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鲸之歌(1)
维奇奥宫,红砖走廊。
芬格尔勾搭着楚子航的肩膀,指着走廊尽头。“子航老弟啊,瞧见没?在那后面就是尼伯龙根!你走进去,哎——再从高架桥出去就到中国了,比你坐任何飞机都快。”
楚子航眨巴眨巴眼睛,手掌却紧紧地攥着背包的背带。
芬格尔注意到了楚子航那份被他掩藏起来的紧张,或者说一丝恐惧。他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挑着眉毛笑道:“猜猜是谁发现的这个神秘出口呢?”芬格尔用拇指狂指自己,故意观摩起墙壁上的挂画。
下一秒,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芬格尔只感觉天旋地转。等到酒德麻衣舒展起修长的小腿,芬格尔已经骂骂咧咧地滚进了尼伯龙根。
“老娘我只想赶紧下班!”酒德麻衣冷笑着说。
楚子航人畜无害地看着酒德麻衣,然后背着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三人进入尼伯龙根后,沿着通道继续往前,按照先前的路径,再转过两个弯就能抵达楚天骄所在的下水道宫殿。
看着墙壁上扭曲如筋络的猩红爬山虎,酒德麻衣蹙起眉头,联想起先前所有人脑海里凭空响起的箴言,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
芬格尔也没有拉着楚子航继续嬉皮笑脸,他们加快脚步,向着转角走去,一行人的气势就像前往最终结局地点的魂类游戏主角团。
………………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嘶,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呃不对啊,应该快到了吧?之前走的时候,这条通道有这么远吗?”
“大妹子?大妹子?大妹子?”
“再这样叫,我不介意先杀你!”酒德麻衣歪头笑了起来。
“我的天啊,你看见了吧子航老弟?她眼里冒红光了对吧?”
“……”
………………
酒德麻衣凝视着墙上猩红的爬山虎,扭曲如脉络的样子和刚进来的时见到的样子重合在一起。可是脚下的每块砖石的位置却都变了,仿佛是有人在背后极力混淆他们的判断。
她望着芬格尔两人背后的通道,明明就在不远处,此时却像无穷远。
………………
“第七次走回原地了。”酒德麻衣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道。
芬格尔吐着舌头靠在墙上,身子无力地往下滑,楚子航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尼伯龙根能够根据所属者的念头随意变化。”酒德麻衣将记忆里有关尼伯龙根的概念像背书一样背诵而出。
芬格尔白了白眼,这妞是不是走路走傻了?明显这楚天骄反悔了呗,觉得他们太杂鱼,告诉他们所有事实也没用,就跟村里的神秘老头不想把魔王弱点交给废柴勇者一样。既然不想告诉他们,那这儿子也别想要了!这都哪跟哪的事啊?!芬格尔已经想好等会就带着楚子航走,把他骗回本部,再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指不定能敲一笔元老会的奖励金,然后直接飞去古巴继续享受生活!
“明非啊,师兄尽力了,师兄坚持不下去了。”芬格尔暗暗神伤,在心里悄悄自我安慰道。
如果路明非在这,听到这句话,肯定要气得跳脚:“真不愧是废柴师兄啊!提桶跑路也能给你屁股贴金。”
“如果所属者不只一位呢?”酒德麻衣睁开眼。
“你也见到了,楚天骄并没有因为没有面具就失去了奥丁的力量。”酒德麻衣对着芬格尔说道。
“假设楚天骄还是愿意或者说想见我们,那么……”酒德麻衣转过头对视上楚子航的眼睛。真是双漂亮的眼睛,藏在深邃的眼眶里,空洞又充满灵气,像是走失在森林深处的麋鹿。
楚子航攥着手站在原地不动,他低下头,像个即将受到老师训诫的孩子。
“唉!”
芬格尔重重叹息。
他确实疏忽了。他以为这一路走来,从中国到俄罗斯,从高架桥到西伯利亚,不论是死侍还是改造人,楚子航都见过了,应该会变得更有接受能力。可他忘了,路明非这个师兄只有十七岁,从暴风雨夜的高架桥经历一系列的变故最后又回到这座高架桥上,尼伯龙根还是那个尼伯龙根,十七岁的楚子航依然是十七岁的楚子航。
果然还是太贸然了,毫无预兆地就把他从路明非那边拽了回来,大言不惭地要带着他去找记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父亲。芬格尔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
“把心沉到谷底,在这儿,天塌了,有师兄顶着。”芬格尔拍拍屁股的灰尘站了起来,对着楚子航再次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所以别再让师兄我鬼打墙了。”
“这夯货,该正经的时候还挺正经……”酒德麻衣略带无语地看着这两对活宝。是真的活宝,一个不由分说就要带人找爸爸,一个说着想去找爸爸但是又让自己找不到爸爸……想到这,酒德麻衣捂住了额头。
芬格尔站直了身子,甩了甩胳膊,浑身的肌肉缓缓隆起,皮肤变得看上去去像青铜一般,坚硬又有力。
“教科书上也说了,尼伯龙根并不是不能破坏的!”芬格尔深呼一口气,露出一抹自认为帅气又自信的笑容,他双手捋过头发,目视通道的砖石墙壁。
“走你!”
