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章 大雪，埋葬吧
“昙现，没想到——”
华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但很快冷静了下来，虽然对方的招式和生前一样，但似乎并没有自主意识。
有点类似复刻一样的技能。
不过雕虫小技。
“以不变应万变，方能无往而不胜。”
“太虚，枪式——震风。”
长枪一抖，如同出海蛟龙，斩破昙现的攻击，昙现后退一步，挥手间，飞剑横空，霎时凌厉之势扑面而来。
华眸光微沉，眉间升起一点火。
“何时无幻影，随处有空心，苍云迷过客，圆月照归人。”
“幻相唯灭咒——禁。”，华抬起手，一指破除昙现的幻影，看向前方，云霖正极速向出口跑，眼眸染上一丝薄怒，将枪扔了出去。
咣当，枪直直地横插在云霖的面前。
云霖没有回头。
“我说了，出了这里，巡猎的制裁便会降临。”
“你不可能接下。”，华淡淡道。
发丝拂过眼眸，华神色冷淡，无半点情愫。
突然的寂静如同空气凝固，让人感觉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
“可我必须离开这，十年，这是我向仙舟立下誓言。”
“还有…丹恒，谢谢你这些天所讲的故事，抱歉，我没法带你离开这儿。”
“但是真正的太阳，你会看到的。”
云霖微微回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监狱中一直注视着他的少年，勾了勾唇。
在被束缚的这段时间，景元来过几次。
每一次只是站在阴影里，静静地听着丹恒说话，一句话也不说。
等丹恒睡着后，才走出来，看着他们。
“景元…我已是死罪，丹恒还有机会吗。”，云霖轻声询问。
“他已死过一次，或许吧。”
“至少我不会放弃他。”，景元神色柔和散淡，少了几分初见时的冷意，眉间多了一点温情，但视线依然未与云霖对视。
“那…真好。”
云霖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眸。
“好在哪，你快要死了。”
“——最后，还要为别人考虑吗，累不累，云霖。”
“罢了，反正你什么也干不好，文书写的一团糟，制作的泡茶机永远有水无茶叶，想喝口热的，却冷到零度。”
景元眉头一皱，语气中难得地浮现怒火，让云霖脸上浮现几丝错愕，抬眸看向景元。
他们的眼眸对视，第一次，无关立场，无关对错，金色眼眸中的那抹悲伤仿佛积攒了岁月的留痕，让人惆怅。
“那不挺好，没人给你添乱了——”，云霖淡然一笑，垂下眼眸，狭长的睫毛扑闪，遮住眼底的阴霾。
“你眼中的他或许早就死了。”
“谁说的准呢。”，景元抬头看向漆黑的上方，如同不见底的深渊一般，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
“云霖…我也从未放弃过你。”
“只是我救不了你，从始至终。”
“没关系，救下丹恒吧。”
云霖同样沙哑道。
此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阴沉的牢笼后，丹恒看着云霖的背影，没忍住大喊，“云霖，别，别去，你会死的！”
神的力量，岂是他们可以触及的。
与神相比，他们不过只是尘埃。
云霖没有回应丹恒，将枪从墙里拔出，插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简单地挥了挥手，似乎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分别。
“华元帅，谢谢你在这一瞬间手下留情。”
少年声音很轻，徘徊在华的耳边。
华单手负在身后，看着云霖的背影不语。
她终究还是动摇了一下。
这一枪，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将云霖击溃。
“一生长，一生苦，终究是造化弄人。”，华叹了一口气，意念一动，枪回到手中，消失不见，跟在云霖身后。
关于巡猎的制裁，她不会出手，也无法出手。
望不到尽头的路，云霖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头发蓬乱，一身破烂的衣服，满是补丁，腿不受控制的颤抖，似乎还不适应重新行走。
孤寂的风回荡于空中，犹如鬼泣一般。
两边一路青灯，随着云霖的步伐而逐个熄灭。
越是接近阳光的方向，下面就会接近越深的黑暗。
