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玉兰花
楚霁心中泛起难以言说的苦涩，望着面前的可怜女子，连忙阻止了她想要下跪的动作。
转身抬眼看着面前的白玉兰树，对身旁的人说道：“东风卷尽辛夷雪。你知道吗？玉兰又叫辛夷……”
白兰玉略带惆怅的目光透过帷帽垂下的白纱，直勾勾望着楚霁，不解地摇了摇头，就听到楚霁接着说。
“我师父说玉兰花可以美容养颜呢。玉兰花性温，味辛，有祛风散热，止痛的功效。关于玉兰入药，师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唐姓的普通百姓得了一种怪病，整日头昏脑涨，鼻子流脓不止，四处求医，皆不见有效。因为鼻子病症奇特，脓水腥臭难闻，亲友邻人避之如蛇蝎，连新婚的妻子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那人为此特别苦恼，便有了寻死的念头。”
楚霁望着身旁女子手中已经紧紧捏的变形的玉兰花，眼神暗了暗，接着说了下去。
“他的一位朋友赶来劝解他，对他说：蝼蚁甚为渺小，尚且爱惜自己的性命，天地之大，并不是没有医治的机会，劝他到外地去看看。他觉得朋友说得极有道理，与其呆在原地终日郁郁寡欢，加重病症，不如出去遍访名山大川，就算不能根治恶疾，散散心也好。”
楚霁话音刚落，身影便如林中飞鸟一般飞掠上树，轻巧地摘下了一朵洁白无瑕的白玉兰花，拿在手中轻晃了晃，冲着树下女子灿然一笑，飘然落地。
他走到女子面前，抬起她紧紧捏着玉兰花的那只手，取出了她掌心中那朵已经变成软泥的花瓣，将刚刚摘取的白玉兰放在她的掌心中。
楚霁看着那玉兰花眼珠转了转，带着一丝神秘，问道：“你不如猜猜后来这个人怎么样啦？”
“……后来那人一定是遇到了神医，治好了他的怪病。”
“后来啊，那人游历了很多的地方，也慕名拜访了不少神医，可是都没有治好他的怪病。……但是呢，有一年春天，他去到西南之地，在那里遇到了我师父，我师父觉得这病症奇特，两人呢也算有缘，便打算帮帮他，师父带他来到一棵玉兰树前，指着玉兰树告诉他，用这种花煮鸡蛋，煮半个时辰以后，吃蛋喝汤，每日一次，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如此就能痊愈。那人呢，虽然将信将疑，但是病症折磨他已久，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是照做了。连续吃了二十多天后，他的病也就慢慢好了。”
白兰玉低头望着手中的莹润的玉兰花，惊奇出声：“没想到，这玉兰花竟然会有如此奇效，我师父曾跟我说玉兰是苦情花，玉兰这名字不好，所以将我的名字改为兰玉。”
“兰玉确实比玉兰好听不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也只是觉得这花呢就好看了，却不知道它能入药治病救人，显得我俗气了。”楚霁歪了歪头，有些不好意思。
白兰玉轻捂着嘴，低声一笑，就听到楚霁又说了起来。
“对了，也是后来那人向师父道谢，准备离开西南之地时，我师父给了他一包种子，只说是一点&39;心意&39;,后来我们就叫这入药的玉兰叫‘辛夷’。”
玉兰为花，辛夷为药。
是花亦是药。
“原来，白辛夷这个名字是由此而来。”
站在门外的楚霁看着树下谈笑的两人，呢喃着。
连城暼了一眼身旁的楚霁，摇着头不住叹息：“哎呀，可惜了。”
“可惜？白辛夷吗？确实可惜……”
“呵呵……傻瓜，我说的是你啊，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啊！这女子深情错付了……”
楚霁无言，看了眼隐藏在长帷帽中看不清是何表情的白辛夷，又看向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自己。
算了算时间，水月庄覆灭应该就是在这之后的几个月。
几日后，楚霁的另一个师父花容终于从外面回来。
那时的楚霁因有要事，早已身在千里之外。
在此之前，楚霁已经将白辛夷的事，事无巨细都传信告知了花容。
花容回来见了白辛夷，给她检查以后，眉头微蹙。
“比我预想的要严重许多。”
“那请问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白辛夷心中紧张，满面疮痍的面上眼神却还是显得镇静。
她看着面前大约二十七八岁，一身轻袍，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内心十分惊讶。
本以为神医都会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实在没想到楚霁的师父竟是如此年轻。
花容点了点头：“能治，只不过这过程十分痛苦……你受得住吗？”
“霁……两位公子为了我的事奔波多日，已经找到了先生所需要的珍稀药材，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嗯，我先给你拔毒，再给你治脸。我施法给你拔毒的期间，无论如何，你必须时刻醒着。你体内毒素沉积太多，需要几次才能拔除干净。”
花容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承受不住了，就告诉我，明日继续，千万不可逞强。一旦开始拔毒，七日内，便一定要拔除干净。否则，七日后，你会被余毒直接反噬心脉，到时候我也束手无策。”
白辛夷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花容从袖中取出一个翠色的小竹筒，用拇指扒开了上面的塞子，倒扣在他掌心中，拿开竹筒后，他掌心中便出现一条通体冰蓝，泛着淡淡雾气的小虫子。
一直在一边默默窥视着花容的连城突然开口：“噬毒天蚕！哼，这老家伙竟然能找到噬毒天蚕。”
楚霁无语，花容师父曾经说过他并不认识连城，也没得罪过他。
明明花容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的美男子。
可是只要每次楚霁提起花容时，连城都是一口一个老家伙。
当她问起两人是不是认识的时候，都说不认识。
楚霁出生记事起花容就一直在身边，后来在一次外出时，她与花容走散，意外认识的连城。
这么多年来，两人外貌从未有过变化，她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十分怀疑连城跟花容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
一声痛苦的呐喊声，惊醒了思绪飘远的楚霁。
她看着白辛夷身体颤抖不止，紧咬着牙，手中已经被她掐出了血珠，
满是可怖的伤口与错乱疤痕的皮肤下，噬毒天蚕在她身体里不断游走着。
自从噬毒天蚕进入后，花容变换着手势施法，淡青色的灵气包裹住了白辛夷的全身经脉，浑厚的灵力抵御着她体内沉积多年，想要反噬宿主的毒素。
一旁的楚霁低垂着眉眼转过了身，看向了窗外。
连城一脸平静的看着床榻上白辛夷不断颤抖的身体，只见她侧着脸望着桌上那朵前几日楚霁摘下来放在她手中白玉兰花。
那玉兰花被施了法，色泽依然莹白如初，仿佛刚从树上摘下的样子，丝毫不见枯萎。
连城漠然看着白辛夷望向白玉兰的眼神。
他心中十分清楚，那是在无尽黑暗的地狱里，鬼魂仰望人间才会出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