找的人已经被eva运走了。
路明非点点头，抽出她夹在口袋边沿上的圆珠笔，礼貌地和她道了句谢。
女人正准备离开时，身后却传来询问声。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人停滞在原地，但路明非已经跑远了，带着一堆不朽者朝舞王的方向跑去。
图蒙塔狮大步流星地紧紧追在路明非的身后，重剑在地上拖曳出一连串火花，地面在它的踩踏下不断震颤，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摸到面前这个人类了，它那肌肉虬结的臂膀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拧断面前这个上蹿下跳、有些狡猾的小子的脖颈。
密密麻麻的黄金瞳在烟尘弥漫的黑夜里攒动，它们已经不能被称作不朽者了，它们像是被控制住的死侍。
风在耳边呼呼地掠过，路明非看到舞王挤在狭窄走廊里的臃肿身躯了，那简直是一辆重型坦克，朝自己直直顶过来，沿途的建筑节节崩碎，路明非只觉得这玩意儿就像以前玩过的像素游戏里面的关卡boss，面前的障碍都会被它无情地碾碎然后吞掉。
身后图蒙塔狮挥舞的重剑像阴云一样笼罩在路明非的头顶，路明非呼吸有些急促，身体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这时候相当于超负荷运转，但他不敢停下，生怕下一刻脑袋就因为停顿搬了家。
他可不是机器猫，头掉了还能自己捡回来旋到脖子上。
前有狼，后有虎，它们苍绿色的独眼在璀璨程度上甚至压过另一只黄金瞳，临时照明灯把昏暗的光撒在的区域上，走廊里红色警报灯也在不断闪烁，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残留的血腥味。
路明非狂奔不止，他却又突然想起以前翻新华字典时看到的一个字。
在仕兰高中为了能更靠近点文艺女孩，他不得不去翻字典查些文学著作里的晦涩的字，真不愧是象形文字的起源地，当他找到这个字的时候觉得老祖宗造字真的太有艺术性了，他本来兴奋地想把这个堪比哥伦布遇见新大陆的的发现分享给陈雯雯，但最后还是悻悻地没有按下回车键。
嬲，太形象了，和他现在的处境简直一模一样，他就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当然只是说这个字在平面上的关系。
幸亏没发呀！路明非冷汗刷的冒出来了，他险之又险地避开身后的剑锋，脚步片刻不敢停歇，脑子里面也还在疯狂跑火车。
难得那时候还算有点明智，这要是给师姐和废狗他们挖出来了，给花季少女发骚扰短信，臊得慌，路明非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会被嘲笑多长时间。
他老是这样，越着急的场面，越没办法集中精神，他明白这是大脑在帮他缓解紧张。
长廊在他的奔跑下飞速后退，监护室的大门越来越近，危机起伏的黑暗里他忽然有些想念四叶草耳环的耀眼光点。
师兄师姐现在还好吗？
诺诺她现在会在哪里呢？上次在东京湾带着师兄和她不告而别后就没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了。
但肯定不会比自己差吧，从叛逃者变成了阶下囚，在昏暗的冰窖里撒腿乱蹿，陪不朽者们玩着猫捉老鼠的刺激游戏。
黄金瞳绽放，“嘶——”图蒙塔狮发出嘶吼，它缓缓抡圆了臂膀，如满弦的弓，重剑瞬间脱手而出，势如疾雷，朝着路明非的下半身轰去。
不愧是历战经验丰富的混血种，死后仍然能凭借残存的战斗本能捕捉到路明非的跳跃间隙。
时机掐得太完美了，路明非根本来不及躲避，之前他还在好奇为什么这个青面獠牙的壮硕不朽者不把剑丢出来砸他，害他一直提防着这招，结果这家伙原来是在等自己放松警惕。
路明非强行咬牙逆着身体本能深呼一口气，血珠竟然从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冒出，他猛地后仰，像一座拱桥般和重剑擦边而过。
重剑割裂气浪发出嗡嗡的颤动声，剑身里映出他狼狈的身形，他和剑身里的自己对视，要不要用“不要死”呢？
短短的刹那，他竟然有些犹豫，但图蒙塔狮已经到了，铅球似的拳头从空中呼啸而来。
“砰！”
仿佛一座山撞在了他的胸膛，巨大的蛮力轰得他倒飞出去，像卷掷出去的破布口袋。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抽搐感和剧痛在霎时间席卷全身，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图蒙塔狮这拳的威力下移了位置。
重剑噗嗤一声插进了舞王的肚子里，但却没办法杀死舞王，反而让它剧烈的狂舞起来，浓稠的黑血在堆叠的肉褶子在横流，又被甩向四周，血和肉的盛宴，它朝着倒飞而来的路明非张开血盆大口，只要能吃掉这个家伙，受再多的伤都没关系。