抬起眼眸，出口就在眼前，云霖果断迈出步伐，九霄云外，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震耳欲聋，一道巨大的身影浮现，人马状，手持弓，一支箭对准云霖。
正是被称为帝弓司命的游弋星神——岚。
天空阴暗，云层密布，云霖嘴角微勾，神情毫无畏惧之色，直接张开双臂，放弃了抵抗。
“来毁灭我吧，巡猎星神，毁灭我这个丰饶余孽，不死之物。”，云霖笑出声，薄唇轻抿，一金一红的眼眸满是张狂。
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景元与怀炎赶到，但被狂风阻止了步伐，无法再靠近一步。
只能看着前方一神一人对峙。
“云霖！”，景元瞳孔一缩，内心一紧。
岚轻抬下巴，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丰饶余孽，毫不犹豫地将弦拉至满月状，势必这一污点除去。
随着一声爆炸，箭矢直奔云霖。
就在一切湮灭之时，一道青色的屏障将云霖包裹在其中，一株稻穗于纤纤玉手上摇曳，神圣的铃音回荡，熟悉的身影浮现在云霖的身后。
【我的霖儿，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来救你。】
云霖目光平淡，没有回眸，“无论是选择你，还是不选择你，你都会来救我，因为我是你的唯一。”
【为什么这么说。】
药师红眸微眯，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完全的选择自己，真是讽刺。
任凭祂如何的劝说，都无法阻止云霖的远离。
“因为…是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我。”
“这句话，你亲口说过。”，云霖目光微沉。
“唯一的第一个求得您赐福的孩子，便是我。”
药师笑而不语，遥看天上的巡猎星神，挥了一下稻穗，数万丈藤木腾空而起，将其包围在其中。
巡猎星神一见药师，目露出强烈的仇恨，一箭划破阻碍，可再往下看时，却发现药师与云霖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的场景变化，再次清晰时，已是在一片陌生的雪地之中，云霖跪倒在地，背后早已汗湿了一片，说什么唯一，他不过也是用命在赌。
不光是自己的命，还有哥哥的命。
所幸他赌成功了！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一对玉足出现在云霖的眼前。
云霖一愣，抬起头，药师正低眉看着他，眉间不见喜怒，唯有妖异的眼眸流转，其中倒映着云霖的身影。
【霖儿，别再任性，别再尝试，别再反驳，站在我这边吧，否则——你会死。】
【没有我的力量，你再无下一世。】
药师伸手，一如初见时的那样，将一株稻穗递给云霖，等着云霖将其拾起。
云霖咬了一下唇，没有接过稻穗。
“抱歉，我只想这一世的哥哥平安，至于我…随便吧。”
“有没有下一世…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已经为自己下了死刑。”，云霖站起身，自嘲一笑，打算转身离开，却被药师轻轻搂住。
云霖忽然全身无法动弹，眼眸瞪大，“你——”
【你必须活下去，霖儿。】
【金色的左眼…始终没有红色来的纯粹，唯有纯粹，才能强大，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霖儿。】
药师轻轻地抚摸着云霖的眼眸，指尖冒出青色的光芒，覆盖金色。
【不能破坏…这是与我相违背的理念。】
【霖儿，你想让温柔与审判同时存在，可我只在乎你能否活下去，下一世，下下一世。】
【总有一世，你会认同我，追随我，而不是在此终结。】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把它还给我。”，云霖语气夹着一丝慌乱。
药师在封印他象征罪的力量与记忆。
而他毫无挣扎之力，只能在药师的怀抱中丧失一切。
“十年…的约定。”
“哥哥。”
“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云霖！”
巨大的困意逐渐吞噬云霖的意识，云霖拼命地抓取了一丝，最终倒在了雪地之中。
金色的左眼黯淡无光，完全失明。
天空如同被撕裂的纸片，雪花如同飘散的灵魂，漫天飞舞，埋葬着云霖。
药师抚摸着云霖的脸，嘴角上扬。
【失去的一半，下面便找回新的一半。】
【我的霖儿，你的双眸应与我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