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受测的不死者（中）
在头晕目眩和胸口剧痛逐渐消退，意识渐渐恢复之际，小道士度玄发现自己正躺在两个货架之间，周围散落着杂七杂八的商品包装袋。
回忆中，在突如其来偷袭到来之前，度玄还是提前察觉到了些许端倪的。
虽然还未施法开阴阳眼，但是有多年修行积累在身，小道士觉察到了那股正在迅速逼近他的阴气。
只不过速度太快，力道太强，暗中之人出手也太过隐蔽。
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攻击已经来到了身前。
在仓促之间，度玄根本来不及躲避，只本能地采取了唯一的应对措施。
拉过那个他一直背在身后，长约四尺左右，通体用青布缠紧的不知名长杆挡在身前……
无论如何，就目前情况来看，那致命一击的大部分威能，最后还是被挡下来了。
小道士首先检查了一下怀中的不知名长杆，确认青布仍旧缠紧无恙后，他才轻舒一口气，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哎呦，他无量天尊的……好凶煞的一头阴灵厉鬼。力量不弱还懂得收敛气息，至少也得有个几百年的道行了。
刚才要是没挡那一下，咳咳，恐怕就算是不死，我也得修养上几年才能恢复过来。这才刚下山，还真是出师不利。”
捂着胸口龇牙咧嘴了一会，小道士挣扎了几下也没从地上爬起来。
仔细探查感知了一番周围，没找到之前袭击自己的厉鬼，但是漫溢在空气之中的阴邪之气却很浓重，根本就无从着手探查。
又尝试着一番不熟练的掐算，度玄知道自己在这一方面学艺不精，最后果然是什么也没算出来。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不知名的厉鬼应该没有继续追击他的打算，算是暂时安全了。
反正站不起来，他索性直接往包装袋中一瘫，顺手还捡了一包破口的膨化食品。
咔滋咔滋嚼了几口后，小道士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从随身挎包中摸出一张十元纸币。
也不管店中漆黑昏暗，就像是平常甩黄符时一样，他手腕一抖，纸币正好插进了收银台点钞机下方。
“世俗社会的商品交易规范，师尊还专门提醒过我，好险，差点就给忘了……”
三两口吃完，小道士正准备在狼藉昏暗的店内稍作调息，但却又透过破碎的店门，听到了外面正传来姜封和谁说话的声音。
多少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度玄也收敛气息，悄悄来到了店铺门边。
猫着腰躲在被撕裂的卷闸门后，小道士这才看清了商业街中央，那幕令他一时间瞪圆眼睛，忘记言语的景象。
猫着腰躲藏在被撕裂的卷闸门后，小道士度玄看清了站在商业街中央的姜封。
然而这一幕，却几乎令他瞪圆了眼睛，震惊到忘记了言语。
入目之间，首先是一具体型高壮如熊的无头尸身，尸身周围，棕黄与腥黑色的污血在地面上摊开，仿佛一小片粘稠恶臭的湖泊。
度玄暗自运功放缓了呼吸。
他能清晰地觉察到，这四处弥漫的恶臭味，绝非是寻常腐败血肉能够散发出来的。
凝聚在阴尸体内的烈性尸毒，尸毒散发的腐臭味可并不仅是冲鼻难闻，能熏的人头晕脑胀那么简单。
尸毒中产生的腐臭味，普通人一旦闻的时间久了……
就比如此时此刻，如果有人不做任何保护措施，在那摊腐血旁停留个十分钟，那么他今天就没机会离开这里了。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挥发到空气中的一小部分，更加浓稠恐怖的毒性，仍旧集中在阴尸的血肉之中。
先前，那两个被尸妖利爪划伤的治安正巡就是例子。
