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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赊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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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妈是哭着讲给我们听的,我也明白了她的诉求——借钱。

    爸爸首先憋不住破口大骂:“你糊涂啊!你这是助纣为虐!”

    冯先生更是直接扬言要把张末给剁了。

    我沉默了。

    “儿啊,就差这两万块钱了。娃顺利的生下来,妈对张家也是有交代了。”

    “那你何曾对周暮年有过交代?”冯先生眼神冰冷,耷拉着眼皮毫无情感的凝视着母亲。

    “是,我对不起暮年,可是…”

    “够了。”我打断了母亲,“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了。钱可以给,但不是给你的,是给玮玮的。”

    妈妈拿着钱走后,冯先生骂我耳根子太软,帮助恶人。

    “我挺理解她的,她一直都在想着要弥补一些意外,但会无意识的伤害更多的人。她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才会做出这样无法左右逢源的事情。”我回答金先生说。

    “随你吧。”冯先生今天是刚好来我家送猪肉,恰好碰到了母亲来找,便坐下来听了听。

    “如今我公务员也考上了,你能跟我讲讲,去年李敬然去屠宰场找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知道你看到他的车出了屠宰场的门,你们前后脚。”冯先生呼出一口气,“他让我说的,我都说给你听了。他只是觉得,我说出来,你可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没有讲跟你之前的组织有关的事情?”

    “你觉得他会威胁我?”

    “他的手段我怎么会知道。”

    “关于组织的事情我不想谈。我只能告诉你,他所跟我说的一切,我能感受到他是为了你好,所以我就答应了。最后你也接受了不是吗?”

    “我是担心他软硬并施,让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情。他如果这样对待我朋友,我做什么都不会开心的。”

    “他跟我说通透了一件事,我想要保护你,可我一个人并不能随时随地无时无刻的保护你。尤其是在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更不能及时的出现。并且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我们终究会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而分开,那么你的这个身份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有朝一日你真的做到了一定的位置,你的日常,你的出行一定是前呼后拥的,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保证你的安全。我说的够明白吗?我的出发点,在于保护你。也是我权衡后才发觉,这是最好的保护了——靠你自己的力量。”

    每个人存在于你的身边,意义不同。就像冯先生后来跟我说的:“我在大漠保护慧灵,是收了她的钱财。我来平原保护你,是感受到了你的心,感受到了你心里我所想感受的的爱与被爱。我不奢求很多的被爱,但我会尽力的去爱你。”

    在一九九七年的末尾,冯先生的屠宰场来了一个身着破旧棉衣的长者。他站在风雪里,牵着一位与他身材相仿的男孩,脸颊冻的通红。他们就在围栏外,看着冯先生和几个工人在院子里杀猪宰牛。男孩看的入迷,不时还会与长者交谈几句。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长者就领着男孩进了院子。他眼光实在毒辣,只凭刀工就一眼认出来冯先生是这里掌握话语权的人。

    “您这里还收人吗?”长者低头微微鞠躬。

    “你都会干什么?”冯先生只微微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人。

    “宰杀、褪毛、蒸煮、腌制、风干…最擅长的是宰杀。”

    听后,冯先生倒转刀把,把手里的刀子递给他:“把剩下的肉处理了,给我看一下有多擅长。”

    这个人犹豫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接过刀。就在拿起刀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自信了起来,他一手轻抚着猪肉,另一只手自然的转动着刀子,刀刃细腻顺滑地的游走在肉身的每一个部分。娴熟的技术引来院里更多的人围观。良久,半只猪被他一点一点的分离成:猪头肉、猪梅花、龙骨里脊、前排前腿,猪肘猪蹄,再继续:猪五花、五花排、后臀后腿,后肘后蹄。分类详细,引得冯先生惊叹。

    “你是专业屠夫?”

    “做过小二十年,称不上很专业。”

    “还做过什么?”

    “赊刀人。”

    关于赊刀人,我在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一个故事。清咸丰年间,有个外地来的人,带着装满刀具的挑担来到京师的水鲜市场。他把刀具摆成一个摊位,叫喊着生意,但是也说了:只赊不卖。具体赊期根据米价来定。现在的米价是八十文一升,等到什么时候到了十八文一升,我就来收钱。光绪年间,米价跌幅前所未有,赊刀人便被人们称为神秘的预言家。

    赊卖在宋朝的时候被称为“卜卖”,预言的行为被称为“谶语”。当年老师讲一语成谶的时候,也顺带提过这些事情。在他们口中的预言涵盖很广:十年前就曾又出现过赊刀人,他们说等到猪肉价格到二十元一斤的时候我再找你收这笔钱。也有赊刀人讲:等到有田无人种,有屋无人住,人将脱衣出行,兽将穿衣而行时,我再来收您的刀钱。

    “你到何时去收刀钱呢?”冯先生问。

    “待到玉盘珍馐人人食,待到花儿满乐园。人人饱肚,人人满足。”

    “可真够遥远的。”

    “不会太远,在我孩子的有生之年。”

    这时候冯先生才去注意到他身边的男孩。这孩子满脸通红,皮肤黝黑,身高与父亲相仿,身材却不如父亲硬朗结实。

    冯先生点点头:“每个月八十块工钱,不过做得多能拿得更多。”

    “我是想把孩子留在这儿。”

    “您孩子会做什么?”

    “跟我一样,虽不如我娴熟,但是也不会很差。”

    “展示一下。”

    那男孩去到另一个案板头,拿起刀。一横一竖,分离了一头整猪。随后剖腹取出内脏,小心翼翼地剔骨抽筋,他怵在冬日里却已经满头是汗。

    “好!”众人拍手叫绝。

    “您什么时候来领孩子?”冯先生问道。

    长者思考片刻:“待到科技发达,交通便利,经济增长,人们不再需要一把不明来历的刀的时候。”

    “爸爸。”这孩子突然喊道。

    “父亲已经养你成年,往后的路,要自己走一段了。”说完,长者便离开了,冯先生看到他走到铁栅栏外,俯下身,背起装满刀具的扁担,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心无旁骛。

    男孩今年十八岁半,名叫楼佳阳。本地人,在懂事之时母亲便不知去向,随后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四处赊刀。在他成年之后,父亲才带他回到家乡,看遍所有行业,唯独被冯先生在冬日里挥刀斩豚所吸引,他告诉父亲,这里挺好,她挺好。

    冯先生也不时的向他讨教刀法,男孩却比较害羞,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但是都会倾囊相授。

    今年的雪下了又下,过年的时候邀请冯先生到我家做客,这时我才见到这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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