“嘭!”
芬格尔像一头横冲直撞的犀牛嵌进了墙壁,此时此刻,哪怕迎面而来一辆重型列车,似乎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墙壁爆裂,砖石四射。或许是楚子航坚定了内心,或许真是如芬格尔所言,尼伯龙根可以被蛮力破坏。此时,芬格尔如一发炮弹飞到了宫殿上空。
然而尸骨王座上却没有楚天骄的身影,有的只是下方密密麻麻,因为剧烈爆炸睁开猩红双眼的龙形死侍。数量之多,简直就像装满米的米缸,“上次来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芬格尔一时间懵了圈,而他此时就像一只快要落入米缸的老鼠。众多死侍扎堆积聚的腥臭恶风扑面而来,简直要将他熏得魂都快要直接离体。芬格尔想起了以前在中国吃过的一种小吃,臭臭的,物如其名,叫作臭豆腐,非常合他口味。但是路明非贱兮兮地和他说,臭豆腐之所以臭,是放在粪水上熏出来的。芬格尔知道这只是路明非的一个玩笑,可他从那儿以后再也不能正视这个路边寻常的小吃。
“我!尼玛!楚天骄!”
芬格尔的怒吼简直能传遍整座尼伯龙根。就在同时,尼伯龙根里响起了洪亮的钟声。
战斗的导火索在瞬间被点燃,酒德麻衣和楚子航立即反应过来。跑是跑不了了,丢下芬格尔也会被多余的死侍淹没,三人一起反而可能会有些赢面。
“杀出去!没出意外的话,车还在外面!”芬格尔大吼。当时他和酒德麻衣就只是把车停在尼伯龙根中,当然他也没想过后果会怎么样,反正是租的,还是用路明非的身份信息。
三人没有多余言语,动作干脆利落,死侍成片倒下。
他们朝着出口飞奔,无数死侍从各个角落钻出,像是凌晨墓地爬出的死尸。
刀光翻飞,身形错落!芬格尔在前冲锋开路,楚子航和酒德麻衣在后清理两翼。三人竟然一时间毫无阻力,在死侍群中来去自如。
“快!趁现在!”出口就在眼前。
芬格尔顶着一只肥胖的死侍一路冲出下水道,紧随其后,酒德麻衣和楚子航一同跃出。芬格尔一肘狠狠敲在肥胖死侍的脑袋上,然后举起它扔进了下水道口。楚子航立即抬手凝聚出君焰,将上方的建筑物炸得塌陷下来堵住了通道。
可还没等三人庆幸劫后余生,芬格尔咽了下口水,他尴尬的笑了笑,“不,不好意思哈!楚先生,给你家门口炸塌了。呃不对,是你儿子炸的!”
楚天骄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男人削瘦挺拔,浑身弥漫着死侍的气味,不是臭气,而是那种血统突破了平衡变为死侍的味道。他双瞳泛着强而浓烈的金光望着远方,芬格尔不知为何感觉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尼伯龙根。
楚子航盯着男人出神,那是张和他相像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挺拔,眼眶深邃,他们的身材也很相像,都是一样的修长但又不失力量感。只是男人的下巴长满了胡茬,像是好久都未曾修理过的样子。记忆里这张脸庞似乎总是带着讨好般的笑容,没有父亲的样子,好像他说什么都答应他,但又带着窘迫,答应可以却是做不到。
天空下起了雨。
楚子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
气氛一点也不像电视剧里父子重逢的温情嚎哭场面,反而有些凝重,带着肃杀,雨点冰冷似铁。
芬格尔对着酒德麻衣眼神示意,他们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又围上了海潮般的死侍群。
楚天骄转过头,瞳孔间,狰狞刺目的金光撕破厚厚的雨幕。
芬格尔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有些结巴地说道:“看他的手,他的手!”酒德麻衣定睛一看,楚天骄的一只手臂已然化作龙类那种鳞片密布的前肢,利爪如钩,骨节分明,
酒德麻衣不是没见过自己的龙化,借助老板的药剂突破血统的限制,在混血种与龙类之间走钢丝,从而发挥出远超自身实力的效果。可是那时她的龙化也没有这么彻底,楚天骄的手臂完全就像是将龙类的前肢缝合在了他的臂膀上。
“是因为这个才失去理智的吗?”芬格尔警惕地看着那个雨幕里的中年男人。“奇怪,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
“难道和那句箴言有关?”酒德麻衣疑惑地迟迟道。
“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们现在好像又危险了……”芬格尔耸了耸肩,他已经笑不出来了。他们面对的,似乎是一位暴走的伪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