这种被炼尸术淬炼过的尸毒一旦入体，寻常人两到三分钟内全身发热，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十分钟内就会当场死亡。
如果不是手里刚好有几张驱邪避瘴符，面对那两个生命垂危的正巡，小道士也只能直接给他们个痛快，然后再一把火烧个干净。
如此至少能避免这世上再多出两头阴尸。
即使是有修为在身的人，也同样不能大意。
度玄在闻到这腐臭后就能确定，如果尸毒入体的人换成自己，哪怕只是寸许长的口子，一身修为大半就得用在压制毒素上。
倘若未能及时脱离危险专心祛毒，别说是继续与谁斗法了，顶多再硬撑一个月就得去阴司报到。
正是因为身为修士，知晓这尸毒的可怕之处，度玄才更加难以相信眼前所见之事。
之前在窄巷中，姜封与尸妖近身搏杀却依旧毫发无伤，度玄能看出，他依靠的主要是佛门金身功法。
金光附于体表驱邪避毒，还能净化一切与自身接触的污秽。
一番战斗后，反倒是尸妖残躯中的阴邪之气消散了大半，基本没剩下多少威胁性了。
而现在，姜封就站在那片脓血污秽之中，体表的金身已经完全消散，再无半点驱邪避毒的能力。
更糟糕的是，他前胸后背遍布利爪划开的伤口，伤处不见一丝鲜红色，尸毒已经完全将那道道一指多宽的伤口染作漆黑。
而姜封左肩处的情况则更加糟糕。
那像是某种野兽的咬伤，而且咬合力肯定大的可怕。
肩胛骨几乎崩碎，大半个肩膀连带着血肉一起，被强行撕裂下来挂在身侧，尸毒更是几乎将骨肉完全染成了青黑色。
还有他体外，此时正被一圈怨煞之气裹挟在其中。
那是横死者残留下的不甘、憎恨、愤怒、嫉妒，以及所有扭曲的负面感情，共同积聚而成的一种阴邪能量。
对于任何活人而言都是精神层面的剧毒，威胁性并不弱于尸毒。
看到这种情况，小道士几乎立刻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虽然用两败俱伤的方式杀死了另一只尸妖，但尸毒已侵入心脉，即使是全力出手相救，姜封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看来今天遇到的东西十分棘手，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心中这么一琢磨，虽然看向姜封的眼神中仍有敬佩和不忍，但小道士度玄仍旧做好了偷偷撤退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时，度玄却忽然感觉到……
似乎有某种丝丝缕缕的冰凉之物，小心翼翼般的轻轻戳了戳他后背。
度玄手中再次滑出一张驱邪符，但还不待他出手，那些冰冷阴气就已经缩了回去。
“嘘……小夜不凶的，很善良，小夜从不主动吓唬人……”
一个听起来很没气势，甚至有些委屈巴巴的少女声传来，似乎没有半点威胁性。
小道士度玄放弃了立刻反击的打算，但手下却依旧紧扣黄符。
这种灵智健全完整，精神状态正常，能听懂人言也能与人沟通交流的鬼魂，要么是千万年修行的强横鬼王，要么就是刚死不久的阴魂怨灵，怨煞之气还未侵蚀意识。
真要来的是阴间鬼王，杀个修士不过弹指可为，挣扎反抗也没有多少意义。
而后者大多修为有限，小道士有自信能应付的了。
只不过有些怨灵懂得伪装诱骗，看似神志仍旧清醒，但实则内心早已扭曲疯狂，还得小心避免阴沟翻船。
刚才的接触虽然只是一瞬，但小道士已经锁定了那缕阴气的所在，只要对方敢偷袭，手中的驱邪符绝对能重创这只女鬼。
做好了随时激发黄符的准备，但是还不待度玄回头，店面之外，站在商业街中央，仿佛已经被尸毒和污秽浸透的姜封那边，却再次发生了变化。
而且是无比诡异、无比骇人，超越了普通人的常识，也超越了修行者常识的变化。
注意到这一变化开始发生的迹象后，小道士整个人就彻底呆住了，甚至连那只轻轻戳他的小女鬼都忘在了脑后。