靠近了！靠近了！靠近了！
前所未有的饥饿感迫使舞王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只需要一口，它那两排黄褐色的锋利牙齿就能把鳄鱼都给撕碎，吃个路明非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路明非睁开了双眼，眼神冷厉仿佛换了一个人，毫无被图蒙塔狮击中的样子，二者接触瞬间，路明非腾出双手扣住舞王的下巴，整个人借助庞然的惯力，以手腕为支点，从舞王腥臭的嘴边荡到了脑袋上方，双腿砰然踩在走廊顶上，手中寒芒一闪而过。
仅是瞬间，路明非就冲了下来，狠辣果决，如同猎食的鹰隼。
电光火石之间，先前从女医师口袋里顺走的圆珠笔整个被他扎入了舞王的眼眶，寸劲顺着手心涌入舞王的头颅，将里面的组织全部搅烂，舞王吃痛的吼声响彻整片冰窖，而路明非已经从舞王的肩膀和上方的空隙间钻了过去。
下一刻，图蒙塔狮便和舞王撞在了一起，两个相扑力士之间的对决，舞王这坨肥肉完全卡住了图蒙塔狮的步伐，重剑被图蒙塔狮握住用尽全力上挑，气势雄浑好比沉香劈山，只不过并非救母，而是企图直接把舞王剖开。
“打扰别人回忆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路明非从地上扶着膝盖一边咳嗽一边站了起来，嘴角溢出的血沫染红了手掌，肋骨似乎全断了，他倾斜着身体，肩膀靠在墙壁上短暂地平复下翻涌的气血，然后继续往前走，身后两头巨兽撕咬在一起，不断发出轰然的墙壁倒塌声。
舞王是个不错的路障，挡住图蒙塔狮倒是勉强可以，但图蒙塔狮的后面还有十多位不朽者，留给他的时间太赶了，所以他选择铤而走险，硬生生地吃了图蒙塔狮的全力一拳，说实话他自己也有些后怕，没被ko也算是幸运吧，路明非苦笑着想到。
监护室的大门是玻璃的，所以路明非能清楚看到白袍人已经从容地走进了监护室。
绝不能让他接触校长！
舞王和不朽者太过反常，这一路上路明非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在龙的世界里，血统有着森严的阶级，高阶者尊贵，低阶者卑贱，舞王的臣服倒也合情合理，但死而复生却无法解释，而图蒙塔狮以及学院冰封在冰窖第二层里的不朽者有着自己生为人类时的些许意识，不应该听从龙类的召唤，而是会在冰窖断电后，从冰封中出来干掉所有入侵者。
那个身披白袍，端静如神祗的家伙，应该是有着控制效果的言灵，可路明非只在书上见到过类似的言灵如29序列号的“王选之侍”，血系源流自尼德霍格，在释放者的领域内能强化中立和善意的目标，具有一定控制效果，但无法控制敌意强烈的个体。
显然事实并不是“王选之侍”，路明非眼皮狂跳，对啊，假如真是凯撒那样说的，这个家伙是风属性伊布，啊不！风属性奥丁！
奥丁太强大了，强大到只是身影站在那里，骑着喷吐雷火的八足骏马，提着宿命之枪，风暴和死亡就紧随而来。他强大到让人忽略了一个问题，奥丁是血统极高的龙类吗？是君王吗？既然是君王，那肯定有着自己的言灵。
奥丁的言灵是什么？或者换句话来说，这位白袍不速之客的言灵是什么？
路明非终于走到了玻璃门旁，他深深地喘息着，又不停咳嗽，这样的动静，吸引到了白袍人的注意，原本已经消失的真空领域再度激发，金色火焰缭绕上白袍身影，路明非只感觉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狂跳！
头发乱糟糟的他看着玻璃门里倒映出的那张脸，脸上满是疲惫和倦怠，他无声地对着自己说：“不要死”。
似乎是万能的主听到了他的诉求。
“越狱的小龙崽子，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寒冷而威严的嘶哑声从高空降下。
贝奥武夫，或者说“嗜龙血者”，宛如一颗沉重的炮弹轰然砸在路明非身后不远处的建筑中。
建筑崩塌，碎石滚落，白袍人缓缓转过身，衣袍平整地贴在他的身上，仍旧端静如许。
老人从滚滚烟尘中走出，用一种无可比拟的强悍姿态出现在所有不朽者的面前。
或许是生下来就服食了龙血的缘故，老人浑身散发出龙类那种残酷而森然的气势，灰白色细密鳞片开合起伏的皮肤下，古老家族传承下来的血统正熊熊燃烧起来，老人像是一头龙与狼的人形结合体，倒也证实了“beowulf”这个名称的由来。
“接着，”凯撒抛过去一把mp5冲锋枪，“有人拉断了学院的电闸，eva已经停止运作了，奥丁就在外面。”
路明非默然，这个消息eva已经和他说过了。
“或许今夜就是卡塞尔的末路，”路明非喃喃道，滚滚的雷声穿透地面传到冰窖众人的耳中。
“或许是我们的，”凯撒耸了耸肩，上好了枪膛，“或许是奥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