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章 盛大的告别
“哥哥，你怎么在这，太危险了，你快点走——”
“不走。”
云霖神色惊慌地看向前方，卡卡瓦夏没有回眸，大片的云骑军从四周涌了上来，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天空中数个星槎飞过，锁定云霖。
“哥哥，他们找的是我，和你无关。”
“我和他们说清楚，求你了，别管我了，走吧。”，云霖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求，瘦弱的肩膀微微耸起，语气悲凉。
家人是他最大的软肋，本还想拼一把，可现在他只在乎卡卡瓦夏的安危。
卡卡瓦夏一愣，转过身，看着云霖。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脸上露出这种神情。
他们一起睡过冰冷的沙漠，一起被卡提卡人围攻过，一起饿肚子，一起面对所有的困境。
云霖始终朝气蓬勃，笑着对他说，“哥哥，没事，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非如此的绝望。
“小霖…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
“我们是家人，想带走你，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卡卡瓦夏眼中闪烁着倔强的火光。
纵使衣衫褴褛，腰背也不能弯。
姐姐说过，他是要长成参天大树的孩子，只有拥有充满力量的躯干，枝丫才能肆无忌惮的生长，最终为所爱的人遮风挡雨。
云霖垂下脑袋，飞扬的白发遮住了眼眸，让人看不清神情。
云骑军谨慎地收缩包围圈，景元看着卡卡瓦夏，眉目淡然，将小孩打晕，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神策将军也太慢了些，可是有什么难处。”，一道身影出现在景元的旁边，淡淡笑道。
“只是先试探一下，对方毕竟是令使，还与药师紧密关联，还是要谨慎一点。”
景元神态自若。
“这便好，若是神策将军为难，我代为出手便是，可不能辜负元帅的期待。”，怀炎微微一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暗示景元不可手软。
“好。”，景元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含义，抬起眼眸，望向前方低头的云霖，抿了一下唇。
那相似的轮廓总会在一瞬间让他本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翻涌。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小窗阁楼上，琉璃灯盏染夜色如画，月光洒落，俊美的青年抚摸着他的脑袋，眉间温润如玉。
“抱歉，景元，最近老师让我帮忙看一些文书，没法去丹鼎司看你。”
“不过我拜托了以前教过的一名学生代我照顾你，听他说，你们相处的很融洽呢。”
青年弯起眼眸，有些苍白的脸泛起微笑，几分怜惜，几分柔美。
景元扒拉着饭，一脸黑线。
当他看见大名鼎鼎的龙尊冷着脸给他倒水，魂直接被吓飞了一半，本来还不能行走的脚当场自愈，活蹦乱跳。
可结果，龙尊眉头紧蹙，语气不满，“你急什么，难得小霖老师拜托我一件事，给我躺回去。”
就这样，本来只需一周出院的景元，硬生生地多待了一个月。
“确实很融洽。”，景元支吾着，小脑袋埋了下去，偷瞄着云霖，瞧对方神色憔悴，没忍住关心地询问。
“云霖哥，是最近太劳累了吗，我看你气色比之前差了好多。”
“没有，从小到大，我都这样，习惯就好了，别担心。”，青年微微一笑，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夹着大把菜放进景元的碗里。
“你不是说要做巡海游侠吗，那就得多吃点。”
“健健康康地长大。”
“那当然，自由自在的侠客，多帅呀。”，景元展颜一笑，笑容洋溢着无尽的阳光。
“哈哈，好。”
“给，小赔礼，以后少去那片树林…我在那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机械。”
青年挠了挠头，神情有些腼腆，递给景元一块青莲状的吊坠，景元受宠若惊，慌忙地摆手，“太贵重了，云霖哥，再说了，也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唔，非要摸那个土豆地雷的。”，景元讪笑几声，局促地揣了揣手。
对方不仅照料他，还总是鼓励他，认真地聆听他的梦想，从没嘲笑过他。
很温柔的人，温柔到让景元觉得对方一触即碎。
瞧着那枚吊坠，景元倒觉得和云霖很衬。
青莲之色，如一抹清流，似一帘幽梦。
“不贵重，只是一个小祝福。”，青年淡淡笑道，走到景元的身后，弯腰轻轻地将吊坠系在他的脖间。
淡淡的味道萦绕在鼻间，混着些许木质香气与青莲的幽香，让景元觉得很放松。
似乎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心中唯有宁静。
“愿景元不再受伤，健康长大。”
温柔的声音清冷温润，如清澈的溪水，洗尽一切尘埃，柔柔地流淌。
两道身影重叠，却又分开，景元闭上眼眸，再次睁开时，眼底只有一片冰冷。
多年前，是他下的手。
多年后，还是由他来结束这一切。
一挥手，无数金光化为丝线缠绕在卡卡瓦夏的身上。
“这是仙舟与药师之间的事，其余人勿要打扰。”
卡卡瓦夏极力挣扎，无法挣脱，面对高层次的力量，普通的兵刃仿佛都成了笑话。
他实在是太弱了，可是此刻不抓住云霖，他有种预感。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霖，我，我一定要带你回家。”，卡卡瓦夏疯狂地扯着金色的丝线，指尖流下血，眼眶泛红。
“哥哥，够了，停手吧。”
“——不要为了我伤害自己。”
一双洁白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阻断了金色的丝线，脚下无数青莲绽放，一朵又一朵，似乎要覆盖这一片黄沙之地。
卡卡瓦夏愣住，环绕他的手臂修长而美丽，但是却缺少了人类的温度，白色的帽檐飞扬，遮着长长的白发。
手上的伤瞬间恢复，微微回眸，不是熟悉的云霖，而是一名青年。
青年的左眼是温婉的青色，右眼是妖异的红色，看起来有点诡异。
他们见过，在之前与卡提卡人的战争之中。
“我亲爱的哥哥，这场旅途由我开始，也将由我结束，我从未想过那么多…不论神如何在我的耳边低语，我的心始终在你和母亲、姐姐那。”
“我是云霖，生于这片黄沙之中。”
“最后…哥哥，希望你可以完成我没做到的事，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
云霖单膝跪地，神色温柔，轻握住卡卡瓦夏的手，将制作的通讯仪装在手腕处。
漫天的花瓣飞舞，吹动青年头上的白纱，就像在进行最后盛大的告别。
“真想…再喝一次，哥哥熬的沙粥，还有姐姐的沙枣糖，想靠一靠妈妈做的小枕头。”
“我还真是贪心。”，云霖弯眸一笑。
不等卡卡瓦夏说话，一朵巨大的青莲将其包裹在其中，转向修理室的方向，看向银狼，云霖低下头，“拜托了——”
“小事，再见。”
银狼化为泡影，消失在原地。
云霖站起身，再次转身时，阵刀穿过胸膛，没有反抗，云霖用力地握住刀锋，鲜血流了一地，看着那双金眸。
“让他离开。”
“我和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