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实在是像
朝隍城，璟园和韵院。
安嬷嬷拿着戒尺一下又一下地轻拍自己掌心，眼神凌厉得很，“有劳温娘子再走几步，老奴瞧瞧。”
封梵音被这老奴折磨多日，恍然生出了些逆来顺受的感觉，也是这些年自己赚银子辛劳太甚把她的狗脾气都磨没了。
深深叹了口气，她抬步便跨了出去，在院中快快地走了一个来回，又回到了安嬷嬷跟前，头顶上的碗依旧稳当，水都不见洒出一滴。
安嬷嬷嘴角抽了抽，终于找到了落尺的地儿，抬手就往她侧腿处打了下去。
“脚步小些，女子走动间不可如此昂首挺胸，需得微微含胸，视线低垂，莲步轻移，方显女子柔顺之美。”
封梵音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走了两步。
安嬷嬷瞧了一息便无力地闭了闭眼。
温娘子是个敏慧之人，幼时乡绅家的教导多少还记得些，如此短的时日便能把大族闺秀那行走坐卧的柔顺姿态学了个十成八已是很好，有些个小错漏也属寻常。
可世家大族的闺秀从小便有人教导，举手投足间柔婉恭顺的端庄雅意那是浸入骨子里的，温娘子又‘野’了多年
两相对比之下，温娘子竟是瞧着哪哪都不对，步子一小，腰肢一扭，那是说不出的造作扭捏，不堪入目！
可主子的话在那儿
“娘子再学老奴走一次吧。”
安嬷嬷幽幽迈出半个步子，圆润的腰肢随风微摆，眉眼低垂带娇，委实惹眼。
封梵音实在憋不住了，掐着腰笑得前仰后合。
安嬷嬷抿着唇站定，这些日子她也把这温娘子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别看她故作乖顺，骨子里她就是长辈嘴里的那种‘皮猴’！
她压下胸中浊气，指了指屋门。
“温娘子若是笑够了，劳您换上老奴为您挑选的衣裳，再来走动走动，而后落座喝茶用小点儿。
“今日若不成，这晚膳，您就瞧着奴才们用吧您！”
说到吃食封梵音笑不出来了，自己这几日本就似这安嬷嬷的木娃娃一般，老奴玩得倒是高兴得很，可苦了她了。
她转身前白了她一眼，而后认命地往屋内走。
安嬷嬷气得跺脚。
“不可如此翻眼皮！”
封梵音进屋，瞧着衣桁之上今日刚送来的衣裳，褪了身上裙装，随意选了一套红色裙装便往身上套。
院里传来大圆的声音，她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屋门前瞪着安嬷嬷，故作气怒。
“安嬷嬷，就算牛犁地那也是得歇息的，您把娘子当牛呢？娘子都累成什么样儿了？您再这么凶，我可要生气了哦？”
安嬷嬷也不恼，却是止不住的发笑，长得如此高壮，偏偏那张脸白嫩可爱，圆溜溜的，遂只摆摆手由得她去。
封圆圆踏进屋内直接关了门，快步走向封梵音，“主子，老楼主的信送到了。”
这确是大事，封梵音身上的衣衫只套了一只袖子，随意搭在肘间，忙接过信件打开来。
只随意瞥了一眼，便觉得污了眼睛。
多年不见老头，他骂人的本事倒是愈发精进了。
她默默合上，还是选择打开师弟的信笺，信笺之上简单地画了一个小图，图上是师傅在给胖团牵马，爷俩笑得不见眼，可见玩得极好，寥寥几笔勾勒得惟妙惟肖。
信笺之上，谁也没提她走火入魔的事儿，可她却了然。
既只忙着骂她，想必老头已然想到法子救她性命了。
封圆圆凑过来看了看胖团，“回了楼里他终于有小马了，他倒是玩得高兴，属下都想他了。”
说罢随手接下自家主子合上不愿看的信，又随手打开欣赏了一番，一息便合上了。
罪过，如此骂过主子的，除了老楼主，都死了呢。
封梵音把手里有画的信笺也递给了她，淡淡道：“拿去外边让她们好生收着，待我回去，我要照着信一字一句地骂回去。”
封圆圆刚刚接过，安嬷嬷又来叩门了。
“娘子，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咱们得抓紧了。”
封梵音揉了揉眉心，声音无力。
“进来吧。”
说罢又懒懒散散地继续往身上套衣裙。
安嬷嬷瞧得眼眸一亮，兴致更浓了，“温娘子，老奴为您上妆。”
封梵音：“还要上妆？”
安嬷嬷懒得回答她，上前拉着她便往妆奁前的椅子上摁去，拉开屉子拿出各式物件就开始往她面上涂画。
“把您的眼尾盖去一点儿，整个眼睛便显得更圆，锋利之姿被掩去，瞧着更加温婉。”
封梵音都被她玩了这么久了，自是由着她的，闻言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小半刻钟后，安嬷嬷先行出了屋子往树下一站。
瞧着走出屋子的封梵音，安嬷嬷止不住地点头。
那一身正红丹雘之色的罗裙缭姿镶银丝缘拢烟裙，配着温婉的含烟芙蓉髻，倒是衬得她多了几分端雅之气。
封梵音被安嬷嬷盯着，只得听她所言，把这几日所学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好生在院中走了一圈，而后微微欠身落座，端起茶盏之时只能从宽大的袖子中微露手指，绝不可漏出手腕。
喝茶之时更是只能轻抿，身旁的品书上前为她用玉箸夹来一块小点儿。
封梵音拿起精巧的银勺擓下小点一角往嘴里送，抬袖掩唇咽下这才露出面容微微一笑。
“温娘子方才的笑，唇角再压下两分，可微露一线皓齿。”
封梵音嘴角抽了抽，再次微笑。
“”安嬷嬷沉默良久，又道：“过了过了！怎可把牙齿全露出来？！露一线，只一线便可。”
封梵音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又依言把牙齿藏了回去。
唇角勾起的每一个角度都入了安嬷嬷的眼，她猛一拊掌，那尖了几度的声音在院内萦绕。
“对了对了！就是如此，实在是像！”
封梵音无奈，如此高声，她就是想当没听见都难，问的都腻歪了，却还是得一句。
“嬷嬷说我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